鏽蝕的鋼鐵廠了望塔在暴雨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周瑤的戰術手套按在生鏽的護欄上，指縫間滲出的雨水混著鐵鏽，在定位器屏幕上劃出扭曲的波紋。回收隊伍的探照燈如巨蟒吐信，每隔七秒掃過廠區廢墟，將三人的影子在潮濕的牆麵上拉扯成畸形的怪物。 "坐標正在同步到全球服務器。" 周瑤的聲音被雨聲撕碎，定位器芯片在義臉男顱骨內取出時還帶著體溫，此刻屏幕上漂浮的紅點正以他們為中心，向七大洲的實驗基地輻射擴散，"每個紅點都是基因匹配度 97 以上的複製體，和我們在齒輪加工廠看見的鏡像人一樣。" 那些紅點像癌細胞般增殖，阿拉斯加的雪原、撒哈拉的沙丘、南極的冰層下，無數個 "林悠周瑤 張野" 正從培養艙中坐起，後頸的紅痣在冷光中亮起。 林悠盯著屏幕上逐漸密集的紅點，後頸處的紅痣突然傳來灼燒感。他想起三天前在齒輪加工廠的冷藏室，成排的培養艙裏漂浮著與自己容貌相同的軀體，每個後頸都有淡紅色胎記 —— 那是星核集團標記 "完美複製體" 的印記。當他觸碰其中一具冰冷的臉頰時，艙體顯示屏突然亮起：第 47 號原型體生命體征正常，神經同步率 92。原來從逃離實驗室的第一天起，他們的視覺、聽覺、痛覺就通過後頸的生物芯片，實時傳輸到星核大廈的中央控製室。 "他們在構建全球追蹤網絡。" 張野的聲音像浸了冰的鋼鐵，手中的金屬盒在掌心壓出凹痕，十二枚刻著齒輪圖案的子彈在盒內碰撞，發出細碎的龍吟，"用我們的基因當坐標原點，這樣所有基地的 " 產品 " 都能實時定位。" 子彈尾部嵌著的晶元泛著幽藍光芒，與齒輪加工廠中央控製台上的核心處理器同款，那是用初代病毒宿主的脊髓液培育的生物芯片。 探照燈的光束突然掃過塔頂，周瑤迅速俯身，義眼的夜視功能卻清晰捕捉到回收車側麵的標誌 —— 齒輪與雙螺旋交織的圖案，正是星核集團 "人類 2.0 計劃" 的徽記。她注意到張野的拇指在金屬盒邊緣反複摩挲，那裏刻著行極小的字：第 47 號實驗體專屬武器 ——epγ 型反基因鏈子彈。這種子彈不僅能癱瘓電子設備，還能擾亂基因鏈的共振頻率，讓星核集團無法通過複製體的感官監控世界。 "ep 子彈能癱瘓半徑五百米的電子設備。" 張野將子彈分給兩人，每顆子彈表麵都蝕刻著微觀齒輪陣列，"但隻有十二發，發射後我們和外界的聯係就徹底斷了。" 他忽然看向林悠，後者正盯著自己後頸的紅痣，那裏的皮膚已微微凸起，露出芯片的輪廓，"尤其是你，一旦芯片失效，那些通過你眼睛觀察世界的科學家，會立刻知道我們的計劃。" 雨聲突然變大，仿佛天空破了個窟窿。林悠摸著後頸的胎記，想起在齒輪加工廠聽見的對話："第 47 號原型體的神經同步率達到 92，我們能通過他的視覺皮層實時監控地麵情況。" 此刻他終於明白，為何每次接近星核設施時，總會遭遇精準伏擊 —— 他們的每一步都在科學家的視網膜投影中。 "他們要的是完整的基因樣本。" 周瑤突然指著定位器上正在匯聚的紅點，那些複製體正以詭異的同步率移動，腳尖與地麵的摩擦聲形成統一的節拍，"所有複製體都在向我們靠近，就像候鳥歸巢。" 她的義眼突然閃過雪花，聽見張野的戰術耳麥裏傳來熟悉的電子音："回收部隊已鎖定目標，啟動全球複製體協同追擊程序。" 探照燈再次掃過塔頂，這次在光束邊緣，林悠看見回收車打開的後廂裏，整齊碼放著與齒輪加工廠相同的培養艙。