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總。”王鐵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
    “生意，歸生意。”
    “我王鐵手底下的人，不是給你拿來當生意籌碼，或者滿足你什麽別的心思的。”
    “對接建築工作，由我們公司的廖總負責，或者劉總也可以全程跟進。”
    “這事兒，沒得商量。你要是不放心合作細節，我們可以把對接人明確寫進補充條款裏。”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刀，直視著黃總，那股久經上位的強大氣場瞬間迸發出來，仿佛空氣都凝固了。
    一直沉默的關建剛，如同一座沉默的鐵山，不著痕跡地往前挪了半步。雖然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但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氣息，如同實質般壓向黃總，讓他後背瞬間炸起一層雞皮疙瘩，呼吸都困難了幾分。
    黃總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了，金絲眼鏡後的眼神閃過一絲驚慌和難以置信的忌憚。他混跡商場多年，從未在如此年輕的人身上感受到這樣可怕的壓力。這根本不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分明是一頭蟄伏的猛虎！
    僅僅一兩秒的停頓，他立刻換上笑容，隻是這次笑得比哭還難看，充滿了驚懼。
    “哈哈，王老弟說得對，說得對！是我老糊塗，考慮不周，唐突了，唐突了！生意，對，咱們隻談生意！”
    他額頭滲出冷汗，再也不敢多看王鐵一眼，趕緊拿起桌上的筆，在劉波指出的位置，幾乎是慌不擇路地迅速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力道之大，幾乎要劃破紙張。
    “合作愉快！王老弟，合作愉快！”
    簽完字，蓋好章，黃總像是屁股底下安了彈簧，猛地站起身，連銀行轉賬的事情都急著讓劉波對接，拿起公文包，客套話都說得磕磕巴巴，幾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衝出了辦公室，仿佛多待一秒都會被那無形的壓力碾碎。
    看著黃總狼狽下樓的背影，劉波緊繃的神經才終於鬆弛下來，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他感激地看了一眼王鐵，那眼神裏除了敬佩，更多了幾分深深的敬畏。剛才那一刻，他真切感受到了自家老大的可怕。
    壓在所有人心頭好幾天的那塊巨石，隨著黃總的簽字和即將到賬的七百萬，終於被徹底搬開了。
    驗資的一千萬，湊齊了！
    辦公室裏那股子讓人窒息的緊繃味兒，散了大半，但並未完全消散。
    劉波抱著計算器，手指仍在微微顫抖，嘴裏興奮地念叨著“夠了”、“齊了”，鏡片後的眼睛熬得通紅，卻閃爍著亢奮的光芒。廖鋒則小心翼翼地將簽好的意向書收進文件夾，像捧著稀世珍寶。
    張強咧著大嘴想笑，但看到王鐵臉上並沒有多少笑意，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吳迪默默掐滅了煙頭，眼神複雜地看向王鐵。
    王鐵臉上那點鬆快，如同水麵投入石子後泛起的漣漪，很快就歸於平靜，甚至比剛才更加深沉。他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那“篤篤”聲，不急不緩，卻仿佛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隻有陳亮，搓著手，臉上擠出討好的笑容，湊近了些。
    “鐵哥，這下踏實了！七百萬到手，趙宏圖那孫子肯定氣瘋了！”他聲音裏透著一股子解氣的興奮。
    王鐵抬眼，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就這一眼，平靜無波，卻讓陳亮心裏猛地一寒，那點興奮瞬間被澆滅，後背隱隱發涼。
    “嗯。”王鐵應了一聲，收回目光，看向劉波，“明天驗資流程，所有細節再核對一遍，務必確保萬無一失。”
    “放心吧鐵哥！”劉波拍著胸脯，“我跟廖工今天不睡了，也得盯死！”
    王鐵點了點頭。“都去準備吧，養足精神，明天才是關鍵。”
    眾人如蒙大赦，紛紛起身離開。
    陳亮混在人群裏往外走，走到門口時，他腳步頓了頓，像是忽然想起什麽，又折返回來，臉上帶著一絲急切。
    “鐵哥，我負責那幾家加油站的柴油款還有幾筆尾數卡著，我得趕緊去催催，看能不能今天也追回來點，多一分是一分嘛！”他找了個看似合情合理的由頭。
    王鐵背對著他，看著窗外，沒有回頭，隻是低沉地“嗯”了一聲。
    陳亮如釋重負，連忙轉身，腳步略顯急促地離開。
    他快步走到樓梯拐角，飛快地左右掃視，確認無人後，立刻掏出那個老舊的諾基亞。昏暗的屏幕光映在他臉上，嘴角勾起一絲混雜著恐懼、狠辣與僥幸的冷笑。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在按鍵上飛快摁動。
    【黃總已簽，七百萬，明日到賬。】
    短信發了出去。
    他收起手機，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深吸了幾口氣，心髒狂跳不止。像是完成了一件極其重要又極其危險的事情，既有卸下重擔的輕鬆，更有背叛帶來的沉重負罪感和對未知的恐懼。
    他完全沒有察覺到，就在他頭頂上方樓梯平台的陰影裏，關建剛的身影如同一塊融入黑暗的岩石，紋絲不動。那雙看似木訥的眼睛，閃爍著冰冷的寒光，將陳亮剛才所有的小動作，包括他臉上那複雜的表情，都盡收眼底。
    關建剛微微側頭，與辦公室門口同樣站在陰影裏的王鐵對視了一眼，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王鐵眼中寒芒一閃而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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