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舒晚站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一陣絞痛。
    她知道，齊銘鬱需要時間來消化這個噩耗，她不敢打擾他，隻能遠遠地看著他，默默祈禱他能扛過這一刻。
    齊銘鬱戴著口罩，來到醫院外麵，坐在一塊岩石上，手中的報告被海風吹得輕輕翻動。
    霧氣很大，報告紙很快就被打濕了。
    他的目光落在遠方的海麵上，眼神空洞而迷茫。
    他知道，奶奶最大的遺憾，就是她唯一的兒子齊震民在大地震來臨前，自己沒有和他和好。
    在他的角度，他有無數的理由，可以和齊震民斷絕關係，並且不管他的生死。
    所以，在大地震來臨前，他堅決不幫忙，因為對方的生死對他來說都無所謂。
    但是，在龐奶奶的角度來看，不管怎樣，那是她唯一的兒子和最愛的孫子，兩個人一生都沒有和解，她可能心裏一直都無法釋懷！
    齊銘鬱是個意誌堅定的人，他從未後悔過自己的決定，但這一刻，他的心仿佛被撕裂開來，疼痛難忍。
    他想，就算是哄哄奶奶，自己暫時假裝和齊震民和好又如何？
    給奶奶造成一種和諧的假象，然後他可以有無數種辦法，讓齊震民離他們遠遠的，不來打擾他們的生活！
    但他因為顧忌奶奶，又下不去狠手，便選擇了冷待漠視這件事！
    他為什麽要因為自己而罔顧奶奶的心意呢？
    當初知道末世即將來臨的消息後，他便決定退伍，原因便隻有一個，那便是奶奶。
    他必須要護著奶奶在末世裏安然無恙地生存下去。
    後來，這個護著的人裏，便多了一個晚晚，又因為她，多了周家爸媽和沐沐三個人。
    但是現在，這個錯誤已經無法彌補。
    那場大地震，奪去了太多人的性命！
    包括那個自私自利的齊震民一家！
    他當時還想過幾種計策，逼著杜琴將自己做過的錯事親口說出來，讓齊震民看清她的嘴臉！
    但現在人死如燈滅，他已經將這些完全都放下了。
    過了許久許久，等到霧氣都將他的衣服都浸得濕透的時候，他才終於站起身，眼神中透著一絲堅定。
    他又去了母艦上的醫療處。
    此時周家其他人都已經知道了這個事情，都難以接受。
    看到齊銘鬱進來，一個個看著他，神情欲言又止。
    這麽多年的相處，他們已經親如一家人了。
    他們都不舍得龐奶奶，但是也都知道此時在他們當中，最傷心最不接受的那個人是齊銘鬱！
    齊銘鬱卻似乎已經調整好了心情，看向大家，聲音低沉冷靜：“奶奶的病情，你們都知道了。我希望，大家不要告訴她真相，盡可能讓她在最後的時光裏過得快活，了無遺憾。”
    鍾緹雲的眼睛不由就紅了一圈，周江海無聲張張嘴，想說兩句話安慰，但又覺得不管說什麽都太空洞，太蒼白無力，隻好又閉了嘴。
    之前沐沐還小的時候，大人忙著出去尋找物資，都是龐奶奶在家裏看著他。
    所以沐沐和龐奶奶的感情也很好。
    他剛已經偷偷哭了一會兒，這會兒也忍不住，滿臉是淚地走到齊銘鬱跟前，沙啞著嗓子喊了一聲：“姐夫！”
    齊銘鬱便輕輕拍了下他的肩。
    他自己的眼圈也忍不住紅了。
    周舒晚走過去，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眼睛裏也含著淚水，看向他的目光中帶著悲痛與憐惜。
    “請你們按我說的做！”齊銘鬱看著他們的反應，心中一陣酸楚，但還是鄭重拜托。
    大家沉默了片刻，最終都點了點頭，紛紛表示會按照齊銘鬱說的做。
    齊銘鬱努力平複了下心中的情緒，轉身走向龐奶奶所在的病房。
    她身體太弱，需要單獨護理，和鍾緹雲、沐沐他們住的都不是一個病房。
    周舒晚站在一旁，目送著齊銘鬱的背影，心中一陣複雜。
    她知道，齊銘鬱已經做出了最艱難的決定，而她能做的，就是繼續參與懸命滕提取物的研究，希望能夠改進藥物，讓像龐奶奶這樣身體虛弱的患者也能得到更好的治療。
    接下來的日子裏，周舒晚幾乎泡在了實驗室裏，隻一早一晚準時去看望龐奶奶。
    實驗室裏的儀器不停地運轉，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
    她伏案工作，眉頭緊鎖，手中的試管中懸命滕的提取液在燈光下泛著淡淡的綠色。
    她的眼神專注堅定，仿佛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小小的試管中。
    半個月後，改進後的配方終於完成了。
    周舒晚揉了揉熬得通紅的眼睛，心裏鈍鈍地想，這已經是極限了，她所能做的，都盡力做了。
    與此同時，在龐奶奶的病房裏，齊銘鬱正用輕柔的聲音，和龐奶奶一起回憶自己小時候的事情。
    龐奶奶虛弱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但她的臉上卻帶著一絲安詳的笑容，仿佛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中。
    “奶奶，您還記得，小時候您帶我去山上采野果嗎？那山上的野草莓，又酸又甜……”齊銘鬱的聲音溫柔而低沉。
    龐奶奶便笑道：“記得，咱們家不在山邊，那時候交通也不方便，等好容易搭車去一趟山裏，你都非常高興！像是過年一樣！ 你小時候精力旺盛，奶奶經常跟在你後麵叫著你的名字……”
    那時候，她還有力氣，跟在大孫子後麵，小心地看護著他，愛著他。
    但是，現在，即使大家都不說，但龐奶奶仍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在慢慢變差，她的精力也一天天變差……
    她心裏知道，能這樣和大孫子一起聊家常的日子不多了！
    所以，她非常享受這樣的時光。
    齊銘鬱的嗓音忽然就變得有些緊，低聲道：“後來我去部隊，就經常想起小時候我們一起去大山裏的場景！奶奶，等你好起來，我們再去一次，好不好？”
    “好！隻是這次奶奶就走不動了，隻能看著你走了……”
    齊銘鬱笑著握住她蒼老的手，此時因為輸液太多，那隻手背上已經有了許多淤青與針眼：“奶奶，您的孫子已經這麽大了，您走不動，我就背著您走！現在雖然沒有了大陸，但是這座小島上也有一座小小的山，我們就可以上去走一走！”
    “行！”龐奶奶的回答很幹脆，隻中氣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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