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飛回到六號車廂後，與身邊的旅客打著招呼。
    他的身邊是幾個知青。
    因為昨天是禮拜天，有不少家在省城卻下鄉到富縣公社的知青回家看看。
    說是看看，其實是回家吃兩頓好的，再從家裏帶來些好吃的。
    畢竟鄉下要比城裏苦的太多了。
    都是年輕人，秦飛上車沒有多久大家就都熟悉了。
    見他打回了開水，其身邊的幾個青年也不想等列車員送水了。
    一個叫鄒波的男知青問鄰座的夥伴齊明是否一起去？
    秦飛看向鄒波和齊明，說道：“你們兩個放心去好了，我幫你們看著東西。”
    “秦飛同誌，那就給你添麻煩了。”鄒波說了一句，然後跟齊明一起朝八號車廂和九號車廂的連接處走去。
    秦飛從黑色人造革的包裏拿出麵包和香腸。
    他抬頭看一眼對麵的一個戴眼鏡的男知青。
    男知青叫趙大平家住省城，下鄉地點是前進公社紅柳大隊。
    因為跟秦飛是一個公社，所以兩個人顯得比較親近。
    “趙知青，來吃點兒。”秦飛把一個麵包和半根香腸遞給趙大平。
    “秦飛同誌，我帶餅幹了，謝謝你。”趙大平連連擺手，“現在估計打開水的人多，等晚一會兒我再去。”
    既然對方婉拒，秦飛也沒必要再跟對方客套，便自己大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就在秦飛吃完麵包和香腸的時候，鄒波和齊明打完開水回來了。
    “你們有沒帶幹糧的，可以去餐車吃飯了。”鄒波對秦飛表示感謝後，坐下說道。
    齊明接話道：“剛才我們聽說，餐車吃飯可以不用糧票，就是比外麵的飯店貴點。”
    “咱可吃不起！”
    “就是啊，我還是吃我媽給我蒸的饅頭吧。”
    “在餐車吃一頓飯的錢，夠我買二斤餅幹了。”
    這個時代，除了個別人之外，基本上都是一分錢掰成兩半花。
    大家嘻嘻哈哈笑著都掏出了自己的吃食。
    饅頭花卷、餡餅包子。
    反正都是母親的疼愛。
    像秦飛這樣吃麵包和整根香腸的人真不是很多。
    大家邊吃邊聊，年輕人話題多的是。
    尤其是談起個人理想時，大多比較遠大。
    有想成為科學家的，有想成為作家詩人的，有想成為醫生教師的。
    秦飛聽了無比感慨。
    這個年代，雖然生活艱辛，物資匱乏但是精神上卻都非常充實。
    就在這時，就聽有人激情澎湃地朗誦起詩歌來——
    “放眼大江東去，昂首萬裏雲天。
    啊！廬山！
    革命的山！戰鬥的山！勝利的山！
    風吹浪打，你傲然挺立！
    電劈雷轟，你威震狂瀾！
    社會主義的長征戰艦，疾駛過廬山的江麵。
    搏風擊浪，誰能阻攔？
    ……”
    朗誦者正是想成為詩人的鄒波。
    秦飛知道他朗誦的這首詩是詩人郭建戎寫於1972年的詩作，題目是《革命戰士愛廬山》。
    當鄒波結束了聲情並茂，抑揚頓挫的朗誦後，全車廂的旅客紛紛鼓起掌來。
    秦飛豎起大拇：“鄒知青，你朗誦得太棒了，聽得我熱血沸騰，心潮澎湃的。”
    “秦飛同誌，難道你也喜歡詩？”
    鄒波因為得到了對方的誇獎竟然有點小得意。
    “你是農村人，應該不懂什麽叫詩吧。”
    “鄒波同誌，你這叫什麽話？農村人怎麽就不懂詩了？浩然同誌就是農民出身，還是大作家呢！”趙大平一臉慍色地看向鄒波。
    浩然，《豔陽天》和《金光大道》的作者。
    在這個年代，可謂家喻戶曉婦孺皆知。
    僅以《豔陽天》第一卷為例。
    從1964年 9月由作家出版社一出版，第一卷印刷發行近百萬冊，而且不斷再版。
    更有二十多種外文版，在國際上有相當的影響力。
    同時，《豔陽天》還被改編成電影、話劇等。
    聽了趙大平的話，鄒波有些尷尬。
    秦飛笑道：“鄒知青，我不僅懂詩，而且也喜歡朗誦詩。”
    “你會朗誦詩？”鄒波搖搖頭。
    “你不信，那我給你朗誦一首！”
    秦飛也是年輕氣盛，要打打鄒波的臉。
    說誰不懂詩呢？
    他清了清嗓音，然後字正腔圓地朗誦起來：“我朗誦的詩，題目叫做《祖國啊我親愛的祖國》
    我是你河邊上破舊的老水車，
    數百年來紡著疲憊的歌；
    我是你額上熏黑的礦燈，
    照你在曆史的隧洞裏蝸行摸索
    我是幹癟的稻穗，是失修的路基；
    是淤灘上的駁船
    把纖繩深深
    勒進你的肩膊，
    ——祖國啊！
    ……
    你以甘甜的乳汁喂養了深思的我、沸騰的我，向上的我！
    那就從我的血肉之軀上去取得你的富饒、你的榮光、你的自由！
    ——祖國啊，我親愛的祖國！”
    “嘩——”
    “嘩——”
    掌聲雷動，經久不息！
    全車廂的人幾乎全都站了起來，為秦飛熱烈鼓掌！
    有的人甚至熱淚盈眶。
    趙大平的兩隻手掌都拍紅了：“秦飛同誌，你朗誦的真是太好了！”
    “秦飛同誌，這首詩是誰寫的？我想拜訪他。”鄒波聲音激動。
    他是個文學青年，非常崇拜作家和詩人。
    “這首詩的作者，遠在天邊，近在你的眼前。”
    秦飛知道自己有點不要臉。
    但是也沒有辦法。
    他總不能說這首詩是1979年有個叫舒婷的女詩人寫的吧。
    舒婷是朦朧詩代表人物，與北島、顧城等人齊名。
    當然，礙於當前形勢，秦飛改了幾處。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鄒波瞪大了眼睛，“秦飛同誌，你的意思是說，這首詩是你寫的！”
    秦飛微笑頷首：“如果你找不到別人，這首詩就是我寫的。”
    “秦飛同誌，不，秦飛老師，請原諒的我的不自量力。”鄒波緊緊握著秦飛的手，“您能收我當您的學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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