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支架在狂風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基地頂層的露天平台上，二十七個身影圍成鬆散的半圓。林悠握著生鏽的扳手，指腹摩挲著操作台邊緣的星核集團 ogo—— 那個曾經象征科技霸權的齒輪圖案，此刻正被風沙啃噬得殘缺不全。她抬頭時，恰好撞見王猛攥緊的拳頭砸在護欄上，金屬表麵頓時凹出猙獰的印記。
    "讓星核的狗來碰軌道炮？" 王猛的聲音像砂紙擦過齒輪，左眼的刀疤在暮色中泛著青紫色，"他們上個月還在向我們的補給隊發射穿甲彈！" 他猛然轉身，戰術靴碾過地麵上凍結的血跡，"別忘了老李是怎麽死的 —— 被他們的機械犬咬斷喉嚨時，嘴裏還含著半塊發黴的壓縮餅幹！"
    人群中響起低低的附和聲。張野的身影在陰影裏動了動，破軍服左胸的星核標誌已被撕去，露出底下結痂的燙傷疤痕。作為星核集團第七機動師僅存的投降士兵，他的喉結在幹涸的脖頸間滾動，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空無一物的槍套："軌道炮的能源耦合係統需要量子校準儀，而整個基地隻有我..."
    "夠了！" 林悠的扳手砸在操作台表麵，迸濺的火星映亮她眼底的血絲，"現在不是算舊賬的時候。" 她扯下肩頭的戰術背包，甩在滿是裂痕的控製台上，露出裏麵半塊焦黑的能源核心，"聚變反應堆隻剩 30 儲備，再過 48 小時，連維持空氣循環係統的電力都不夠。"
    王猛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認得這個形狀 —— 三個月前在廢墟城巷戰，星核士兵正是用這種緊湊型能源核心炸毀了他們的臨時醫療站。此刻那幽藍的光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下去，像瀕死者逐漸凝固的瞳孔。"所以你打算讓叛徒碰我們最後的底牌？" 他向前跨出半步，腰間的格鬥刀發出輕響，"知道他們在俘虜身上做什麽實驗嗎？把納米機器人打進脊髓，讓自己人變成會咬人的活兵器！"
    張野的身子猛地繃緊。他想起被俘的第三周，星核實驗室的白大褂們在他後頸植入芯片時說的話："忠誠是最不可靠的能源，不如讓機械來接管你的神經。" 指尖觸到頸後突起的疤痕，那裏至今仍會在雷雨夜傳來電流灼痛。但他更清楚，當三天前在通風管道聽見幸存者們的交談時，那個關於軌道炮的計劃就像溺水者抓住的浮木 —— 這是他們對抗地表變異獸群的唯一機會。
    "王猛，你還記得在物資庫發現的兒童手環嗎？" 林悠突然換了話題，聲音輕得像落在金屬上的雪，"那個叫小雨的女孩，她手腕上的定位器顯示最後位置是在主炮指揮室。" 她轉身望向遠處傾斜的軌道炮，炮管上的星核標誌早已斑駁，"如果我們修不好它，當獸群衝破防線時，躲在地下庇護所的孩子們，會比當年的我們死得更難看。"
    人群陷入沉默。某個年輕成員突然蹲下，用袖子擦拭著眼角 —— 他是後勤組的新人，昨天剛在廢墟裏找到半隻沾滿牙印的布熊。王猛的手指在刀柄上敲出急促的節奏，刀疤下的眼角微微抽搐，最終化作一聲沉重的悶哼。
    "混合小組由我親自帶隊。" 林悠抓起能源核心，冰涼的外殼凍得掌心發麻，"張野負責技術支持，王猛擔任安全督導。" 她掃過眾人各異的表情，目光落在平台邊緣生鏽的警示牌上，那裏曾寫著 "人類的未來在星核之上"，如今隻剩下 "未" 和 "核" 兩個殘缺的漢字，"每浪費一分鍾，能源就會流失 0.3。現在，跟我去能源艙。"
    地下三層的能源艙充斥著臭氧與機油混合的氣味。當張野掀開控製板時，王猛的槍口立刻頂住他的後心。"量子校準儀在第七號儲物櫃。" 張野的聲音平穩得反常，指尖在布滿灰塵的鍵盤上輸入密碼，櫃門彈開的瞬間，所有人都聽見王猛倒抽冷氣的聲音 —— 櫃子裏整齊碼放著十二支裝在鉛盒裏的納米注射器，標簽上印著 "星核神經耦合係統 ver.3"。
    "這是備用零件。" 張野的手指懸在儀器上方，遲遲沒有觸碰，"校準儀需要接入生物電信號，而我的神經係統... 被他們改造過。" 他轉頭望向林悠，眼底映著能源核心的幽藍光芒，"如果我操作時出現異常，王猛可以立刻開槍。"
    王猛的手指扣緊扳機，卻看見林悠突然摘下戰術手套，將手掌按在操作台上的生物識別區。老式掃描儀發出蜂鳴，她腕間的舊疤痕在綠光中格外醒目 —— 那是三年前為保護隊友被彈片劃傷的痕跡。"我和你一起校準。" 她抽出腰間的匕首，在掌心劃出細長的血口，鮮血滴在接口處的瞬間，控製台突然迸發出刺目的白光。
    能源核心的光痕開始以詭異的頻率跳動。張野猛然按住太陽穴，後頸的芯片傳來針刺般的疼痛，眼前閃過無數碎片化的畫麵：星核指揮官在作戰會議上冷笑，說要把地表變成培養變異獸的試驗田；父親在輻射病房咳血，臨終前塞給他偽造的士兵證；還有那個暴雨夜，他抱著受傷的戰友躲在廢棄的軌道炮下，聽著獸群的嚎叫在炮管上敲出死亡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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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據鏈接通了！" 張野突然大喊，盡管鼻腔湧出鮮血，仍死死盯著瘋狂滾動的數據流，"他們在軌道炮的能源係統裏埋了後門！主反應堆的能量正在通過暗網節點外流，目的地是... 是地下實驗室的雅典娜協議！"
    王猛的槍口終於垂下，震驚溢於言表。林悠的臉色卻愈發蒼白，她想起陸凡在實驗室傳回的加密信息，那個反複出現的 "雅典娜協議"，還有監控裏那個頸側布滿植物紋路的神秘人。當她抬頭時，恰好看見能源核心的讀數跳到 29.7，而操作台右下角的倒計時正在歸零 —— 那是星核集團特有的自毀程序啟動標誌。
    "所有人撤離！" 林悠抓起校準儀砸向緊急製動閥，生鏽的閥門在重擊下崩開，高壓蒸汽瞬間充滿整個艙室。張野被氣浪掀翻在地，卻在昏迷前看見王猛轉身撲向即將崩塌的承重梁，刀疤臉在蒸汽中忽明忽暗，像極了他在星核監獄見過的那些寧願撞牆也不願屈服的反抗者。
    當眾人跌跌撞撞衝上平台時，暮色已完全籠罩基地。軌道炮的炮管在風中輕輕搖晃，像根即將斷裂的肋骨。林悠擦去臉上的血汙，看見張野正靠在護欄上，望著遠處地平線上升起的綠色磷火 —— 那是變異獸群的眼睛。王猛啐掉嘴角的血沫，慢慢走到他身邊，雖然槍口仍指著對方腰間，但手指已離開了扳機。
    能源核心的光芒又暗了幾分，在三人之間投下長短不一的影子。這些影子在布滿裂痕的地麵上交錯重疊，像極了這個分崩離析的世界裏，最後一絲即將熄滅卻仍在掙紮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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