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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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給!” 王少的手掌覆著我的手背,將冰涼的防盜門鑰匙按進我掌心。金屬齒痕蹭過指紋,帶著他體溫的餘溫,鑰匙圈光禿禿的,連常見的卡通掛飾都沒有,隻在尾端刻著串細小的數字,像串被揉皺的秘密。
“啊?這…… 不好吧……” 我盯著鑰匙磨損的邊緣,那圈溫潤的光線下,隱約能看見幾道新鮮的劃痕,像是最近才用挫刀改過齒形。
“沒事。” 他垂眸,用指腹拍了拍我的手背,“萬一我有事還沒來,你可以先來家裏坐坐。”
“那你呢?” 我捏緊鑰匙,金屬棱角硌得掌心發疼。
“我備用鑰匙挺多的。” 他抬頭笑,嘴角揚起的括號弧度裏盛著夏日的光,眼尾微微上挑,兩顆虎牙像剛從糖罐裏撈出來的,泛著清甜的傻氣。
風扇的風掀起他額前碎發,在眉眼間投下晃悠悠的影,連帶著t恤領口都跟著晃出溫柔的褶皺,活像把整個少年時代的坦誠都揉進了這抹笑裏。
“吃得差不多了,小雨你收拾一下,把碗洗了。” 王少突然開口,聲音比平時高了半度。
秦雨正把最後一口麵湯喝得 “吸溜” 響,聞言差點嗆到:“不是哥,為什麽是我?”
“難道是我啊?” 王少挑眉,筷子敲了敲秦雨的碗沿,瓷碗發出清響。
少年苦著臉收拾碗筷,動作顯得有些笨拙和不情願。
“我洗吧,你們休息一下。” 我起身。
王少立刻按住我肩膀:“坐著,讓他洗。”
秦雨端著碗落荒而逃,廚房傳來他的嘀咕:“哥就會使喚人……”
我在沙發上坐下,突然感覺到後背有些不對勁,便伸手摸了摸,指尖觸碰到一片硬邦邦的布料,那感覺就像是有什麽東西粘在了我的背上。我轉頭扯過衣服一看,隻見一片暗紅色的血跡在白色的t恤上暈染出了一個月牙形的痕跡,宛如一朵凋零的花朵,散發著淡淡的腥味。
“姐姐,那個……你要不先穿我的衣服?”王少從醫藥箱拿出創可貼,看到我扯著血跡斑斑的衣服說道。
“你的衣服我穿不了。” 我看著他。
“沒事,大的話可以係到褲子裏……” 他鑽進房間,衣櫃門 “嘩嘩” 響,“要不穿球衣?吸汗。”
“啊?球衣都是背心啊,你確定?” 我跟著進屋,看見他手裏拎著件馬刺隊客場球衣,背後的 “21號” 印字裂了道縫,像是被反複洗滌的痕跡。
“不啊,你穿上應該變坎肩了吧。” 他撓頭,忽然又紅了臉,“要不、要不選白色?不過可能有點透……”
“黑色吧。” 我接過球衣,棉質布料帶著陽光的味道,混著若有似無的雪鬆香水味,應該是他常用的那款。
走進衛生間時,秦雨的嚷嚷聲穿透門板:“哥你怎麽回事,早該準備好女裝啊……”
話音未落便被王少的 “滾” 字截斷,尾音卻帶著笑意,像塊扔進池塘的石子,在水麵漾開圈調皮的漣漪。我對著鏡子換球衣,聽見客廳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猜想是王少正追著秦雨揍,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等我換好衣服出來,客廳突然靜得像被按了暫停鍵。
王少靠在沙發邊,手裏的創可貼被捏得變了形,邊緣卷出毛邊,像片被揉皺的紙船。
“這樣…… 還行?” 我扯了扯寬大的球衣下擺。
秦雨從廚房探出頭,嘴裏還叼著塊西瓜:“姐姐,好看!別廢話了,趕緊收拾收拾上課去了!”
