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用《地道戰》配上台長講話，絕對炸裂！”
    陳蛇興奮地搓著手。
    “噓——小點聲！”
    崔永元緊張地看了看門口。
    “這可是咱們內部年會用的，傳出去可不得了。”
    這兩部作品在央視內部年會上引發轟動，但嚴格控製在內部流傳。
    直到兩年後，一個實習生偷偷將它們上傳到了剛興起的視頻網站上。
    “大史記三部曲”才真正完整地呈現在公眾麵前。
    2005年的網絡世界已經天翻地覆。
    土豆、優酷等視頻網站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寬帶普及讓視頻分享變得輕而易舉。
    胡戈盯著電腦屏幕上《無極》的預告片，眉頭越皺越緊。”
    三個億就拍出這玩意兒？”
    他嘟囔著。
    “還不如我做個吐槽視頻呢.…”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像野草般瘋長。
    胡戈立即行動起來，他以《今日說法》為模板，開始重新剪輯《無極》的素材。
    “這裏得加個鬼畜循環…”
    胡戈自言自語。
    “再找秦峰幫個忙，他那配音功底比我強多了。”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誕生了。
    當胡戈點擊上傳按鈕時，他沒想到這個20分鍾的視頻將掀起怎樣的風暴。
    麥粒視頻的服務器最先感受到壓力。
    技術總監於佳佳看著帶寬監控圖表上突然躥升的曲線，臉色煞白。
    “又來了！這次是誰上傳的？”
    “一個叫胡戈~的up主。”
    助手迅速查詢後回答。
    “他惡搞了《無極》。”
    “立即增加帶寬！”
    於佳佳當機立斷。
    “我有預感，這個視頻要爆。”
    她的預感無比準確。
    24小時內，《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的播放量突破百萬，評論區被”笑死我了”“比原片好看”之類的留言淹沒。
    百度搜索指數上。
    “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的熱度迅速超過“無極”，成為當日最熱關鍵詞。各大論壇裏，網友們自發地分析視頻中的每一個笑點，甚至有人逐幀解讀其中的隱喻。
    “老胡太懂了！”
    一條高讚評論寫道。
    “他用荒誕的方式揭露了《無極》最大的問題—用三個億講了一個別記仇的雞湯故事！”
    胡戈的手機被朋友們的祝賀短信轟炸，但他最在意的是視頻結尾自己加的那段話。
    “一個饅頭就能記仇20年！就憑這一點，整個故事毫無說服力，顯得極為荒誕，可笑。”
    這段評論像一把利劍，直指《無極》的軟肋。
    武漢某五星級酒店的套房裏，陳凱哥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陳虹輕手輕腳地為他按摩太陽穴。
    “票房怎麽樣？”
    陳凱哥突然開口。
    陳虹猶豫了一下。
    “首周過億了，但增速在放緩.…”
    “觀眾還是不懂藝術。”
    陳凱哥歎了口氣。
    “《英雄》那種商業片都能大賣，我們精心打磨的作品反而…”
    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話。助理小王小心翼翼地探頭進來。
    “陳導，網上有個視頻…您可能需要看看。”
    “什麽視頻？”
    “是….惡搞《無極》的，現在特別火。”
    陳凱哥皺起眉頭。
    “惡搞？什麽意思？”
    小王支支吾吾地解釋不清，幹脆拿出筆記本電腦，接上酒店的網絡，點開了《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
    起初，陳凱哥的表情是困惑的。
    當熟悉的電影畫麵被配上完全不同的台詞時，他甚至輕笑了一下。
    但隨著視頻推進，特別是圓環套圓環娛樂城那段出現時，他的臉色逐漸陰沉。
    “這…這是什麽？！”
    陳凱哥猛地站起來，指著屏幕的手微微發抖。
    “誰允許他們這樣篡改我的作品？”
    視頻中，胡戈用誇張的語調解說著。
    “這座宏偉的圓環套圓環娛樂城，象征著導演腦海中盤旋不去的藝術追求，可惜觀眾隻看到了.…圓環套圓環！”
    “關掉！立刻關掉！”
    陳凱哥突然暴怒，一掌拍在茶幾上，震得茶杯跳了起來。
    “這是侵權！這是侮辱！”
    陳虹趕緊示意小王離開，然後輕聲安撫丈夫。
    “別生氣，就是個網絡小醜在博眼球.…”
    “博眼球？”
    陳凱哥冷笑。
    “他們把我的三年心血變成了一個笑話！你知道海外發行商看到這個會怎麽想嗎？”
    他來回踱步，突然停下。
    “聯係律師，我要起訴這個...這個胡戈！”
    次日清晨，天河機場。
    《無極》團隊剛抵達出發大廳，就被等候多時的記者團團圍住。
    “陳導，《無極》票房不如預期，您認為是什麽原因？”
    “有評論說電影主題空洞，您如何回應？”
    “您看過《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嗎？”
    前幾個問題陳凱哥還保持著禮貌的微笑，但最後一個問題讓他的表情瞬間凝固。
    “什麽血案？”
    他明知故問。
    “就是網上瘋傳的那個惡搞視頻，把《無極》重新剪輯成了犯罪紀錄片...”
