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安喜郡城門前，黎生負手而立，身後站著關雨、張菲等將領。初夏的陽光已經有些灼人，照在士兵們的鎧甲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主公，探子來報，袁芍的車隊已經到十裏亭了。\"龐瞳小跑著過來匯報，嘴裏還叼著半塊炊餅。
    黎生眯起眼睛望向官道：\"帶了多少人？\"
    \"護衛不過百人，倒是帶了十幾車禮物。\"龐瞳三口兩口吞下炊餅，\"看架勢不像是來挑事的。\"
    黎生冷笑一聲：\"薊城一戰她損兵折將，現在知道裝乖了。\"
    正說著，遠處官道上揚起一片塵土。一隊人馬緩緩而來，打頭的是一輛樸素的青幔馬車，由四匹黑馬拉著，既無金玉裝飾，也無華蓋儀仗，與傳聞中袁芍奢靡的作風大相徑庭。
    馬車在城門前停下，車簾掀起，一位身著藏青色曲裾的女子緩步下車。她約莫二十五六歲年紀，身量高挑，眉目如畫，隻是眼角微微上挑，透著一股淩厲之氣。烏黑的長發簡單挽起，隻簪了一支白玉簪，再無其他飾物。
    \"黎縣令。\"袁芍拱手一禮，聲音清冷中帶著幾分沙啞，\"久違了。\"
    黎生略一拱手還禮：\"袁將軍遠道而來，有失遠迎。\"
    這袁芍這般低調，難道是換性子了？
    袁芍的目光在黎生身後的將領身上掃過，在看到甄宓時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移開：\"薊城一別，黎縣令風采更勝往昔。\"
    \"袁將軍倒是憔悴了不少。\"黎生直言不諱，\"怎麽？冀州的政務很棘手？\"
    袁芍眼中閃過一絲惱怒，但很快又恢複平靜：\"托黎縣令的福，確實費了些心神。\"
    兩人寒暄間，甄宓悄悄打量著這位名震河北的女諸侯。袁芍今日的打扮比她想象中樸素得多，但那舉手投足間的威勢，卻比任何華服美飾都更攝人心魄。
    進城路上，袁芍的馬車經過新鋪的石板路，車輪發出規律的轆轆聲。她透過車窗觀察著安喜郡的街景——平整的街道，幹淨的排水溝，路旁甚至還栽種著整齊的樹木。更令她驚訝的是，街上的百姓個個衣著整潔，麵色紅潤，見到黎生的隊伍不僅不躲避，反而主動行禮問好。
    \"黎縣令治民有方。\"袁芍忍不住讚歎，\"這安喜郡，比鄴城還要井然有序。\"
    黎生不以為意：\"不過是些基礎建設罷了。\"
    到了郡守府，宴席早已備好。袁芍看著桌上的菜肴，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季節居然有新鮮蔬菜？還有那晶瑩剔透的是...冰塊？
    \"黎縣令好手段。\"她夾起一片冰鎮藕片，\"連這炎炎夏日都有寒冰可用。\"
    黎生淡淡道：\"小技而已。袁將軍若是喜歡，走時帶些回去。\"
    袁芍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頓。如今夏日冰塊成本極高，尋常富貴人家都用不起。黎生卻如此輕描淡寫地要送她，可見安喜郡的冰塊儲量何等豐富。
    宴席過半，袁芍放下筷子：\"實不相瞞，此次前來，是想向黎縣令討教農耕之術。冀州連年歉收，百姓苦不堪言。\"
    黎生挑眉：\"袁將軍何時這般關心民生了？\"
    袁芍苦笑一聲：\"薊城一戰，我損兵折將，方知民心向背才是根本。\"她抬眼直視黎生，\"黎太守能以不到兩萬破我幾十萬大軍，靠的不正是裝備與安喜百姓的全力支持？\"
    這番話說得坦率，倒讓黎生高看了她一眼：\"明日帶你去看看農田便是。\"
    次日一早，袁芍換了一身利落的短打裝扮，頭發也高高束起，看起來更像是個武將而非貴族女子。黎生見狀，眼中閃過一絲讚賞。
    農田裏，幾台蒸汽拖拉機正在作業，黑色的煙柱在藍天背景下格外醒目。袁芍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些鋼鐵怪物——它們不吃草不喝水，卻能不知疲倦地耕地、播種，效率是耕牛的十倍不止。
