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金陵·少管所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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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父的收藏展在金陵美術館舉辦。開幕當天,我穿著阮清挑的藏青色西裝,手心全是汗。
    "放鬆。"她幫我整理領帶,"就當去看熱鬧。"
    可一進門我就後悔了。展廳中央的巨幅投影正循環播放我的圓珠筆畫創作過程,周圍站滿了舉著香檳的陌生人。當《編號037》的特寫出現時,有人開始鼓掌。
    "那就是《少管所的星空》作者?"一個戴珍珠項鏈的女士小聲問同伴,"比想象中年輕。"
    阮清緊緊挽住我的胳膊,像怕我逃跑。事實上我確實想逃——少管所的經曆被當成藝術噱頭展覽,讓我胃部絞痛。
    "歡喜!"阮父從人群中走來,身邊跟著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這位是盧浮宮策展人杜邦先生。"
    杜邦的中文出奇地流利:"您的作品讓我想起讓·杜布菲的"原生藝術",那種未經馴化的生命力。"他遞給我名片,"下月巴黎有個素人藝術展,希望您能參加。"
    我機械地點頭,腦子裏嗡嗡作響。阮清悄悄掐我手臂:"說話啊!"
    "我...沒護照。"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回答。
    杜邦大笑:"阮小姐會幫你解決的,對吧?"
    參觀環節,我被帶到專屬展區。五幅新完成的圓珠筆畫被裝在防彈玻璃裏,每幅標價六位數。最中央是《少管所的星空》原作,標簽上寫著"非賣品"。
    "有人出價三百萬,爸爸都沒賣。"阮清得意地說。
    我盯著畫中那片用藍色圓珠筆點出的星空,想起少管所禁閉室的天花板。那時我總幻想能捅破屋頂,讓星光漏進來。
    "歡喜先生,"一個穿高定西裝的男人攔住我,"我是蘇富比的周毅,想談談您的下一係列作品獨家代理。"
    還沒等我回答,手機響了。是米其林評審部的號碼。我走到角落接聽,對方說上海店的合作邀請依然有效,而且可以等我完成藝術展再入職。
    掛斷電話,我發現阮清在不遠處被幾個記者圍著采訪。她神采飛揚地講述發現我作品的過程,眼睛亮得像星星。
    "原來你在這。"阮父突然出現在身旁,"清清找你半天了。"
    他遞給我一杯香檳,我沒接:"阮叔叔,為什麽幫我?"
    "幫你?"他挑眉,"我隻是投資有潛力的藝術家。"
    "因為我是阮清的..."
    "男朋友?"阮父笑了,"不,因為她從十八歲起畫的所有素描,主角都是同一個少年的背影。"
    我心跳漏了一拍:"什麽?"
    "清清沒告訴你?"他抿了口香檳,"她媽媽生前負責少管所藝術幫教項目,帶回家不少照片。清清對那些孩子著了迷,尤其是一個編號037的..."
    "爸爸!"阮清衝過來打斷我們,"媒體要采訪歡喜!"
    采訪問題很溫和,主要集中在創作靈感上。當我提到"用圓珠筆是因為少管所隻允許用這個"時,現場突然安靜了幾秒。
    "所以這些畫是...記憶?"女記者小心翼翼地問。
    "不全是。"我看向站在記者群後方的阮清,"有些是遇見對的人之後,才看到的風景。"
    散場時已近午夜。阮清喝多了,靠在我肩上哼歌。車經過長江大橋時,她突然說:"其實我見過你。"
    "在少管所?"
    "嗯。媽媽帶我去過兩次。"她的手指劃過車窗,"第二次看到你在操場罰站,後背挺得筆直,像棵小白楊。"
    我握方向盤的手一緊:"為什麽不早說?"
    "怕你覺得我變態。"她吃吃地笑,"跟蹤狂什麽的。"
    路燈的光在她臉上明明滅滅。我想起工作室那幅被白布蓋住的畫,想起她第一次來餐廳點"編號037"時的神情,突然明白了一切。
    "所以你是...來找我的?"
    "一開始是。"阮清轉頭看我,"後來不是了。"
    車停在紅燈前。我俯身吻她,嚐到香檳的甜味。後車不耐煩的喇叭聲中,她小聲說:"現在我是因為你是你,才愛你的。"
    回家後我徹夜難眠。淩晨三點,我溜進工作室,掀開那幅畫的白布。畫中的少年站在少管所操場,背影單薄卻挺拔,後頸的痣清晰可見。右下角寫著日期:2018.06.17——遠在我們相遇之前。
    "就知道你會來看。"
    阮清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轉身,看到她穿著我的襯衫站在月光裏。
    "解釋一下?"我指著畫。
    "那年我媽媽車禍去世,整理遺物時發現那些照片。"她走近畫作,"不知為什麽,這個背影讓我覺得...如果我能找到你,或許就能理解媽媽堅持做幫教的意義。"
    "然後呢?"
