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趙詩雅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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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的路線固定得像畫好的線:寢室、操場、拳館,曾經兩點一線的平淡日子,如今被這三個點串成了更緊實的圈。這個禮拜連雙休日都沒回家,拳館的木地板快被我踩出印子 —— 反正不上課,從晨光熹微待到暮色沉沉,拳套磨得發亮,身上的汗漬幹了又濕。
    變化最明顯的是飯量。早餐能吞下四個肉包,午餐要加兩份米飯,睡前還得啃兩個蘋果,可肚子總像填不滿的無底洞。
    這周日練完一組勾拳,我摘了拳套往休息區走,剛拿起水杯就看見張老師在擦拳靶。
    “錚哥,” 我擰開瓶蓋灌了半瓶水,“為什麽我最近總覺得餓?怎麽吃都吃不飽。”
    張老師轉過身,手裏還捏著抹布,聞言笑出聲:“你是不是每天還去晨跑?” 見我點頭,他擺了擺手,“其實不用的。你每天練拳已經耗夠體力了,再加上晨跑,純屬額外消耗。以後早上不用跑那麽狠,稍微拉伸拉伸,練練核心就行,不然照你這麽造,一天五頓都填不飽肚子。”
    “啊?還有這說法?” 我愣了愣,想起每天天不亮就往操場衝的日子,平板支撐時抖得像篩糠的胳膊,“我每天晨跑加平板支撐,然後就不停地吃…… 你說的蛋白質、蔬菜那些,我都按你說的吃,連零食也戒了……”
    “哈哈哈哈哈!” 張老師被我逗笑了,走過來拍了拍我後背,力道不輕,“怪不得你這小胳膊比上周結實了不少,肩背也寬了點,核心更是肉眼可見地收緊了。” 他朝鏡子抬了抬下巴,“自己看看,腹部是不是有腹肌馬甲線的影子了?”
    我半信半疑地走到鏡子前,解開訓練服的拉鏈往下拽了拽。燈光下,腰側的線條確實比以前清晰了些,隱約能看出緊實的輪廓,不像從前那樣鬆垮。
    “還真有……”我抬手碰了碰小腹,指尖能摸到硬硬的觸感,心裏那點因“吃不飽”而生的困惑,突然被一股隱秘的雀躍取代。
    “這就對了,”張老師抱臂站在旁邊,語氣裏帶著讚許,“練拳講究循序漸進,不是蠻力堆出來的。把晨跑換成核心訓練,既能攢力氣,又不用餓肚子,多好。”
    “哈哈哈,我知道了錚哥!” 我笑著直起身,心裏那點雀躍像泡開的茶葉,慢慢舒展開來,連帶著胳膊都覺得輕快了些。
    張老師放下抱在胸前的胳膊,拿起旁邊的拳靶掂了掂:“看來這小馬跟小白沒偷懶教你啊,基礎打得不錯。下個星期,得給你上強度了。”
    “什麽?上強度?” 我手裏的水杯差點沒拿穩,眼睛都睜大了,“這麽快?我這才練了多久啊……”
    “怎麽?怕啦?” 他挑眉看我,嘴角帶著點促狹的笑,“那倆小子當初練了半個月才敢上強度,你這才一周,拳架就穩得像釘在地上,出拳也有勁兒了,比他們厲害多了。”
    我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暗喜。小馬哥和小白哥是拳館裏練得最紮實的老學員,上次看他們對練,拳頭砸在靶上 “砰砰” 響,震得我手心發麻。原來我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能跟上他們的進度了?
    “不是怕……” 我小聲嘟囔,心裏卻像被點燃了一小簇火,“就是…… 就是沒想到這麽快。”
    張老師把拳靶扔給我:“接住。怕也沒用,壞人可沒人等你準備好。” 他活動著手腕,指節發出 “哢噠” 的輕響,“下周開始練抗擊打,先從挨拳頭開始學起。”
    我抱著拳靶,指腹摸到上麵凹凸的紋路,突然想起寸頭老六碾煙頭的樣子。要是現在跟他對上,我這新練出來的緊實腰腹,能不能扛住他一拳?
    “行!” 我把拳靶往肩上一扛,聲音比剛才亮了些,“上強度就上強度,誰怕誰啊!”
    張老師看著我,眼裏的笑意深了些:“這才對嘛。去,把拳套洗了,今天就到這兒。”
    我應了聲,轉身往水池走,腳步都比來時輕快。原來努力真的能看得見,那些流進眼裏的汗,吃到撐的飯,都在悄悄變成我的底氣。
    “小師妹,厲害了啊。” 小白哥擦著拳套走過來,嘴角掛著揶揄的笑,“剛聽錚哥說,下周你就要開始挨拳頭了?”