    這也是黎生這段時間才造出來的，雖然比不上現代買的那些柴油拖拉機，但畢竟這是自己造出來的。
    \"這...這是何物？\"袁芍的聲音有些發顫。
    \"蒸汽拖拉機。\"黎生解釋道，\"燒煤的。\"
    袁芍走近觀察，忍不住伸手撫摸那冰冷的金屬外殼。作為一方諸侯，她太清楚這種機器意味著什麽——有了它，糧食產量能翻幾番，養活的軍隊自然也能翻幾番！
    \"黎縣令，\"她突然轉身，目光灼灼，\"這機器可否賣我幾台？價錢隨你開。\"
    黎生笑了：\"袁將軍覺得可能嗎？\"
    袁芍被噎得說不出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早該料到黎生不會輕易出售這等神器，但親耳聽到拒絕，還是忍不住惱火。
    正當氣氛尷尬之際，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隻見一群農民圍著一台拖拉機大呼小叫，似乎是出了故障。
    黎生大步走過去：\"怎麽回事？\"
    \"主公，這鐵牛不動了！\"一個老農急得直搓手，\"眼瞅著要下雨了，這地還沒耕完呢！\"
    黎生二話不說，挽起袖子就鑽到了拖拉機底下。袁芍看得目瞪口呆——堂堂一方諸侯，居然親自修理農具？
    不一會兒，黎生滿手油汙地鑽出來：\"好了，試試看。\"
    拖拉機\"突突突\"地重新啟動，農民們歡呼雀躍。袁芍站在一旁，心中五味雜陳。她突然明白為什麽安喜百姓如此擁戴黎生了——這個人是真真切切在為百姓做事。
    回城的路上，袁芍沉默不語。直到經過一片新建的學堂，聽到裏麵傳來朗朗讀書聲，她才忍不住問道：\"這些孩子...都在學什麽？\"
    \"識字，算術，農事，百工。\"黎生答道，\"將來還會有兵法、醫術。\"
    袁芍震驚地看著他：\"你讓平民子弟學這些？\"
    \"為何不可？\"黎生反問，\"天下英才，十之八九埋沒於草莽。我給所有人一個機會，擇優而用，有何不妥？\"
    袁芍啞口無言。她自幼受的教育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黎生這套理論對她衝擊太大。
    當晚，袁芍在客房中輾轉難眠。她原計劃是來探虛實，順便竊取些技術。可這一天的所見所聞，徹底顛覆了她的認知。黎生治下的安喜郡，從農耕到教育，從民生到軍工，無一不領先這個時代太多太多。
    \"主公，\"謀士許攸悄聲問，\"要不要按原計劃...\"
    袁芍搖搖頭：\"不必了。\"她長歎一聲，\"我們打不過他的。\"
    許攸愕然：\"大小姐何出此言？\"
    袁芍苦笑：\"你看不出來嗎？黎生走的是一條我們根本不懂的路。他的強大不在兵多將廣，而在這套全新的治國之道。\"她望向窗外的星空，\"我們與他，已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次日清晨，袁芍向黎生辭行。臨別時，她突然問道：\"黎太守誌在天下否？\"
    黎生不置可否：\"天下是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能否安居樂業。\"
    但如果當權者黎生不滿意，那黎生也敢讓天地換新顏！
    袁芍深深看了他一眼，拱手作別：\"受教了。\"
    馬車緩緩駛離安喜郡，袁芍回頭望著漸行漸遠的城牆，心中百感交集。她終於明白，自己與黎生的差距，不是幾場勝仗就能彌補的。這個男人的目光，早已超越了諸侯爭霸的層麵，看到了更遠的未來。
    城樓上，黎生望著遠去的車隊，對身旁的諸葛涼說道：\"袁芍此人，倒是個明白人。\"
    諸葛涼輕搖羽扇：\"主公打算如何處置她？\"
    黎生笑了笑：\"不急。等她消化完這幾天的見聞，自然會做出選擇。\"
    當然，她不做選擇， 我也會幫她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