我低頭看自己 —— 黑色球衣鬆鬆垮垮堆在腰間,腋下露出大片皮膚,活像偷穿了巨人的坎肩。“不奇怪啊?” 我轉了個圈,球衣下擺掀起道涼風。
“不奇怪啊,” 王少清了清嗓子,目光猛地飄向天花板,“你穿黑色打底褲,再搭黑色上衣……” 他忽然頓住,喉結滾動,“反正挺、挺搭的。”
“這衣服確實挺透氣的。” 我摸了摸布料,棉質纖維蹭過掌心,帶著陽光的暖烘烘氣息。
“那是。” 王少彎腰抽了張紙巾,卻不小心碰倒了茶幾上的水杯,“我、我之前打球都穿這個……”
“不過這背心這麽大,我腋下要走光了!” 我抬手比劃,球衣領口跟著晃出大片空隙。
王少慌忙別過臉,耳尖紅得快滴出血來,卻在開口時突然恢複了從容:“沒事,誰無緣無故盯著你看啊?你又不抬手,又不跑步,就手臂垂著 ——” 他忽然意識到什麽,聲音驟然放輕,“一點都看不到。”
“對對對!” 秦雨舉著西瓜刀衝出來,“姐姐你就像穿了件特大號時尚單品,超有範兒!”
“傻不傻?” 王少伸手摸了摸我的辮子,指尖掠過發尾時輕輕頓住,“來,坐下貼創可貼。” 他的指尖帶著醫藥箱裏碘伏的清涼,卻在觸到我後背皮膚時,忽然燙得像團小火苗。
我盯著茶幾上的玻璃倒影,看見王少耳尖的紅色始終未褪,像片固執的晚霞,落在夏日的尾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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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蟬鳴忽然變得溫柔,風扇葉 “嗡嗡” 轉動,將他那句 “貼好了” 吹成了陣帶著雪鬆香的風,輕輕裹住了整個午後。
“姐姐,吃西瓜!” 秦雨舉著塊紅彤彤的西瓜,汁水順著瓜皮流到手腕,他踮著腳往我跟前湊。
“誒,別,西瓜太寒,你自己吃吧!” 我還沒開口,王少抓住秦雨的手腕說道。
“我不吃西瓜,謝謝小雨!” 我擺擺手,看著秦雨蔫巴巴的表情,又補了句,“不過你切的西瓜肯定特別甜。”
“那好吧,我全吃了!” 少年眼睛一亮,立刻把西瓜塞進嘴裏,汁水濺得校服前襟都是。王少皺眉抽了張紙巾甩過去,卻被他笑嘻嘻躲過,西瓜汁在地板上洇出小片暗紅,像朵開錯季節的花。
“不是,我說秦雨,你就不能給我留半個?這是我的西瓜!” 王少盯著空了的果盤,磨牙的聲音混著風扇 “嗡嗡” 響。秦雨舔著手指裝傻。
“誰讓你剛才凶我!” 少年梗著脖子躲到我身後,帽簷下露出狡黠的笑,“姐姐還說我切得甜呢,你沒口福!”
王少抬手作勢要敲他腦袋,卻在我轉身時,指尖忽然放輕,像觸碰易碎的玻璃般替我理了理歪掉的球衣領口。他的拇指蹭過布料邊緣,聲音裏混著無奈與縱容:“行了,吃完趕緊走,等下遲到了!”
“走啦走啦!” 秦雨早已蹦到玄關處,運動鞋還沒穿好就急著開門。
我跟著他走到門口,聽見身後傳來窸窣響動,回頭時正看見王少從鞋櫃旁抓起把碎花遮陽傘。
“拿把遮陽傘。” 他自言自語般把傘塞進我手裏,金屬傘柄還帶著他掌心的溫度,“姐姐,下次一定要帶傘,不然要曬黑了!”
秦雨在門口扒著門框催命:“熱死了!我先走了!” 陽光穿過紗門的網格,在他帽簷上織出金色的格子,少年人影晃了晃,像滴墨汁洇進滾燙的空氣裏,轉眼就沒了蹤影。
王少的影子被陽光拉得細長,投在牆上晃出溫柔的弧度。他抬手替我攏了攏被風吹亂的發絲,指腹輕輕掃過耳際,動作快得像隻受驚的蝴蝶。
“姐姐,你別跑,等下傷口又崩開了!” 他忽然攥住我的手臂,力度輕得像片羽毛。
“哈哈,我沒想跑啊!” 我晃了晃手裏的傘,金屬傘柄在陽光下轉出冷光。
王少低頭替我理了理歪掉的球衣領口,指尖在布料上輕輕頓住,喉結動了動:“慢點兒走。” 他的聲音低得像浸在涼白開裏的冰塊,帶著夏日獨有的清冽。
“嗯。” 我攥緊遮陽傘。
剛踏進教室,一股熱浪裹著吊扇的 “嗡嗡” 聲撲麵而來。前排男生趴在桌子上睡覺,後桌女生正用課本擋著看手機,屏幕藍光映在臉上像片幽藍的海。
孫夢轉著筆抬頭,馬尾辮掃過課桌上的作業本:“嗯?肖靜,你來啦?”