    我手裏還攥著沒洗的拳套,聞言動作一頓,抬頭就看見小馬哥也湊了過來,胳膊搭在小白哥肩上。
    “啊?小白哥哥,” 我下意識往他那邊挪了挪,聲音有點發虛,“那…… 那會不會很疼啊?”
    小白摸著下巴,故意皺起眉,語氣誇張:“疼?何止是疼。” 他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胳膊,“我還記得第一次挨打的時候,肋骨像是被錘子敲過,疼得我晚上睡覺都隻能側著躺,哎喲,現在想起來都哆嗦。”
    “那那那……” 我舌頭都有點打結,剛才在張老師麵前攢的那點底氣,瞬間跑沒了大半,“那能不能…… 能不能輕點啊?”
    小馬哥在旁邊笑得直拍大腿,小白卻突然板起臉,伸手彈了下我的額頭:“想什麽呢?練抗擊打哪有輕點的道理?” 見我臉都白了,又突然咧嘴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不過嘛,看在你是小師妹的份上,我下手溫柔點就是。”
    他說著還衝我眨了眨眼,拳頭在掌心輕輕敲了敲:“保證讓你疼得剛剛好,既忘不了教訓,又不至於哭鼻子 —— 怎麽樣,夠意思吧?”
    我捂著額頭瞪他,心裏那點慌卻散了不少,反而有點哭笑不得。“誰會哭鼻子啊!” 我把拳套往水池裏一扔,濺起的水花差點灑到他身上,“來就來,我才不怕呢!”
    小馬哥在旁邊起哄:“喲,這就炸毛了?看來小白這激將法沒用啊。”
    小白笑著躲開我的水花,語氣裏帶了點認真:“放心,剛開始會有護具的,循序漸進,真把你打壞了,錚哥得扒了我們的皮。”
    我 “哼” 了一聲,低頭開始洗拳套,泡沫在水裏浮起來,心裏卻悄悄鬆了口氣。原來再厲害的人,也有過怕疼的時候啊。那我這點緊張,好像也不算丟人。
    我背著背包走在路上,傍晚的風帶著點熱意,住宿生們三三兩兩地從車站往學校趕,大概是去上晚自習。我摸了摸餓癟的肚子,腳步拐向食堂的方向 —— 孫夢這丫頭,居然沒發消息叫我,不知道她到學校沒。
    點開 qq,手指在屏幕上敲:“孫夢,你來了沒?去吃晚飯啊!” 消息發出去,我隨手往上滑了滑,指尖不經意間點進了 “朱雀闕” 的群聊。
    “臥槽?” 我愣了一下,群圖標上那個鮮紅的 “99+” 紮得人眼睛疼。上次實在受不了群裏天天刷 “肖爺牛逼”,吵得人煩,幹脆關了消息提醒,沒想到這才幾天沒看,消息都快刷爆了。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我趕緊爬到消息最頂端,一條條往下翻。大多是些日常:小刀說今晚要去東街盯場子,替猛哥的班;阿誠問誰有空一起去擼串,順便聊聊周末倉庫盤點的事;還有人在吵上周分的貨誰多拿了兩箱…… 無非是這些雞零狗碎,我鬆了口氣,笑著搖搖頭,剛要退出去,屏幕上突然彈出一張照片。
    是朱雀 — 阿冷發的,照片裏是個紅封皮的紅包,邊角有點折痕,正是上次周一我給他們六個分紅裏的一個,配文:“肖爺給的紅包。”
    底下瞬間炸開了鍋。
    小刀秒回了個滿地打滾的表情包:“臥槽冷哥你藏私!上周聚餐怎麽不說!”
    猛哥發了串怒火衝天的符號:“憑啥啊!我上周幫你扛了三箱啤酒,你居然獨吞肖爺的紅包?”
    阿冷回得慢悠悠:“這紅包是肖爺親手給我的,我在天上人間搭了把手你忘啦?那會兒你們幾個在哪?” 後麵還跟了個得意的表情。
    “我在看場子啊!”
    “我被安排去買煙了!”
    群裏瞬間刷出好幾條委屈巴巴的辯解。
    阿誠冒出來打圓場:“冷哥要不分我一半?我保證下次有局第一個衝!”
