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掃地是‘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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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片的標題是:《誰在替機器守夜》。
    第二天,整個縣城都轟動了。
    趙衛國,縣文化館的副館長,一個平時隻知道喝茶看報、官僚主義十足的家夥,也看到了這段投影。
    他站在電影院外,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看著牆上那群默默敲擊鐵架的老人,徹夜未眠。
    第二天,趙衛國頂著兩個黑眼圈,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打開電腦,調出了靜音亭的所有申報材料,一份份地仔細閱讀著。
    突然,他拿起一份“代表性傳承人推薦表”,毫不猶豫地撕成了碎片。
    “狗屁的代表性傳承人!真正的傳承,在老百姓的心裏!” 他怒罵道。
    他重新起草了一份文件,標題是:《關於以集體記憶模式開展非遺空間傳承試點的建議書》。
    在這份建議書中,趙衛國大膽地提出了“以空間替代個人”、“以聲景替代名錄”的全新非遺保護模式。
    秘書小心翼翼地走進辦公室,看到趙衛國正在奮筆疾書,忍不住勸道:“趙館長,您這是……不合規矩啊!”
    趙衛國頭也不抬,說道:“規矩是死的,可夜裏那聲音,是活的!老百姓用自己的方式守護傳統,我們不能視而不見!”
    他把這份建議書上報到了省廳,結果可想而知,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但趙衛國並沒有放棄。
    他每個月都會向省廳寄一盤現場錄音,錄音的內容,就是靜音亭裏傳出的各種聲音:戲曲聲、風聲、雨聲、鳥鳴聲,以及那些老人敲擊鐵架的聲音。
    每盤磁帶的封麵上,他隻寫一句話:“請聽,別看。”
    老吳回到家,爬上閣樓,從一個積滿灰塵的角落裏,翻出一台老舊的磁帶記錄儀。
    那是六十年代蘇聯生產的“東方紅”牌磁帶記錄儀,是當年縣廣播站淘汰下來的備用機。
    這台機器雖然老舊,但性能依然可靠,是那個年代的“硬通貨”。
    老吳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對這台機器進行了徹底的檢修和改造。
    他將其改裝成一個獨立的錄音單元,接入靜音亭的供電線路,實現了“無網絡本地循環錄製”。
    他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包括陳伯。
    他知道,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每隔七天,他都會偷偷地跑到靜音亭,更換錄音機裏的磁帶,然後把舊磁帶藏進自家灶台的灰燼裏。
    他相信,總有一天,這些被灰燼掩埋的身影,會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花。
    某天晚上,陳伯來老吳家借火點煙。
    他走進廚房,看到老吳正在灶台邊忙碌著。
    灶台的灰燼裏,露出了半截磁帶的標簽,上麵寫著:“乙一·初燃·第七回”。
    陳伯瞥了一眼那標簽,眼神閃爍了一下,但他什麽也沒問,隻是默默地掏出煙盒,壓住了那角紙……
    就在此時,北京,姚小波百無聊賴地坐在電腦前,他已經在這破地方呆了快一年了,每天都重複著一樣的工作,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困在籠子裏的鳥,渾身都長毛了。
    突然,他收到一個沒有寄件人信息的包裹,牛皮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誰這麽無聊?” 姚小波嘀咕著,拿起裁紙刀,劃開了包裹……
    裏麵靜靜地躺著一盤老舊的磁帶。
    姚小波對著那個神秘包裹翻了個白眼,心想誰還玩這種“午夜凶鈴”的把戲?
    但當他看到牛皮紙上那歪歪扭扭的字跡時,瞬間虎軀一震:“你說過,有些聲音不該聯網。”
    這筆跡,他認得!是那個沉默寡言,手藝卻騷到爆的老吳!
    他顫抖著雙手,從抽屜深處摸出秦峰當年留下來的那台老掉牙的錄音機。
    這玩意兒當年可是麥窩社區的鎮宅之寶,見證了無數個不眠之夜。
    插上磁帶,按下播放鍵……奇了怪了,錄音機竟然在沒插電源的情況下,自己嗡嗡地轉了起來!
    這詭異的啟動方式,簡直比見了鬼還恐怖。
    磁帶裏傳出的不是什麽靡靡之音,而是一段低沉、壓抑的敲擊聲:三短一長,停頓,再三短一長……
    姚小波的腦海中瞬間閃回當年的畫麵:秦峰用鑰匙一下一下敲擊著桌麵,定下了麥窩社區的啟動信號!
    這聲音,他這輩子都忘不了!
