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的聲音像冰冷的機械合成音，每個字都精準地刺入我的神經。
    "47號影子戰士原型體？"我盯著她，試圖從那雙眼睛裏找到一絲熟悉的溫度，"林然，你在說什麽？"
    她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敲擊控製台。周圍的培養艙突然亮起藍光，艙內的"小宇"們同時睜開了眼睛——銀色的瞳孔，沒有焦距，卻全部轉向我。
    "他們不是小宇。"林然平靜地說，"他們隻是容器。"
    "容器？"我握緊拳頭，"你到底在做什麽？"
    "完成實驗。"她走向其中一個培養艙，指尖觸碰玻璃，"十五年前，白鯨計劃的核心不是製造克隆人，而是研究意識轉移。"
    她的話像一把刀，剖開了我記憶深處的黑暗。
    我的太陽穴突然劇痛，眼前閃過零碎的畫麵——
    六歲的我站在實驗室裏，手裏握著一支注射器。?
    對麵是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孩子，他的眼睛充滿恐懼。?
    牆上日曆的日期：2009年7月15日——林然的父親失蹤的那天。?
    "你想起來了嗎？"林然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不是陳歡喜，你是47號實驗體。"
    "不可能！"我怒吼，但大腦卻在瘋狂回溯——
    入伍時的體檢，軍醫多抽的那管血。?
    每次任務後，總會有一段記憶空白。?
    小宇後頸的條形碼，xc16……而我體內的定位器編號是xc47。?
    "你植入的記憶很完美。"林然輕聲說，"但深海信號喚醒了你的原始數據。"
    "白鯨計劃從來不是製造超級士兵。"林然調出一段全息影像，"而是研究如何將人類意識上傳至深海生物。"
    影像中，一條巨型烏賊的腦部被植入微型芯片，隨後，它的觸手開始精準地執行人類指令。
    "徐誌明的克隆實驗隻是幌子。"她繼續道，"真正的實驗對象是你——47號，第一個成功融合人類意識與深海生物基因的‘影子戰士’。"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臂，皮膚下隱約有銀色紋路流動。
    "所以……小宇也是實驗品？"
    "不，他是意外。"林然的表情終於出現一絲波動，"他的基因序列裏混入了你的數據，導致他產生了自主意識。"
    "而你打算消除這個‘錯誤’？"我冷冷地問。
    她沒有回答，但培養艙裏的"小宇"們同時抬起手，指向我。
    就在這時，整個島嶼開始震動。
    地下傳來低沉的轟鳴，像是某種巨型生物在蘇醒。控製台的屏幕閃爍，顯示出一行警告：
    「深海信號強度突破臨界值——主體連接已激活」?
    林然猛地抬頭："不可能！它不應該現在啟動！"
    "什麽啟動了？"我厲聲問。
    她沒有回答，而是迅速輸入一串指令。培養艙的液體開始沸騰，"小宇"們發出無聲的尖叫，皮膚下浮現出和我一樣的銀色紋路。
    "歡喜！"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我腦海中響起——是小宇！
    "歡喜叔叔，快跑！"他的聲音像是從深海傳來，"它要來了！"
    "誰要來了？"
    "白鯨。"
    整個白鯨島在震動。
    培養艙裏的液體沸騰翻湧，那些“小宇”們的皮膚開始剝落，露出底下銀灰色的金屬骨架。他們的眼睛——原本空洞的銀色瞳孔——突然亮起猩紅的光，齊刷刷轉向我。
    “歡喜叔叔……”
    他們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像是深海傳來的回音，帶著機械的冰冷和某種詭異的悲傷。
    “逃……”
    下一秒，天花板轟然塌陷。
    一條巨大的觸手破開混凝土，砸在實驗室中央。那不是普通的生物組織——它的表麵覆蓋著金屬鱗片，每一塊鱗片下都閃爍著幽藍的微光，像是某種電路在流動。
    “它醒了。”林然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恐懼，“白鯨。”
    觸手橫掃而過，培養艙接連爆裂。
    我拽住林然躲開攻擊，她的手臂被我抓出一道血痕。奇怪的是，血不是紅色的——而是泛著熒光的藍。
    “你也是實驗體？”我死死盯著她。
    她沒回答，而是猛地推開我，自己卻被另一條觸手纏住腰腹。金屬鱗片割開她的衣服，露出皮膚下同樣的銀色紋路。
    “歡喜！”她掙紮著喊，“去找錄像帶！7月15日的——”
    觸手驟然收緊，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記憶再次翻湧——
    六歲的我站在實驗室裏，手裏握著注射器。對麵是哭泣的小男孩，他的後頸有條形碼：xc01。?
    林然的父親在監控室裏瘋狂敲打鍵盤，屏幕上跳動著紅色警告：【主體意識入侵】。?
    深海傳來52hz的鯨歌。?
    “xc01……”我喃喃自語，“第一個實驗體……是小宇？”
    整座島在下沉。
    我撞開檔案室的門，在布滿灰塵的架子上找到了標著【】的黑色硬盤。插入終端機的瞬間，全息影像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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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年前的畫麵：?