    阿冷甩了個 “滾” 的表情包,接著發了張紅包拆開的照片,露出裏麵的票子邊角:“肖爺給的,一分都不能動,得夾我錢包裏鎮著。”
    我翻著消息,嘴角忍不住往上翹。阿冷這小子,把個紅包當傳家寶似的曬,不知道的還以為裏麵藏了金條。
    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發了句:“小冷,你沒買新款打火機啊?上次說的那款銀殼的,該花就得花,不用掖著。”
    假期就看到他在群裏念叨,說看中一款刻著龍紋的打火機,舍不得下手。這點錢都要掂量,哪像朱雀的人。
    我抬眼看了看手機頂部的時間,消息欄顯示這些對話都是三四天前的了,估計他們這會正忙著晚上的場子,哪有空盯著手機。群裏的動靜向來這樣,要麽死寂,要麽刷爆,真有事了反而在群裏說得少,都直接打電話。
    揣好手機加快腳步往寢室走,晚風把校服吹得貼在背上,裏麵的運動背心早就被汗浸透了,黏糊糊地裹著皮膚,那股混合著拳館地板和汗水的味道,自己聞著都覺得有點衝。拳館練了一整天,胳膊上的肌肉還在隱隱發酸,渾身像裹了層油,得趕緊回去衝個澡。
    剛推開寢室門,就看見孫夢趴在床上,腿翹得老高,手裏舉著手機看小說,書頁被風吹得嘩啦啦響。
    “孫夢,” 我把背包往椅子上一扔,扯著校服領口往臉上扇風,“我下午發你信息問你晚飯吃啥,你怎麽不回?”
    她頭也沒抬,翻過身麵朝牆壁,聲音悶悶的:“幹嘛要回?” 停頓了兩秒,突然坐起來瞪我,“你最近到底怎麽回事啊?每天吃完飯就不見人影,要麽往操場跑,要麽就說去‘朋友那’,喊你去逛超市也不去,都不理我的。”
    我手剛摸到水龍頭,聞言動作一頓。確實,這陣子心思全在練拳上,放學就往拳館鑽,周末也泡在外麵,好像真沒怎麽跟她好好待過。
    “不是不理你,” 我轉過身,撓了撓頭,“就是…… 最近有點事忙。” 總不能跟她說我在練抗擊打,準備跟青龍那幫人算賬吧。
    “我知道你忙,但你也不要總是不理我啊!” 孫夢把手機往床上一摔,氣鼓鼓地瞪著我。
    “哈哈,我哪有不理你啊,” 我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胳膊,“這不還是一起吃飯一起上課嘛。再說了,有趙詩雅陪你,你又不會孤單。”
    “什麽啊,” 她翻了個白眼,往床邊挪了挪,“趙詩雅早就不跟我一起了,這幾天連人影都難見著,不知道她在忙什麽,跟你一樣總玩失蹤。”
    “上次不是聽她說,看到喜歡的人了?” 我隨口問道。
    “對啊!” 孫夢突然坐直了,眼睛亮了起來,“她上次跟我念叨了半天,說那男生打籃球超帥,還幫她撿過掉落的筆記本呢!”
    “那應該是跟她喜歡的人去玩了吧?” 我猜測道,順手拿起毛巾搭在肩上,“小姑娘家陷入暗戀,可不就魂不守舍的嘛。”
    “也是哦,” 孫夢摸了摸下巴,語氣緩和了不少,“難怪她最近總對著手機傻笑,還偷偷買了新發卡…… 哎,你說她會不會表白了啊?”
    “誰知道呢,” 我笑著往浴室走,“我先洗澡了,等會再聊!”
    浴室裏的熱水衝掉一身黏膩,腦子裏還斷斷續續想著孫夢的話。等裹著浴巾擦著頭發進來時,孫夢正盤腿坐在床上,手指在手機備忘錄上劃來劃去,見我出來立刻把手機一扣。
    “肖靜,” 她神秘兮兮地往前湊了湊,“我剛突然想起來,上次趙詩雅說碰到喜歡的人那天,不就是星期一你領獎學金那天嗎?”
    我擦頭發的手頓了頓:“嗯,好像是。怎麽了?”
    “那天領獎台上有誰來著?你跟我說說。” 孫夢眼睛瞪得溜圓,身子往前傾了傾,活像個蹲點破案的偵探。
    “就我們幾個啊,” 我擦著濕頭發,努力回憶著那天的細節,“秦雨、我,還有楊可安,我們仨領的是大合唱團體獎。哦對了,鄭逸和我還領了獎學金,當時站一排鞠躬來著。”
    “那就對了!” 孫夢猛地一拍大腿,床板都跟著晃了晃,語氣篤定得像握了鐵證,“這裏麵肯定有她喜歡的人!跑不了!”