“嗯。” 我拉開椅子,金屬椅腿刮過地麵發出輕響。
“你去哪了,著急忙慌的。” 她湊近了些。
“有事兒。” 我扯了扯衣領,指腹蹭過球衣邊緣的毛邊,避開她的目光,“教室好熱。” 吊扇的風裹著粉筆灰撲在臉上,我抓起桌上的筆記本扇了兩下。
“吊扇壞了倆。” 孫夢替我遞來瓶冰水,瓶蓋已經擰開了,“你衣服都換了,沒見過你穿球衣啊,還挺好看,就是有點大。”
“嗯,好熱!” 我擰開瓶蓋灌了兩口,冰水順著喉嚨滑進胃裏,卻沒能澆滅後頸的灼燙。
教室後排突然傳來椅子倒地聲,睡眼惺忪的男生揉著腦袋嘟囔:“誰把我充電器踢了……”
“對了,那個郭玉宸來找過你。” 孫夢忽然壓低聲音,身體前傾得幾乎越過課桌縫隙。
“找我幹嘛?”我一臉狐疑地看著孫夢,語氣有些不耐煩地問道。與此同時,我漫不經心地伸手到課桌裏,摸索著下節課要用的課本。
“不知道,應該是因為上午的事吧?” 她蹲得有點累,讓王傑挪一半位置給她,“他走的時候,眼神怪兮兮的。”
“嗬嗬,他良心發現了?” 我的手指在課桌抽屜裏胡亂扒拉,指尖觸到課本邊緣的凸起紋路,猛地將它抽出來拍在桌上。
“誰知道呢!你要不下去,去找下他。” 孫夢用胳膊肘頂了頂我。
“我?找他?憑什麽!” 我 “啪” 地合上筆記本,塑料封麵撞擊桌麵發出脆響,扇風的動作驟然加快,卷起的氣流掀得她額前劉海亂顫,“不是強得跟頭牛一樣嘛?難不成被人揍了?”
“好像確實像被人揍了!” 她眼睛發亮,身體前傾得幾乎壓到我課本上,筆尖在紙上戳出小坑,“額頭貼著創可貼,走路時左腳還不敢著地。”
“誰會揍他啊!”我嘴裏嘟囔著,心裏卻暗暗思忖著,這郭玉宸本來就是個吃硬不吃軟的家夥,誰能有這麽大的本事把他給揍了呢?現在的他,恐怕是嚇得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吧!不過,我轉念又一想,這孩子該不會真的惹上了什麽真正的混混吧?畢竟他自己混得也不怎麽樣,說不定被人耍了一刀,現在還處於叛逆期呢。要是讓他媽知道了這件事,那肯定免不了一場鋪天蓋地的痛罵。到時候,這小子恐怕會越學越壞……哎呀呀,光是這麽一想,我就覺得有些可怕,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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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你自己看著辦吧,老師來了,我得趕緊回去了!”說完,她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一樣,迅速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了下來。
“昨天要求大家背的文言文都背出沒有?現在來抽查了哦!” 老師將教材 “啪” 地拍在講台上,粉筆灰隨著震動騰起,在吊扇卷起的風裏飄成細霧。前排打盹的男生猛地驚醒,課本從臉上滑落,露出嘴角的口水印;後排女生迅速將手機塞進抽屜,指尖在桌沿敲出緊張的節奏。
這個郭玉宸,我到底要不要下去找他,他不會真的被人揍慘了吧?
“肖靜,你來背一下唄!”
“嗯…… 君子曰:學不可以已。青,取之於藍而青於藍;冰,水為之而寒於水……” 聲音平穩得連自己都意外,餘光瞥見孫夢在台下比了個打氣的手勢。
“很好,肖靜起了個好頭,下一個,顧楠。”
還好我把它背出來了,這種死記硬背的東西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完全就是我的天賦所在啊!正當我心裏暗自得意的時候,突然聽到教室後排傳來一陣磕磕絆絆的背書聲。我轉頭看去,原來是顧楠正在那裏艱難地背誦著課文。
看著他那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我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不過再看看窗外那搖晃的梧桐葉,我的思緒又開始飄忽起來。要不,等語文課下課之後,我就勉為其難地下去走走吧?反正教室裏也挺悶的,出去透透氣也好。
下課鈴聲突兀地響起,仿佛是一道命令,老師如釋重負般地跨出了教室的門檻。
我起身。
“你要去了?”孫夢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動作,她轉過頭來,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好奇和關切。
我沒有說話,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對她問題的回應。
“要我陪你去嗎?”她歪著頭,繼續問道,目光中似乎有一絲期待。
“不用。”我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回答道。說實話,我自己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這麽大的膽子,竟然敢一個人獨自下樓。
我徑直來到了三班的門口,停下腳步,抱著手臂,倚在門邊,讓自己看起來盡量自然一些。然後,我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目光掃視了一眼教室裏的情況。
“嘿,這誰啊?” 三班教室裏響起起哄聲,靠窗男生用鉛筆敲了敲窗台,陽光在他眼鏡片上晃出光斑,“這不是上午那誰?”