每個艙體上都貼著標簽，有的寫著 "戰鬥型", 有的寫著 "科研型"，而最中間的金色艙體，標簽上隻有個血紅色的 "47"—— 那是為林悠準備的完美軀體，後頸處的芯片已升級為菱形晶體，在雨幕中折射出冷冽的光。 "動手！" 張野的暴喝驚飛了棲息在塔頂的烏鴉。三枚 ep 子彈幾乎同時出膛，藍色電弧在雨幕中炸裂，如巨型齒輪般的回收裝置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探照燈瞬間熄滅。周瑤的義眼捕捉到詭異的畫麵：所有複製體紅點在失去信號的瞬間，集體轉向他們最後出現的位置，像被剪斷絲線的木偶般僵硬 —— 但這種僵硬隻持續了三秒，當備用電源啟動時，紅點再次開始移動，隻是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倍。 趁亂撤退時，林悠突然發現張野沒有跟上來。他轉身看見戰友站在塔頂邊緣，暴雨衝刷著他胸前的軍牌，上麵刻著與齒輪加工廠培養艙相同的編號 "x47"。張野舉起的泛黃照片在風中翻飛，照片裏年輕的他穿著星核集團的白色製服，懷裏抱著個繈褓中的女嬰，嬰兒後頸處的紅痣在閃光燈下格外醒目 —— 那是二十年前，張野作為基因優化計劃首批誌願者時，與妹妹的唯一合影。 "那是我妹妹！" 張野的聲音穿透雨幕，回收車的備用燈突然亮起，照亮他泛紅的眼眶，"二十年前星核集團告訴我，她在基因篩查中確診為缺陷體，已經被銷毀。" 他指向逐漸逼近的複製體大軍，他們的步伐整齊得令人毛骨悚然，"但齒輪加工廠的監控錄像裏，我看見她成了第 01 號複製體母本，現在可能還被關在星核大廈的基因庫裏！" 周瑤突然明白為何張野對每個複製體都下死手 —— 那些與他們容貌相同的怪物，每道疤痕、每個眼神，都是對人類基因的褻瀆。她拽住林悠的手腕，卻發現他正盯著照片上嬰兒的眼睛，那雙眼睛裏倒映著的，正是齒輪加工廠中央控製屏上的星核董事長 —— 那個將自己意識上傳到複製體的老家夥，此刻正通過林悠的眼睛，欣賞著這場貓鼠遊戲。 "他們用我們的基因創造軍隊，用我們的感官監控世界。" 林悠握緊手中的 ep 子彈，晶元在暴雨中發出微弱的藍光，齒輪圖案與他後頸的芯片產生共振，"但張野說得對，這是我們唯一能摧毀追蹤網絡的機會。" 他看向塔頂，張野正將最後三枚子彈壓進槍膛，目標不是回收車，而是塔頂的信號塔 —— 那座用複製體骨骼焊接而成的信號塔，每根鋼筋都刻著編號。 信號塔倒塌的巨響中，三人順著生鏽的逃生梯下滑。周瑤的義眼突然恢複正常，看見回收車後廂的金色艙體正在打開，裏麵走出的複製體與林悠容貌相同，卻穿著星核集團的白色製服，後頸的紅痣此刻變成了閃爍的菱形芯片 —— 那是 "完美宿主" 的標誌，胸腔處嵌著與齒輪加工廠核心處理器同款的晶元。 "那是... 最終型號。" 張野的聲音帶著血沫，逃生梯的鐵鏽劃破了他的手掌，鮮血滴在齒輪圖案的子彈上，竟讓晶元發出更明亮的藍光，"他們要把我們的意識強製上傳到這些軀體裏，讓星核的高層永遠活在完美容器中，而我們的本體，會被製成生物電池，為整個係統供能。" 暴雨在廠區積水中激起無數漣漪，林悠看著水中倒映的三張臉，突然發現自己後頸的紅痣正在淡化，而張野照片上的嬰兒，不知何時變成了齒輪加工廠裏看見的、躺在手術台上的自己。原來從胚胎階段開始，他們就被選為 "原型體"，所謂的逃亡，不過是星核集團測試複製體協同能力的實驗環節。 "前麵是地鐵隧道！" 