    “誰啊?” 我把毛巾扔到桌上,被她這股破案的勁兒勾得也來了興致,往前湊了湊追問。
    孫夢卻突然眨了眨眼,露出點促狹的笑:“你想啊,那天台上女生就你一個,楊可安更不可能 —— 他是你男朋友,趙詩雅總不能跟你搶吧?”
    她掰著手指頭繼續分析:“排除掉你們倆,剩下的不就你弟弟和鄭逸嗎?肯定是他倆其中一個唄!”
    “鄭逸不可能,” 我想都沒想就搖頭,指尖攥著手機的力道不自覺加重了幾分。孫夢不知道,鄭逸現在是青龍的二把手,趙詩雅一個整天抱著詩集的姑娘,怎麽可能跟他沾上邊?
    “那…… 難不成是小雨啊?” 我把話題岔開,聲音卻有點發飄。
    “有可能哦,” 孫夢卻來了勁,突然湊近我,擠眉弄眼地說,“要不你去問問你弟弟唄?說不定啊,這趙詩雅再過陣子就要成你弟妹了!”
    “走開了,” 我伸手推了她一把,臉上有點發燙,心裏卻亂糟糟的,“你這玩笑開得也太沒譜了……”
    孫夢笑著躲開,還在那兒絮絮叨叨:“怎麽沒譜了?感情這事兒誰說得準……”
    我沒再接話,腦子裏卻像塞進了一團亂麻。不是吧,趙詩雅怎麽會喜歡秦雨?這也太離譜了!秦雨是朱雀的二把手,手上的繭子比我還厚。趙詩雅連殺雞都不敢看,要是真跟秦雨湊到一起,她豈不是早晚要知道朱雀的事?
    到時候她要是也想加入朱雀…… 我光是想想就頭大。朱雀裏個個都是摸爬滾打的糙漢子,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怎麽融得進來?更要命的是,我這 “女老大” 的身份要是因為這事傳得人盡皆知,學校裏那些風言風語倒不怕,就怕青龍的人抓住機會做文章 —— 他們最擅長用這些私事來攪亂人心。
    到時候青龍那幫莽夫要是把 “玩得花,一邊當學生妹一邊當大姐頭” 這話捅到學校裏,麻煩可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我在老師眼裏是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的優秀三好學生,牆報上還貼著我的照片,要是被查出背後領著一群道上弟兄,別說評優評先,怕是連學籍都保不住。更要命的是弟兄們 —— 他們現在全靠著我這口氣撐著,要是我在學校先栽了跟頭,青龍那幫人肯定趁機煽風點火,到時候朱雀人心一散,不用打就輸了。
    “你發什麽呆啊?” 孫夢用胳膊肘狠狠撞了我一下,“臉都皺成包子了,愁眉苦臉的給誰看?”
    “沒有,” 我猛地回神,手忙腳亂抓過書包往肩上甩,隨口胡謅,“我在想晚飯吃什麽,剛才來的路上好像聞到食堂有糖醋排骨。”
    “別想了,趕緊走吧!” 孫夢拽著我就往門外衝,“晚自習都要開始了,去晚了食堂都關門了!快點!”
    “那快走啊!” 我被她拽得一個趔趄,下意識跟著跑起來,濕漉漉的頭發甩在背上,涼絲絲的。
    “你頭發不吹啦?” 她一邊跑一邊回頭喊,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亂飄。
    “來不及了吹什麽吹!” 我加快腳步超過她,朝著食堂的方向衝,“跑兩步就幹了!吃飯最重要,餓死了!”
    夜風把頭發吹得貼在脖頸上,黏糊糊的卻顧不上了。
    管他呢,先填飽肚子再說。餓著肚子可沒法應付晚自習的數學卷子,更沒法琢磨怎麽扛住小白哥明天的拳頭。孫夢拽著我的手跑得飛快,書包帶在肩上顛得生疼,可聽著她 “咯咯” 的笑聲,突然覺得那些沉甸甸的擔子好像輕了點。
    至少現在,我不用是運籌帷幄的肖爺,隻是個怕食堂關門的普通學生。這種不用費腦子的時刻,哪怕隻有吃飯這半小時,也足夠讓人喘口氣了。
    “快點!再慢排骨就被搶光了!” 孫夢的聲音在前麵飄過來。
    “來了來了!” 我笑著追上去,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暫時拋進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