    "然後我找了四年。"她輕笑,"去過十幾個少管所,查了無數檔案。最後在城南分局的老檔案裏發現你的下落——"歡喜,編號037,因表現良好提前釋放"。"
    我胸口發緊:"所以那天的蛋炒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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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第一百零一次去那家餐廳。"阮清歪頭,"前一百次都沒遇見你。"
    月光灑在畫布上,少年的囚衣泛著藍光。我突然意識到,這幅畫裏的我,比真實的我更早被愛著。
    第二天,法國藏家的預付款到賬了。數字後麵的零多得讓我頭暈。阮清卻盯著米其林發來的合同皺眉:"你要去上海?"
    "還沒決定。"我合上電腦,"先完成巴黎的展。"
    她欲言又止,最後隻說:"我支持你任何決定。"
    下午我去藝術學院報到。小雨帶我參觀版畫工作室時,李教授正指導學生刻木版。看到我,他舉起一塊雕花蘿卜:"聽說你擅長這個?"
    那是用白蘿卜雕的牡丹,花瓣薄如蟬翼。我接過刻刀,隨手在蘿卜上劃了幾下,一朵玫瑰逐漸成形。
    "老天!"李教授驚呼,"這刀工!你學過雕刻?"
    "少管所的勞改項目。"我平靜地說,"刻了三年肥皂。"
    工作室突然安靜。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尷尬地放下刻刀。但李教授拍拍我肩膀:"下周一我的版畫課,希望看到你。"
    回家的路上,我繞道去了少管所。十年過去,鐵門已經鏽跡斑斑。門衛認不出我,但聽到"037"這個編號時,他眼睛一亮:"老楊經常提起你!"
    老楊是我的管教,現在升職當了副所長。他在辦公室見到我時,眼鏡差點掉下來:"歡喜?真是你!"
    我們聊了很多。臨走時,他突然說:"對了,有樣東西該給你了。"
    他從保險櫃拿出個牛皮紙袋,裏麵是我在少管所的全部檔案,包括一遝素描紙——那是我偷偷畫的禁閉室天花板,被沒收的"違禁品"。
    "按規定該銷毀的。"老楊撓頭,"但畫得太好,我私藏了。"
    翻看那些泛黃的畫紙,十五歲的我用鉛筆勾勒的每一道裂縫,如今都變成了《少管所的星空》裏的星座。命運像個閉環,兜兜轉轉又回到原點。
    回到家,阮清正在工作室打包畫具。看到我手裏的檔案袋,她眼睛一亮:"這是什麽?"
    "少管所的"黑曆史"。"我抽出那遝素描,"原來我從小就愛畫星空。"
    她一張張翻看,突然抽出一張:"這是...?"
    畫紙角落有個模糊的簽名:林媛。阮清的母親。
    "你媽媽可能教過我畫畫。"我回憶道,"有段時間確實來了個女老師,但沒多久就..."
    "出車禍了。"阮清輕聲說,"她總說少管所的孩子比美院學生更有天賦,尤其是你。"
    我們沉默地整理畫具。窗外開始下雨,雨滴敲打著玻璃,像某種密碼。阮清突然說:"巴黎的展,我陪你去。"
    "那你的工作室?"
    "可以遠程。"她頓了頓,"如果你需要我的話。"
    我看著她忙碌的背影,想起米其林合同上的入職日期,巴黎展的行程表,藝術學院的課表——所有碎片像拚圖般在我腦中旋轉,卻怎麽也拚不出完整的未來。
    深夜,我悄悄起床,打開電腦回複了米其林的郵件:"很榮幸,但請允許我婉拒..."發送前,阮清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確定嗎?"
    "偷看別人電腦是不道德的。"我合上筆記本。
    她坐到我腿上:"比起某人偷看我蓋住的畫,這算什麽?"
    雨聲漸大。我們依偎在窗前,看路燈在水窪中的倒影被雨滴打碎又重組。
    "歡喜。"阮清突然說,"無論你選擇什麽,我都不會成為你的枷鎖。"
    我吻她的發頂:"你已經是我星空裏最亮的星座了。"
    次日清晨,陽光出奇地好。我站在工作室中央,看著牆上並排掛著的兩幅畫——左邊是阮清畫的少管所少年,右邊是我畫的《少管所的星空》。兩個時空的037號在此相遇。
    手機震動,是杜邦的郵件:"巴黎展延期至明年三月,正好趕上你的畢業展。"
    阮清揉著眼睛走進來:"怎麽了?"
    "我們有半年時間準備。"我給她看郵件,"正好上完這學期課。"
    她皺眉:"那米其林..."
    "拒絕了。"我聳肩,"但李教授建議我開個烹飪與雕刻的工作坊,藝術學院可以讚助。"
    阮清愣了幾秒,突然撲上來吻我。早餐時,她神秘地說:"其實我有個驚喜給你。"
    她打開平板,展示一個3d設計圖:底層是開放式廚房,中層是畫廊,頂層是生活區。
    "我們的複合空間!"她興奮地劃動屏幕,"可以用你的拍賣款投資。"
    我仔細看設計圖,在廚房區域發現個小細節——料理台上刻著一行小字:037號特供。
    "什麽時候開始規劃的?"
    "從你第一次說"開家小店"那天起。"阮清眨眼,"藝術家也需要吃飯啊。"
    陽光透過窗簾,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突然明白,這世上最奢侈的並非名利,而是有人把你的隨口一說,都當作誓言來兌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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