周瑤的義眼捕捉到隧道口的反光，那是抵抗組織留下的齒輪標記，"齒輪加工廠的密信說，隧道盡頭的通風管道能直通星核大廈地下三層的基因庫。" 她突然想起密信背麵的血字：基因庫主控係統密碼 ——0，星核第一次胚胎融合日期，正是張野照片上嬰兒的出生日期。 張野突然停步，從口袋裏掏出個金屬牌，上麵刻著與齒輪加工廠培養艙相同的編號："這是我在妹妹繈褓裏找到的，二十年來我一直以為她死了。" 他看著逐漸逼近的複製體大軍，他們的瞳孔泛著數據終端的藍光，每一步都精準得像機械木偶，"現在我知道，她可能還活著，作為基因模板被囚禁在星核大廈的核心，而我們，是唯一能救她的鑰匙。" 隧道深處傳來鐵軌摩擦的聲響，不是列車，而是複製體的機械義肢。林悠握緊手中的 ep 子彈，發現晶元上的齒輪圖案正在與他後頸的紅痣共振。他突然明白，這些特製子彈不僅能癱瘓電子設備，還能切斷星核集團與複製體之間的神經鏈接 —— 就像用齒輪刀剪斷提線木偶的絲線。 "最後三發子彈，留給基因庫的主控係統。" 張野拍了拍兩人肩膀，雨水順著他刀疤縱橫的臉滴落，"無論發生什麽，都要讓那些躲在實驗室裏的老鼠，永遠無法再用人類基因製造怪物。" 他的視線落在照片上妹妹的紅痣，那裏不知何時多了道傷疤，與他肩章上的刀疤一模一樣。 當三人衝進隧道的瞬間，第一波複製體已經抵達廠區。林悠回頭看見，張野照片上的嬰兒紅痣，此刻正在每個複製體後頸亮起，像一片血色的星空。而更遠處，星核大廈的燈光穿透雨幕，在烏雲中投射出巨大的齒輪陰影，那是人類文明最黑暗的齒輪，正在將所有幸存者碾成基因粉末。 隧道內的應急燈在雨中明明滅滅，周瑤的義眼突然收到一條加密信息，來自齒輪加工廠的隱藏服務器：基因庫主控係統已激活防禦協議，所有原型體靠近時將觸發納米機械蟲群。她看向林悠，後者正摸著後頸即將消失的紅痣，終於明白這個日期，正是他們作為 "產品" 被創造的日子 ——2047 年 4 月 27 日，星核集團第一次將人類胚胎與齒輪病毒融合的時刻。 "該結束了。" 張野的聲音裏沒有恐懼，隻有解脫，"我們不是星核集團的齒輪，而是卡住他們陰謀的楔子。" 他舉起槍，對準隧道盡頭星核大廈的方向，"當 ep 子彈摧毀基因庫的瞬間，所有通過我們眼睛觀察世界的科學家，會看見他們最害怕的畫麵 —— 人類永不屈服的眼神。" 暴雨衝刷著隧道牆壁，上麵不知何時被刻滿了抵抗組織的標語：齒輪會生鏽，人類的心跳永遠熾熱。林悠握著 ep 子彈，感受著晶元傳遞的微弱震動，那不是機械的冰冷，而是生命的溫熱。當複製體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時，三人背靠背站在隧道中央，像三根插入齒輪的鋼釘，準備迎接黎明前最黑暗的碾壓。 而在他們不知道的星核大廈頂層，基因庫的主控屏上，代表三人的紅點正在閃爍。星核集團的首席科學家推了推眼鏡，看著監控畫麵裏舉起槍的林悠，突然發現他眼中倒映的，不是恐懼，而是齒輪加工廠裏那盞永遠無法被熄滅的應急燈 —— 那是人類在末日裏，最後的、倔強的光芒。當第一顆 ep 子彈擊穿基因庫的防護層時，整個星核大廈的燈光突然熄滅，在絕對的黑暗中，隻有三人眼中的火光，像三顆永不墜落的星辰，照亮了人類基因庫的裂痕。 裂鏡時分，齒輪停止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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