    年輕記者興奮地解釋。
    陳凱哥停下腳步，轉向攝像機。
    那一刻，他臉上和藹的麵具徹底卸下。
    “這已經超出了正常發表評論和意見的範圍。”
    他一字一頓地說，聲音因壓抑的憤怒而微微顫抖。
    “我們已經起訴了，並且要解決到底。”
    記者們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更加興奮地往前擠。
    “您認為這種惡搞形式合適嗎？”
    “您覺得這是對藝術創作的不尊重嗎？”
    陳凱哥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閃過視頻中那些扭曲的畫麵和嘲諷的台詞。
    三年籌備，跨國取景，無數個不眠之夜…就被人這樣踐踏？
    “人不能無恥到這種地步！”
    他突然爆發，聲音在機場大廳回蕩。
    “那些躲在網絡後麵的鍵盤俠，根本不懂什麽是真正的藝術創作！”
    說完，他甩開記者，大步走向安檢口。身後，閃光燈亮成一片。陳虹匆忙跟上，小聲提醒。
    “老陳，注意形象…”
    但這句話已經像野火般蔓延開來。不到一小時。
    “陳凱哥怒斥惡搞視頻”的消息登上各大門戶網站頭條。網友們的反應兩極分化。
    “大導演氣急敗壞了！”
    “胡戈確實過分了，藝術創作應該被尊重。”
    “嗬嗬，拍爛片還不讓人說了？”
    “這是言論自由與版權的邊界問題….”
    而處於風暴中心的胡戈，此時正坐在電腦前，看著陳凱哥機場發飆的視頻，表情複雜。
    “人不能無恥到這種地步！”
    陳大導演在記者會上拍案而起的畫麵在各大平台瘋狂傳播，他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被網友截圖做成了表情包，配文“氣到變形”四個大字，轉發量瞬間突破十萬。
    胡戈蹲在自己上海出租屋的電腦前，手指顫抖地刷新著微博熱搜榜。
    前十名裏有六個都跟這件事有關。
    陳大導演起訴胡戈
    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
    人不能無恥到這種地步
    每個話題後麵都跟著一個深紅色的“爆”字。
    “完了完了……”
    胡戈抓著自己亂糟糟的頭發，額頭抵在冰涼的顯示器邊框上。
    他不過是用《無極》的素材剪了個二十分鍾的惡搞視頻，上傳時還特意標注了“純屬娛樂，侵刪”，怎麽就把這位國際大導演惹毛到要上法庭的地步？
    手機突然瘋狂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一串陌生號碼。
    胡戈才接起來，立刻被對麵連珠炮似的提問轟得頭暈目眩。
    “胡戈先生！我是《娛樂周刊》的記者，請問您對陳導的起訴聲明有何回應？”
    “您知道您的視頻點擊量已經突破兩千萬了嗎？”
    “有傳言說您背後有專業團隊運作，這是真的嗎？”
    “我、我隻是……”
    胡戈結結巴巴地還沒說完，樓道裏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此起彼伏的門鈴聲。
    透過貓眼，他看到至少七八個扛著攝像機的記者堵在自己家門口。
    “臥槽！”
    他手忙腳亂地掛斷電話，反鎖房門，拉上窗簾，縮回電腦前…
    私信列表已經爆炸，最新一條來自大學同學。
    “老胡你牛逼啊！全校都在傳你把陳大導演氣到高血壓！”
    胡戈苦笑著點開自己上傳的視頻。
    這個用《無極》素材重新配音剪輯的惡搞作品，把原本嚴肅的史詩電影變成了無厘頭喜劇。
    他給主角饅頭加上了誇張的卡通特效，配上網絡流行語和鬼畜音效，最後還讓所有角色跳起了廣場舞。
    “明明就是圖一樂……”
    胡戈喃喃自語。評論區最新刷出的留言讓他眼皮直跳。
    “支持胡戈！陳導也太玻璃心了！”
    “這要是侵權，b站一半up主都得坐牢”
    “已眾籌律師費，胡戈挺住！”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廣州的號碼。胡戈說到按下接聽鍵。
    “胡先生您好，我是廣州正理律師事務所的張律師。”
    一個沉穩的男聲傳來。
    “我們五位同事願意免費為您提供法律援助。陳導的起訴缺乏法律依據，您的視頻屬於合理使用範疇……”
    胡戈聽得雲裏霧裏，隻捕捉到”免費”和”勝訴率高”幾個關鍵詞。掛斷後不到五分鍾，又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進來。
    “胡戈大大！我們是保護創作自由後援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