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整整一天時間，老魏都在琢磨其中的利害關係。
    他從廠工會主席的位子，一下子被擼到科員，在辦公室抬不起頭來，連上廁所都盡可能的避開外人，心裏能不憋屈嗎？
    他私底下也沒少罵陳元生。
    但他也很清醒，宮副廠長這是想把自己當槍使，也沒安啥好心。
    電子廠破產改製進度那麽快，上麵一定是有大領導在強力推動。
    現在又有人開始反攻倒算、查老賬，這玩意絕對涉及到了上層鬥爭。
    不管誰陷入這種風波裏麵，一不小心就會成為祭品！
    這個時候就體現了政治覺悟的重要性，十幾年來在電子廠見識到的勾心鬥角、領悟到的遊刃有餘，在這一刻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老魏現在還看不清誰是最後的贏家，陳老板固然有背景，但別人既然敢對你下手，那就不可能是普通勢力。
    所以他不敢隨便下注，如果對麵贏了，那他就死翹翹了。
    風險和收益要成正比。
    要死，也得先拿了錢再死不是？
    宮副廠長許諾了重金，他估摸著如果事情成功了，自己拿個十幾萬應該沒問題。
    至於陳老板，這小子下手夠狠，但也必須承認他很有魄力，而且有“義氣”。
    陸文生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說用你就用你，而且不惜成本的用你。
    從一個普通職工到現在坐上了奔馳，五部一室中的一室就是給他的，比尼瑪處級幹部待遇都高。
    另外老魏還聽說過程剛的例子，就因為當年跟陳老板關係不錯，上百萬的資助他自己開公司，現在也混的不錯。
    隻要你真給他出了力，幫了忙，陳老板是真不小氣。
    所以從理論上來說，老魏更傾向於倒向陳老板，事成之後收益肯定高。
    但現在，他還是不能輕易站隊，不能因為收益高就把自己置於險地。
    在慎重考慮之後，老魏決定先通過陸文生，來探探陳老板那邊的意思。
    如果陳老板意識不到風險，或者說僅僅以為對手是宮副廠長，那自己就當麵提醒一下，以表現自己的政治覺悟。
    但如果陳老板是死腦筋，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還帶不動，那自己就趕緊撤，有多遠滾多遠。
    不過話說回來，陳老板年紀輕輕就把事業幹這麽大，不可能是一般人，如果沒點覺悟，投胎轉世這會兒也該上幼兒園了。
    老魏覺得已經引起了陸文生的足夠重視，便東拉西扯的聊起其他事，半個多小時之後才告辭。
    送走老魏之後，喝了酒的陸文生覺得有點困，又擔心明早起來把這事給忘了，於是決定給陳老板先打個電話，畢竟這個可不算小事。
    已經是晚上十點，陸文生隻能打陳老板的手機。
    電話響了15秒，對麵才接通。
    陸文生：“陳老板，不好意思啊，這麽晚了還打攪你。”
    陳元生：【嗬……啊，不要緊，陸老師你說。】
    陸文生：“剛才電子廠的前工會主席老魏來找我，說有個改製前的副廠長找到了他，想讓他幫忙提供廠子改製前最後一次職代會的投票漏洞……”
    【等等……】
    電話那頭突然喊停，然後道：【麻煩陸老師給老魏聯係一下，讓他現在去你們小區門口等著，十五分鍾以內有車去接他。】
    陸文生眨眨眼，半天才反應過來：“哦，好的，好的。”
    掛了電話，陸文生尷尬的笑了笑：“沒想到，陳老板這麽重視，那我就打個電話吧。”
    結果，一個電話打過去，老魏還沒到家。
    他倆就住在一個小區，最慢也就兩分鍾的路，看來老魏大概率是在樓下抽根煙、散會步什麽的。
    “弟妹，如果老魏到家了，你就讓他馬上下樓，我在樓下等著他，找他有急事。”
    陸文生還不忘交代一句，因為自己現在就下樓，生怕兩人走岔路，聯係不到了。
    老魏也是被折騰了一番，他在樓下抽了根煙，也就耽誤兩三分鍾，剛回家就被老婆一通埋怨：“趕緊下樓去，那個陸文生說找你有急事，你們這一天天的都幹嘛，大晚上的也不讓人睡個好覺。”
    …………
    小區門口，陸文生和老魏一邊抽煙聊天，一邊借著路燈看表。
    10點14分，一輛三菱越野從遠處急速駛來，一個急刹車停在兩人麵前不遠處。
    開車的是田壯，今晚他值班，接到電話之後緊急開車接人。
    “你上車吧，小陳老板沒說讓我去，我就不湊熱鬧了。”
    陸文生給老魏打了個招呼，催促他趕緊上車。
    老魏丟掉煙頭，拉開車門坐在副駕上，跟陸文生擺擺手。
    田壯看了他一眼：“魏師傅，係上安全帶，我開車有點猛，咱們趕時間。”
    你小子開車不是有點猛，而是太猛了，差點把老魏給晃吐了。
    不過老魏現在可以肯定：陳老板的政治敏感度遠遠超出自己的預料，或者說鬥爭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激烈。
    “我艸，難道我已經陷入了鬥爭的旋渦，想退都不可能退了？”
    有點暈車的老魏，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他本來是想先試探一下陳老板的意思，如果帶不動的話，自己就趕緊跑，誰想到陳老板如此敏感，都沒給他撤退的機會。
    三菱越野停在一家茶樓門前，老魏剛下車就看到有個小姑娘在門前迎接，帶著他徑直上了二樓。
    “魏師傅，大晚上的折騰你一趟，不好意思啊！”
    剛進雅間，便看到陳老板笑著迎了上來，跟他輕輕握手，然後指了指沙發：“來，坐、坐……”
    因為事情轉折的太快，這點時間容不得老魏“深思熟慮”，甚至有些話都不知道該不該說，比如宮副廠長許諾重金的事。
    老魏坐下了訕笑一聲：“嗬嗬，陳老板……那個，我隻是給陸大師稍微念叨了那麽幾句，沒想到~~”
    陳元生遞了一支煙過來：“魏師傅，非常感謝你的坦誠，你的消息對我來說很重要，對曙光電子今後的穩定發展也很重要，咱們怎麽重視都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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