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相見不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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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倒是有趣。
    皇帝的雙眼瞬間一亮,恨不得禦駕親臨四方賭坊,去瞧一瞧熱鬧。
    “下注的那些人都看好哪些學子?”皇帝興味地問。
    蕭無咎答:“前天,臣去的時候,賭坊的小二告訴臣,當天剛有人在青州解元王照鄰的身上下注了五千兩,賭他是今科狀元。”
    “小國舅應該也知道吧?”
    他把話頭拋給了袁瀚。
    袁瀚回想了一番,依稀記得他進門時,小二好像也與他說過。
    見皇帝朝自己看來,袁瀚忙不迭點頭:“是……是有這麽回事。”
    “王照鄰?”皇帝念著這個陌生的名字,“既是青州解元,想來確有真才實學。”
    俗話說:金舉人銀進士。
    秋闈是萬中取一,能中舉者個個都是讀書人中的翹楚,能在一眾舉子中名列魁首,春闈幾乎是十拿九穩。
    皇帝的興趣更濃了,又問:“蕭無咎,那你可有下注?押了誰?”
    “去都去了,臣也湊了個熱鬧。”蕭無咎不卑不亢地說道,“至於押的是誰,且容臣暫時賣個關子。”
    袁瀚看不慣蕭無咎,故意找茬:
    “蕭無咎,皇上問你,你就答。你居然還敢賣關子,好大的威風啊。”
    不想,他這話才出口,皇帝便若有所思地點頭:“也是。還是別告訴朕的好。”
    蕭無咎有狀元之才,他看好的人自然才學堪與他比肩。
    他若是說出了那個名字,來日殿試之上,萬一他們君臣英雄所見略同,那自己到底點不點此人為狀元呢?
    還是避嫌得好。
    “你年紀輕輕,倒是思慮周全。”皇帝拈須讚道。
    從前他覺得這個年少得誌的探花郎一板一眼,清冷矜貴得有些不染塵埃。
    今天被袁瀚鬧了這一場,皇帝此刻看蕭無咎,眼神親近了幾分。
    原來蕭憲家的這個老幺還會帶未婚妻去賭坊玩耍,還挺別出心裁的。
    “皇上謬讚了。”蕭無咎又揖了一禮。
    “……”袁瀚眼角抽了抽,實在想不通皇帝姐夫為何這麽偏愛蕭無咎。
    是蕭無咎給皇帝下了什麽蠱嗎?
    憤懣之間,就聽皇帝喚他:“阿瀚。”
    皇帝轉了轉拇指上的玉扳指,不鹹不淡地說道:“你擅離職守,朕罰你三個月的俸祿,你可服氣?”
    啥?袁瀚傻眼了,心裏直罵娘:敢情受傷、受罰的人隻有他一個?
    按下掀桌的衝動,袁瀚知道多說無用,隻能俯首領罰。
    從咬緊的牙關裏擠出三個字:
    “臣服氣。”
    皇帝揮了揮手:“那阿瀚,蕭無咎,還有昭陽,你們先退下吧。”
    跟著,視線越過三人落在後方的高廉身上,語調微冷,問:“顧湛還在外麵候著?”
    “世子爺還在等皇上傳喚。”高公公答。
    三公主欲言又止,見皇帝沉著臉,不敢再開口,乖乖地跟在蕭無咎與袁瀚身後出去了。
    掀簾走到外間後,蕭無咎恰與進屋的鎮南王世子顧湛迎麵撞上,四目相對。
    顧湛的目光落在蕭無咎俊美絕倫的麵孔上,愣了愣。
    這人似乎有些眼熟……
    顧湛腳下的步伐微滯。
    而蕭無咎沒有停留,不緊不慢地往外走去,與顧湛擦身而過。
    衣袖如蝶翅般飛起……
    “咚!”
    一枚綴有大紅流蘇的羊脂白玉環佩倏然自顧湛腰際墜落,直直掉在禦書房的金磚地上。
    環佩一摔為二。
    “世子爺,您的玉佩……”小內侍低呼一聲,俯身將那摔成兩半的環佩撿了起來。
    高公公目光一變,認出了這塊龍紋環佩,問道:“世子爺,這玉佩可是當年太皇太後所賜?”
    太皇太後是先帝與鎮南王的生母。
    當年顧湛出生時,她老人家高興次子有後,給了顧湛這塊玉佩作為滿月禮。
    皇帝也有一枚一模一樣的環佩,隻不過鎖在箱子裏,好些年沒戴過了。
    看著那摔成兩半的環佩,顧湛微微頷首:“正是。”
    狹長的眸子裏,眸光陰晴不定地閃爍著。
    一塊小小的玉佩而已,他不至於會心疼,可在麵聖之前發生這種事,總讓他覺得有些不吉利。
    顧湛將那摔成兩半的玉佩放入袖袋中,在高公公的引領下,邁入內間。
    不及行禮,就聽皇帝冷冷問道:
    “顧湛,你父王呢?”
    當皇帝冷下臉時,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天子威儀撲麵而來。
    顧湛心裏咯噔一下。
    皇帝對鎮南王素來敬重,從來都是親熱地喊著皇叔。
    但今天這口氣,卻是帶著幾分質問的感覺。
    顧湛走到謝雲展身邊,抱拳行禮:“皇上,父王先臣一步進京了。”
    “皇上還不曾見過父王嗎?”
    空氣隨之一冷。
    一旁的謝雲展按捺住不住心底的激動。
    昨天他進宮稟報皇帝鎮南王已經回京的消息,還把他推測是鎮南王劫走了景愈的事也一並都稟了。
    皇帝不信,但還是派人去了趟京城的鎮南王府。
    鎮南王並不在王府。
    王府的管家說,已經接到了口信,白側妃與世子爺應該今天抵京。
    按照謝雲展的意思,是建議皇帝下令在京城搜查鎮南王的下落。
    可皇帝不願,說無憑無據,絕不可冤枉了皇叔。
    便拖到了今日。
    生怕皇帝又心軟,謝雲展忙道:“皇上,昨日臣看到之人果然是鎮南王。”
    “鎮南王早就進京,卻不來麵聖,未免蹊蹺。”
    皇帝麵無表情地抿緊了嘴角。
    屋內的氣氛隨著他的沉默變得壓抑。
    禦書房外,此時剛走到廊下的蕭無咎回首望了一眼,又繼續往宮門方向走。
    “蕭無咎!你給我站住!”
    袁瀚氣衝衝地去攔蕭無咎,額角青筋亂跳,叫囂著威脅:“我告訴你,我與你還沒完呢!”
    “你最好別讓我在京城中再遇上你,見一次,我打一次!!”
    蕭無咎斜睨了袁瀚一眼,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眼神危險得很。
    “那就……拭目以待。”
    他的聲音如早春二月的微風,字字都仿佛帶著淺而淡薄的涼意。
    他朝袁瀚逼近了兩步,瞧著步履閑散,一步一步卻自有威壓。
    尤其他的身量還比袁瀚高了大半個頭,背光時,暗沉沉的影子壓在袁瀚臉上,甚至帶著些許睥睨天下的傲慢。
    “你,你想幹什麽?”袁瀚被對方的氣勢壓倒,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
    就在這時,後方的某道宮門外傳來一內侍激動的喊聲:
    “快……快去稟皇上,鎮南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