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當日。
    唐家聲勢浩蕩，顯得林清婉從小院出來很是單薄。
    街上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議論聲都快要蓋過喜樂了。
    “唐家兵強馬壯，唐小姐有父親依仗，雖說現在不受寵，可日子長著呢。”
    “沒錯。帝王之家光憑寵愛能走多久，就是先前的寧貴妃不也是仗著娘家，可惜恃寵而驕，到頭來隻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畢竟情情愛愛不能和利益衡量相提並論。”
    “我看不一定。太子把小殿下生母藏了這麽久，又特意封為平妻和唐小姐一日進宮，這明擺著要壓唐家一頭。”
    “前兩日在首飾鋪，唐小姐不就吃了虧。”
    “有家世又怎麽樣，看重唐家的是皇帝而非太子，可這天下遲早是太子的。”
    這些人說得起興，甚至都快爭執起來了。
    林清婉一身厚重嫁衣坐在轎子裏，聽得忍俊不禁。
    這些人還真是高看她了。
    等太子從唐家手裏拿到兵權，自然也就不需要她了。
    這一遭不過是她報答太子數次相救之恩，以及小殿下對她的好。
    林清婉在心裏一遍遍提醒自己，腦海卻忍不住回憶趙琮對她的溫柔，尤其那日在唐家母女麵前···
    太子好像真的心疼她、很喜歡她。
    林清婉懷著複雜的心情和紛亂的思慮到了宮門口，與唐雲的轎子撞了個正著。
    也不知是禮部的時間沒算好，還是侍衛故意的，兩家同時停在宮門前，哪個先進成了難題。
    唐家嬤嬤叉著腰，“這還用為難？我們小姐是正妃，曆來隻有正妃能從正門進。”
    “耽誤了吉時，你們當心吃不了兜著走！”
    侍衛沒理她，反而跑去林清婉轎子前對沈序行禮，“沈侍衛，沒想到是您親自接親。”
    別看唐家陣仗大，迎親的人加起來都沒有沈序一人分量重，更別提給林清婉抬轎的都是羽林衛。
    “太子看重小殿下生母，怕被人欺負了去，才讓我等走一趟。”沈序是一點麵子不給唐家。
    唐雲的轎子裏傳出悶悶鑿壁聲。
    嬤嬤會意，上前道，“沈侍衛什麽意思，好端端的誰欺負她了？”
    沈序挑眉，“沒說你，急什麽。”
    嬤嬤一哽，雖然害怕他腰間佩刀，可今日關乎小姐以後在東宮能不能抬起頭，她把老命豁出去了，直言：“太子妃再不進去，吉時都要誤了，奴婢當然著急。”
    “婉姑娘等了這麽多年，也不差這會兒。”
    “再者，宮裏也沒規矩說平妻的轎子能走在正妃前頭。”
    現在唐家和太子沒撕破臉，沈序不能做得太過，“可規矩也說，正妃和平妻的轎子應該一起進。
    嬤嬤瞪眼，“一個宮門同時進不去兩個轎子，當然是我們先。”
    沈序見不得這嬤嬤囂張勁兒，“不知是禮部傳錯了時間，還是你們的轎子走慢了，有意為難婉小姐？”
    唐雲的聲音從轎子裏傳出，沒好氣道，“究竟誰為難誰？”
    此時，林清婉也開口了，聽起來溫溫柔柔，“沈侍衛，讓太子妃先進吧。”
    沈序側身，“請吧。”
    嬤嬤鬆了口氣，唐雲卻更氣了，憑什麽她說話侍衛就聽？這不是真應了太子那日說的，自己能不能進宮要她說了才算！
    “慢著！”唐雲道，“吉時是禮部稟了太子準下的，你們的轎子也是按太子吩咐來的。既如此，不如讓太子決定到底誰先進。”
    嬤嬤皺眉，抵著轎簾急道，“小姐，太子要真出來咱們準吃虧，您何必呢！”
    唐雲咬唇，“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太子要是給我難堪，我就不嫁了！大不了當一輩子老姑娘，我倒要看看太子丟不丟得起這人。”
    “小姐，這個時候您就忍忍吧。那邊兒已經做了退讓，咱們進去就是了。”
    嬤嬤掏心掏肺地勸，因為太子出來，他們真的沒什麽希望。
    唐雲說什麽都不肯，“去請太子，他要是不出來，今兒誰都別進了。”
    這可把所有人難住了。
    林清婉柔軟平靜的聲音跟她比起來，簡直就是天籟，“沈侍衛，我們從側門進吧。唐小姐和太子大喜的日子，不要鬧不開心。”
    沈序還沒答話，唐雲又厲聲道，“我不必你讓！說得好像我欺負你，趕你走側門似的。”
    林清婉不緊不慢，“我是心疼太子。”
    唐雲兩句話就敗下陣，氣得險些揭了蓋頭，“好好好，你們深情似海，我是硬插足的壞人。”
    “嬤嬤，回府，這東宮我不進了！”
    嬤嬤嚇得目瞪口呆，“小姐，這、這不行啊。”
    唐家送親隊一時嘩然，皇宮可不是普通人家，這要是折返回府就是不敬陛下和太子，要掉腦袋的。
    林清婉嗤笑，“婚事是早訂下的，唐小姐也是一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這麽多天沒說不嫁，偏偏到了宮門口才說。”
    “難不成真是你們腳程慢，故意等著我過來鬧這一出？”
    唐雲這一鬧，有理也變沒理了。
    “唐小姐不待見我，我都說自己從側門進了，你們還想怎樣？”
    唐家嬤嬤要急哭了，“小姐冷靜！不能回府啊。”
    唐雲本來沒想這麽多，隻是對上她就來氣，話趕話說到了這兒，現在也是騎虎難下！
    若真回去了，恐怕父親要打死她謝罪。
    見唐雲不說話，林清婉歎了口氣，“沈侍衛，別讓太子為難，送我回小院吧。”
    沈序這下不會了，“婉小姐，太子···”
    話沒說完，趙琮策馬從宮裏出來，一身豔紅喜服配著熠熠生輝的金冠，如天神降臨般出現在宮門口。
    所有人黑壓壓跪了一片，“參見太子殿下。”
    趙琮看都沒看唐家的轎子，翻身下馬直接走到林清婉轎子前，低頭彎腰，骨節分明的大手伸過去。
    口吻綿軟，帶著一股委屈，“你敢回小院試試！”
    誰都聽得出來，太子怕她走。
    林清婉喉嚨一緊，隔著轎簾看到他伸過來的手，想起那日被他按揉手腕的感覺，思緒一凝。
    趙琮又道，“好不容易才答應留在京城，留在孤和楓兒身邊，你若是反悔···”
    “孤跟你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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