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危機來襲無力反抗之際，唯有祈禱神明，祈求賜下神跡。
    無論是弱小的凡人，還是開天辟地的強者都是如此。
    陷入絕境之際，祈求神明成了唯一且虛無的救命稻草。
    此刻，茶茶就是蘇牧心中的神明。
    遙遠的斷嶽，雲霧飄渺的青峰之上，茶茶抬著玉手，紅唇輕啟，將那倒映著殘陽的褐色茶湯融入喉中。
    小黑貓饕餮依舊慵懶地灑在青石板上，似睡非睡。
    在不遠處的雲霧之上浮現的正是洞冥原中的畫麵。
    他們聽見了蘇牧的呼喚，並且不將其當成一回事。
    “就這樣看著嗎？喵。”小黑貓舔著自己的爪子。隻要一個念頭，他就能夠出現在蘇牧的麵前，隻是接下來該如何做並不是他說了算。
    茶茶沉默著，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冰人的身上。那目光好似見到了一位很久未見的故人。
    終於，茶茶歎息一聲，臉上浮現出了一抹複雜的神色。
    “靈祈君，不曾想他還活著。”
    小黑貓也開口道：“當年靈祈君一人獨戰三大仙王，最終身死道消。天地之間再也沒有靈祈君的痕跡。”
    “是啊。”茶茶神色落寞。“靈祈一人便是擋住了三大仙王。我以為他必然隕落。不曾想他還留了後手。”
    當年的神嶽不僅有茶茶這位女帝存在，還有諸多仙王坐鎮。那靈祈君便是其中一尊低調且強大的仙王。
    “也對。靈祈最擅長靈魂之道，當年他啟靈造化之術蘊養了無數生靈，而後才有神嶽的生機勃勃。神嶽之中最有可能活下來的就是他。沒有了肉身，但隻要有一縷靈魂存在，靈祈就有辦法讓自己複蘇。”
    “可是......”茶茶放下茶杯，從青峰上站了起來，眼中充滿不解。
    “他為何會以血祭之術奪取生靈精血？”
    曾經與世無爭的靈祈君在萬裏荒原之中蘊養了無數生靈。萬物有靈，而靈祈君正是擁有賦予萬物靈智的手段。
    茶茶回想起曾經那位豐神俊朗的靈祈君，又是無聲歎息。
    “我與靈祈君交情不深，唯一一次前往靈祈君的潛修之地時，我知曉他必然是心懷仁慈之人。”
    茶茶依舊記得那無盡的花海與夏夜的螢火蟲，一個個紙片人忙著灑水掃塵，一個個蓮藕人在蓮池中嬉戲。
    清風翻開一頁書，將那爐子上的熱氣吹到天際。
    那黑色衣袍略顯華貴，隨意散落的長發在風中飄動。
    黑色衣袍的主人提筆蘸墨，另一隻手上握著一個藤木編織的小人。
    隨著筆尖輕落在小人的麵龐之上，兩點墨點開始轉動，藤木小人的四肢也動了起來。
    隨即，藤木小人翻身一躍，懵懂地打量著周圍。
    點睛一筆，啟靈之術。
    靈祈君放下筆，輕笑道：“賜汝靈智，願汝安寧。”
    回憶停止，那無盡的花海，繽紛的螢火蟲……終究是停留在撕裂天穹的那一刻。
    小黑貓說道：“靈祈君會殺了蘇牧？”
    茶茶點頭。“靈祈君不認識蘇牧，隻是覺得蘇牧熟悉。這說明他感受到了蘇牧的靈魂氣息。可他依舊可能殺了蘇牧。”
    “我去阻止他。”
    “他不會賣你麵子。當年，他連我也不放在眼裏。”
    “可是，仙闕那些人盯著萬峰界。你貿然前去，會引起他們的警惕。”
    “是啊。那一群煩人的蒼蠅。”茶茶聲音冰冷。
    茶茶與饕餮必然不能夠在萬峰界現身。
    那麽，蘇牧該如何脫身？
    ......
    ......
    靈祈君看著蘇牧，遲遲沒有動手。
    他仿佛在哪裏見過蘇牧，卻遲遲想不起那些過往。
    正如他所言，蘇牧或許是他所憎惡的人。至少眼前的蘇牧似曾相識，卻也不讓覺得親近。
    “我丟失了許多記憶，所以記不起你究竟是誰。不過，我不願錯殺故人。”
    靈祈君想要努力回憶起過往，可那些過往太過久遠，他的靈魂太過虛弱。所以，他認不出蘇牧。
    血色光柱一點點地吞噬生靈的鮮血。
    在蘇牧睜開雙眼之際，眼前並非原地，而是一片血紅色的大湖。
    湖邊是無數溪流匯聚，血色光柱便是從湖中心升起，直入雲霄之上。
    這就是冰山的中心，也是這一座冰川的中心，更是一些血腥死亡的源頭。
    大湖並非鮮血的顏色，淺紅、緋紅。因為大湖實在太大，那些血色溪流匯聚而來的鮮血不足以染紅這一片大湖。
    蘇牧心中有種預感——當大湖真正染成血紅色的時候，便是血祭之術完成的時刻。
    那麽，血祭之術完成到底意味著什麽，又會帶來什麽樣的改變？
    蘇牧疑惑地打量著眼前的一切。
    此時，在蘇牧的身後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或許，你有活命的機會。”
    蘇牧轉過身，便是看見了一個稻草人出現在蘇牧的麵前。
    這是與月光下的稻草人一樣的稻草人，除了那月光變化的邪惡的雙眼。
    蘇牧知道眼前的稻草人如冰人一樣，也是幕後之人的傀儡。
    “沒有肉身，卻能操控一具具傀儡，這到底是什麽恐怖手段？”蘇牧按捺住心中的驚訝。
    “前輩打算饒我一命？”蘇牧說道。
    稻草人搖頭。“我記不起你，若是湖中之人也記不起你，那麽你也就活不了。”
    “湖中之人？”蘇牧望向大湖，他並未在大湖之中感受到任何氣息。
    下一刻，大湖之中湖水翻湧，漣漪之後是重重的波濤，繼而堆疊成千重浪，拍向岸邊。
    在緋紅的巨大浪潮之中，一道巨大的身影隱藏其中，那是龍的影子。蘇牧同樣瞥見了那一道真龍的身影。
    誰又能夠想到這一片大湖之中竟然存在著一條真龍。
    龍，蘇牧自然見過。
    甚至在玲瓏書院的問心湖底還養著一條龍。
    可見到如此龐大的真龍身影之時，蘇牧依舊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
    在妖族之中，真龍亦是在傳說之中。沒有人見過真龍，但真龍確實存在。
    “你為何帶一個人族前來？”千重浪中傳來動聽清冷的聲音。
    蘇牧眉頭一挑，心道：“女的。”
    稻草人開口道：“我記得他的氣息，卻記不起他。是我丟失了太多記憶，忘記了故人。所以，我想讓你見見。或許他是曾經的故人。”
    浪花飛濺，千重浪中的身影沉默了片刻，歎息道：“記憶存在於靈魂。我不如你，我的靈魂太虛弱，更是不記得眼前之人。”
    “那便殺了。”稻草人說道。
    蘇牧心頭一驚，更加急切地呼喚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