陳如玥踉蹌著撐起鎏金長槍，染血的指節幾乎要將槍杆攥碎。楚琉璃單膝跪地，破碎的廣袖下露出半截蒼白的手腕——那道幼時貪玩留下的月牙形疤痕，正隨著劇烈喘息微微起伏。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昔日兩人在林幻城桃林中執劍對練的畫麵，與眼前這被鬼氣浸染的麵容重疊交錯。
    槍尖在月光下泛著冷芒，卻在距離楚琉璃心口三寸處凝滯。陳如玥的睫毛劇烈顫動，喉嚨裏發出壓抑的嗚咽。那些共同度過的晨昏，那些互訴衷腸的深夜，此刻都化作無形的鎖鏈，纏繞在她顫抖的手臂上。
    "如玥！動手！"突然，楚琉璃的軀體劇烈抽搐，熟悉的男聲衝破桎梏般迸發而出。林幻城的神識在這具被侵占的軀體內苦苦掙紮，聲音裏帶著難以掩飾的焦急與決絕，"別讓她...別讓她用我的身體再作惡！"
    陳如玥猛地閉上眼，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茜色披風在夜風中獵獵作響，她想起初入林幻城時，那個手把手教她槍法的溫潤男子，想起每次遇險時他擋在身前的身影。長槍終於破空而出，帶著千鈞之力刺入楚琉璃心口，溫熱的血濺在她蒼白的臉上，分不清是故人的還是仇敵的。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讓我死嗎？"楚琉璃仰起頭，發出刺耳的尖笑，猩紅的唇角扯出誇張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齒。她周身纏繞的幽藍鬼火突然暴漲，將這裏照得宛如煉獄。"蚍蜉撼樹！"隨著一聲厲喝，她抬手就要反擊，卻見楊源不知何時已經欺身上前，手中那張泛著金光的符咒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楊源屏住呼吸，用盡全身力氣將符咒狠狠貼向楚琉璃心口。符咒剛一接觸她的身體，便爆發出耀眼的光芒，金色符文如活物般遊走蔓延。楚琉璃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音中裹挾著十年積攢的怨毒與不甘，宛如實質的音波震得四周的斷壁殘垣簌簌作響，空中的碎石被震得紛紛墜落。
    她周身翻湧的幽藍鬼火劇烈扭曲，仿佛被無形大手掐住咽喉，發出刺耳的尖嘯。鬼火在痛苦中瘋狂掙紮，卻終究抵不過符咒的力量，轟然潰散成點點幽光，如流星般劃過夜空，最終湮滅於黑暗。
    楚琉璃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僵直如木雕般向後傾倒，觸地的刹那，整個人化作一縷青煙，被夜風卷著消散得無影無蹤。
    唯有一襲繡著暗紋的月白長袍，如一片凋零的枯葉，緩緩飄落塵埃。夜風拂過，布料在廢墟中輕輕翻動，仿佛在訴說著剛剛發生的驚心動魄的戰鬥。
    陳如玥手中長槍"當啷"墜地，她跌坐在碎石瓦礫間，仿佛全身筋骨都被抽離。顫抖的指尖撫過那片尚有餘溫的布料，昔日與林幻城在桃林共舞長槍的畫麵，在眼前不斷閃回。夜風卷起她淩亂的發絲，淚水無聲地砸在染血的衣襟上，暈開一朵朵深色的花。
    楊源踉蹌著撲到布料旁，雙膝重重磕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顫抖著抓住那片布料，仿佛抓住生命中最後一絲希望。
    "林幻城！"撕心裂肺的喊聲回蕩在死寂的林幻城廢墟中，聲音裏滿是絕望與悲愴。他的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淚水洶湧而下，滴落在布料上，洇出一片片深色的痕跡。曾經那個溫潤如玉、總在危難時刻挺身而出的林幻城，如今卻隻留下這空蕩蕩的衣衫，令人肝腸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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