    林然的父親渾身是血地趴在控製台上，他的眼睛變成了不自然的銀灰色。
    “必須……銷毀主體……”他艱難地操作著，“否則所有實驗體都會……被它控製……”
    監控屏幕顯示深海牢籠裏關著某種龐然大物——半機械半生物的鯨類，它的頭部嵌著巨大的人腦培養艙，裏麵漂浮著一個孩子的輪廓。
    條形碼清晰可見：?xc01?。
    “小宇不是克隆人。”我渾身發冷，“他是白鯨的‘駕駛員’……”
    突然，終端機彈出實時監控——島底閘門正在開啟，海水倒灌進實驗室。林然漂浮在水中，她的長發散開，皮膚完全變成了金屬銀色。
    她的嘴唇開合，通過監控音頻傳來斷續的聲音：
    “歡喜……殺了我……否則它會通過我……控製所有……”
    我衝向地下港口，海水已經漫到膝蓋。
    林然懸浮在水中央，她的脊椎刺出三根金屬神經索，正與白鯨的觸手接駁。她的眼睛徹底變成了機械鏡頭，虹膜裏跳動著52hz的頻率數字。
    “你來了。”她的聲音混著電子雜音，“47號。”
    我舉起槍，手卻在抖。
    “你知道為什麽選你當影子戰士嗎？”她歪著頭，這個動作還殘留著人類的影子，“因為隻有你的基因……能承受‘它’的完整意識。”
    海水突然劇烈翻騰。白鯨的頭部浮出水麵——那顆嵌在機械鯨魚額前的人腦培養艙裏，蜷縮著六歲的小宇。他睜開眼睛，瞳孔是同樣的銀灰色。
    “歡喜叔叔。”小宇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我們回家好不好？”
    槍響了。
    白鯨島正在沉沒。
    轟炸機的轟鳴從雲層中逼近，第一枚導彈擊中實驗室的穹頂，火光炸裂的瞬間，海水倒灌進來。我站在港口邊緣，看著自己的手臂——那些銀灰色的紋路已經蔓延至肩膀，像某種寄生的藤蔓，正貪婪地蠶食我的血肉。
    “歡喜……”
    小宇的聲音從深海傳來，不是通過耳朵，而是直接在我的腦海裏震蕩。52hz的鯨歌頻率，與我的心跳逐漸同步。
    白鯨的機械觸手從水下升起，緩緩展開，像在邀請。它的頭部，那顆嵌著人腦培養艙的透明罩裂開了——裏麵空無一物。
    “小宇不在那裏。”我忽然明白了，“他從來就不在那裏。”
    我跳進海水。
    下潛的過程中，銀灰色紋路覆蓋了我的眼球，視野變成了數據流般的藍光。破碎的記憶如走馬燈閃過——
    六歲生日那天，父親給我注射了第一針藥劑，說這是“成為英雄”的代價。?
    實驗室的檔案室裏，標著“xc00”的文件夾，照片上是幼年的我。?
    林然在雨夜偷偷修改了我的基因序列，把某個程序寫進了我的dna裏。?
    “你是最初的容器。”白鯨的意識直接灌入我的大腦，“但林博士背叛了我們……他把真正的‘鑰匙’藏在了你心裏。”
    深海底部，白鯨的機械骨架完全展開，露出核心——一顆跳動的銀色心髒，表麵刻著條形碼：?xc01?。
    那不是小宇。
    那是十五年前，從我大腦中切除的一部分。
    “歡喜。”
    林然的聲音。
    我猛地回頭，看到她的幻影漂浮在幽藍的水中，長發如海藻般散開。她的身體是半透明的，皮膚下流動著數據光點。
    “我父親不是要毀滅白鯨。”她輕聲說，“他是要救它。”
    “救一個殺人機器？”我嘶吼，海水灌進喉嚨，卻嚐不到鹹味——我的感官正在被同化。
    “它不是武器……它是求救信號。”林然指向白鯨的心髒，“52hz，是地球上唯一一隻無法被同類聽見的鯨魚頻率。軍方利用了這一點，把它改造成武器……但最初，它隻是想要一個同伴。”
    白鯨的觸手纏上我的腰，金屬鱗片割開作戰服。沒有痛感。我的皮膚正在變成和它一樣的材質。
    “現在，輪到你了。”林然的身影開始消散，“你是最後一個能承載它意識的人類……也是唯一能終結這一切的人。”
    我握住了那顆心髒。
    刹那間，所有記憶清零，又重組。
    我看到了十五年前的真相——
    小宇不是實驗體，他是林然父親的親生兒子，死於白血病。?
    軍方偷走了他的大腦，植入了白鯨的中樞係統，試圖製造“永生戰士”。?
    林然在最後一刻，把白鯨的核心程序轉移到了我的基因裏，讓我成了活的防火牆。?
    “現在，選擇吧。”白鯨的聲音與小宇的重疊，“成為我們的一部分……或者，讓我們徹底沉睡。”
    我捏碎了心髒。
    海麵炸開滔天巨浪。
    白鯨的機械骨架分崩離析，沉入深淵。我的身體開始恢複血色，銀灰色紋路如潮水般退去。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我聽見了真正的52hz鯨歌——
    不再是孤獨的頻率。
    遠處，有另一頭鯨在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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