“郭玉宸,你看是不是你姐姐啊!” 後排傳來口哨聲,某個紮辮子的女生推了推他肩膀。
我把目光鎖定在教室角落的身影上 —— 郭玉宸正縮在座位裏,校服領口高高豎起,聽見聲音時,緩緩抬頭,額角的創可貼邊緣滲著淡紅。看見我時,他手忙腳亂地去捂額頭,椅子在地麵拖出刺耳的響。
我朝他勾勾手指,轉身走向陽台。穿堂風掀起球衣下擺,後背的創可貼被吹得發癢。他一瘸一拐地跟過來,左腳落地時輕輕踉蹌。
“找我有何貴幹啊?” 我靠在陽台欄杆上,望著樓下的梧桐樹影。
“姐姐,對不起,我不該推你。” 他聲音發悶,像含著塊化不開的糖。
“哦。” 我撥弄著欄杆上的鐵鏽,聽見他急促的呼吸聲。
“我錯了。” 他往前蹭了蹭,運動鞋尖幾乎碰到我的帆布鞋,“你…… 沒事了吧……”
“有事。” 我轉頭看他,陽光正落在他創可貼上,將邊緣的膠紙照得透明。他猛地抬頭,眼裏閃過慌亂,嘴唇動了動卻沒出聲。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他忽然提高聲音,驚飛了欄杆上的麻雀,“姐姐,你別這樣好嗎,我給你當牛做馬!你別不理我啊,之前是我腦子有病,真的,我發誓 ——” 他的喉結劇烈滾動,尾音帶著哽咽。
我盯著他發顫的睫毛,這小子平日裏梗著脖子裝橫,此刻卻像被雨淋濕的小狗,尾巴夾得死死的。
“行了,說吧,誰把你揍了?” 我抱臂盯著他躲閃的眼神,欄杆鐵鏽蹭過掌心,癢癢的。
“啊…… 沒誰…… 我自己摔了……” 他撓著後頸,馬尾辮男生從我們身邊經過,吹了聲口哨。
“嗬,剛剛還說當牛做馬聽我話,現在又在騙我了?” 我挑眉,看見他耳尖迅速紅透。
“這…… 我不好說……” 他踢著欄杆下的石子,鞋尖蹭掉塊皮。
“到底誰啊?” 我往前半步,他慌忙後退,後腰抵上欄杆發出 “咚” 的響。
“我不認識,隔壁班的。”他的頭低得快要埋進衣領裏,眼睛死死地盯著我那雙帆布鞋的鞋尖,聲音悶悶的,就像是被人塞進了一團棉花,讓人聽不太真切。
“誰啊!”我有些不耐煩地追問,一邊伸手去拽他的胳膊。這一拽,我才發現他的胳膊竟然那麽瘦,瘦得有些硌手。
“來來來,指給我看。”我不由分說地拉著他,朝著二班門口走去。他的腳步有些踉蹌,似乎很不情願,但又不敢用力掙脫我。
“姐姐,你別……”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哭腔,“不是……”
“行!”我二話不說,又拉著他轉身走向四班。
“不是……”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幾乎都快聽不見了,“算了吧姐姐……別惹事……”
“我?惹事?哈,我惹什麽事?” 我覺得有些好笑,伸手拍了拍他的頭,指腹觸到他發旋處的小卷毛,又惡作劇地捏了捏他發燙的臉頰。
“疼……” 他悶哼一聲,腦袋往後仰,我這才發現他右臉頰腫得發亮,顴骨處浮著片淡青,像團被揉皺的墨水漬。
“媽的,到底誰啊?” 我忍不住爆粗口。
走廊盡頭傳來隔壁班的哄笑,他渾身一抖,像隻被踩到尾巴的貓,猛地往我身後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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