    他猛地關掉錄音機,燒了一壺開水。
    水壺發出刺耳的嘯叫,蒸汽氤氳。
    他對著蒸汽,喃喃自語:“你們現在才是火種……”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塵封已久的號碼,電話接通,他對著聽筒,隻說了一句話:“幫我查一下……甘肅,靜音亭。”
    以下是將原文中的英文表達“cdr”補充完整為中文“可記錄光盤”,並翻譯了一些英文表達後的內容:
    “暫緩申報?駁回!” 省廳的紅頭文件像一塊冰冷的板磚,狠狠拍在趙衛國的腦門上。
    他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不是因為熬夜整理材料,而是被這官僚主義的鐵拳給砸懵了。
    周曉芸,那個永遠一絲不苟的省非遺評審委員會秘書,踩著高跟鞋,“噠噠噠”地走進趙衛國的辦公室,臉上寫滿了“公事公辦,絕不徇情”。
    “趙館長,上麵很重視這件事。” 周曉芸的聲音像寒冬臘月的冰碴子,刮得人臉疼,“三個月,這是最後期限。完不成‘代表性傳承人認定’,靜音亭的保護點資格,撤銷!”
    趙衛國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肉裏。
    他知道,這不僅僅是撤銷一個資格,更是要抹殺掉那些默默守護著靜音亭的人的心血。
    “沒有名字的遺產,不叫遺產。” 周曉芸的眼神像掃描儀一樣,在他臉上掃來掃去,仿佛要看穿他的靈魂,“趙館長,你要明白,非遺也是要講究效益的。誰來傳承?怎麽傳承?這些都要落到實處,要有名有姓,要有數據支撐!”
    “盧中強老師那邊我已經聯係過了,他願意掛名傳承人。” 周曉芸的語氣帶著一絲施舍,“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你也別再固執了,為了工作,適當妥協是應該的。”
    趙衛國猛地抬起頭,眼神裏燃燒著怒火:“他沒敲過一下鐵架!他連靜音亭在哪兒都不知道!這種掛名,是對傳統手藝的褻瀆!”
    周曉芸冷笑一聲,起身離開。
    走到門口,她停下腳步,丟下一句話:“既然你們不用製度,那就別用電。”
    第二天,靜音亭的人臉識別打卡機被拆除了。
    “這幫孫子!” 林小滿氣得直跳腳,恨不得衝到省廳跟他們幹一架。
    她看著沒了電的靜音亭,心裏像堵了一塊石頭。
    “不能這麽算了!” 她連夜跑到老吳家,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他。
    老吳聽完,抽著旱煙,沉默了很久,才緩緩說道:“電沒了,還有別的辦法。”
    兩人一拍即合,決定自力更生,為靜音亭搭建一套臨時的供電係統。
    林小滿跑遍了縣城的舊貨市場,淘來了一塊蓄電池和幾塊舊的太陽能板。
    老吳則發揮他的技術特長,把這些七零八落的零件組裝成了一個簡易的供電係統。
    “這玩意兒隻能維持基礎播放,湊合著用吧。” 老吳擦著額頭上的汗,歎了口氣。
    林小滿看著這套簡陋的設備,心裏卻充滿了希望。
    至少,靜音亭還能發出聲音,還能繼續守護著那些被遺忘的記憶。
    “吳伯,要不我們錄一段‘告別廣播’吧?告訴大家靜音亭要停電了,讓他們記住這裏。” 林小滿提議道。
    老吳搖了搖頭,眼神裏充滿了堅定:“不說再見,就不算完。真正的告別,不是用嘴說的,是用心感受的。”
    他們最終決定,錄製一段特殊的音頻:許母哼唱的秦腔片段、陳伯掃地的聲音、孩子們哼唱的歌謠……這些聲音被混剪在一起,沒有標題,沒有解說,隻有純粹的聲音。
    “就叫‘無題’吧。” 林小滿輕聲說道,“讓聽到的人自己去感受,自己去理解。”
    他們把這段“無題”音頻刻錄成一百張可記錄光盤cdr),趁著夜色,偷偷地塞進了縣圖書館的每一本書裏。
    希望這些聲音,能夠像蒲公英的種子一樣,隨風飄散,在人們的心中生根發芽。
    幾天後,許母像往常一樣,來到縣圖書館借書。
    她隨手拿起一本《平凡的世界》,翻開一看,裏麵夾著一張光盤。
    “這是啥?” 她好奇地把光盤拿回家,放進vcd裏。
    熟悉的秦腔旋律響起,那是她每天哼唱的曲調。
    許母愣住了,她仔細聽著,聽出了陳伯掃地的聲音,聽出了孩子們嬉戲的歌謠……
    “這……這是靜音亭的聲音?” 她的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感動。
    她沒有聲張,隻是默默地把光盤收了起來。
    從那天起,她開始每天多掃一遍地,特意放慢節奏,讓掃帚摩擦地麵的聲音更加清晰。
    她的孫子好奇地把這一幕錄了下來,上傳到網絡平台,配文:“奶奶說,現在掃地是‘投稿’。”
    沒想到,這條看似普通的視頻,竟然一夜之間火爆全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