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白大褂是不是太大了？"
    我在更衣室的鏡子前扭來扭去，布料像麻袋一樣掛在身上。今天是實習第一天，林萱特意給我買了這套"專業戰袍"，但顯然高估了我的體型。
    "歡喜醫師，院長找你。"護士小李探頭進來，嘴角帶著可疑的笑意。
    我深吸一口氣，走向院長辦公室。路過診療室時，幾個穿白大褂的年輕人正在聊天，看到我立刻噤聲，投來審視的目光。
    "這就是靠關係進來的那個？"
    "聽說連正規大學都沒上過..."
    碎語飄進耳朵，我攥緊了口袋裏張教授的推薦信。
    "請坐。"周院長五十出頭，金絲眼鏡後的目光銳利如刀，"雖然你是張教授推薦的，但我們"愛寵天使"是全市頂尖的寵物醫院，標準不會降低。"
    我點頭如搗蒜："我明白，我會努力..."
    "你的實習期三個月。"他打斷我，"主要負責基礎診療和住院部護理，有問題隨時請教其他醫師。"
    簡短的談話結束，我被分配給住院部。推開門，二十幾個籠子整齊排列，貓狗的叫聲此起彼伏。我的任務是給術後動物喂藥、換紗布，以及——清理糞便。
    "實習生都從鏟屎開始。"住院部主管劉醫師拍拍我肩膀，"別小看這個，能觀察排泄物判斷健康狀況。"
    我戴上手套，想起在寵物店的日子。那時雖然也鏟屎，但至少沒人用"關係戶"的眼神看我。
    中午休息時，我躲在樓梯間給林萱發消息：「他們讓我掃狗屎」
    她秒回：「張叔說這是必經之路，加油！晚上給你慶功」
    我正想回複，背後傳來嗤笑："跟金主媽媽匯報工作呢？"
    轉頭看見一個高個子男醫師，胸牌寫著"陳明 主治醫師"。
    "我是正規獸醫專業畢業的。"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知道為了進這裏，我發了多少篇sci嗎？"
    我默默收起手機："陳醫師好。"
    "建議你換個地方實習。"他冷笑，"這裏的客戶非富即貴，治死條狗你賠不起。"
    他離開後，我才發現掌心被指甲掐出了血痕。
    下午三點，急診室突然騷動起來。我好奇地探頭，看見幾個黑衣人抬著擔架衝進來，上麵是隻口吐白沫的杜賓犬。
    "讓開！"陳明推開我，"這是王董事長的愛犬！"
    我退到一旁，聽見護士小聲說："好像是中毒，但查不出毒源..."
    杜賓犬的瞳孔已經擴散，呼吸微弱。陳明手忙腳亂地注射解毒劑，卻不見效果。
    "會不會是蛇毒？"我脫口而出。
    所有人都看向我，陳明臉色鐵青："你懂什麽？城市裏哪來的蛇？"
    "它腳墊有穿刺傷。"我指著杜賓犬的後爪，"而且牙齦出血符合蛇毒症狀..."
    "閉嘴！"陳明厲喝，"保安，把閑雜人清出去！"
    就在這時，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衝進來："小黑怎麽樣了？"
    "王董！"周院長趕緊迎上去，"我們正在全力搶救..."
    我鬼使神差地蹲下身，掰開杜賓犬的嘴聞了聞："苦杏仁味...是氰化物！"
    急診室瞬間安靜。王董事長臉色大變："有人下毒？"
    "需要亞硝酸鈉和硫代硫酸鈉..."我回憶著教材內容，"靜脈注射！"
    陳明還在發愣，周院長已經下令："按他說的準備！"
    藥物很快送來，我熟練地找到靜脈——在寵物店練就的手法派上用場。隨著藥劑注入，杜賓犬的呼吸逐漸平穩。
    "血壓回升了！"護士驚喜道。
    王董事長緊緊握住我的手："小兄弟，謝謝你！"
    "不客氣..."我不好意思地撓頭，"我以前在城中村見過有人用氰化物毒狗..."
    周院長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歡喜醫師，來我辦公室一趟。"
    辦公室裏，周院長遞給我一杯茶："今天表現不錯。"
    我受寵若驚："應該的..."
    "但你知道為什麽陳明他們排斥你嗎？"他話鋒一轉，"不是因為學曆，而是你打破了規則。"
    我不解地看著他。
    "這個行業講究資曆和證書。"他歎氣，"而你證明了經驗有時比文憑更重要。"
    當晚，林萱帶我去米其林餐廳慶祝。她穿著香檳色晚禮服，在燭光下美得不像真人。
    "王董事長給我爸打電話了！"她興奮地說，"說要投資你開寵物醫院！"
    我正切牛排的手一抖："什麽？"
    "他欣賞你的實戰能力。"林萱眼睛發亮，"想合夥做個高端寵物會所，醫療美容一站式服務！"
    我放下刀叉："可我還在實習..."
    "機會不等人！"她壓低聲音，"知道王董是誰嗎？萬晟集團掌門人，他女兒是我閨蜜..."
    我突然沒了胃口。又是這樣，林萱的世界裏永遠充滿"關係"和"資源"，而我像個誤入的npc。
    "怎麽了？"她察覺我的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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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什麽。"我強打精神，"就是覺得...好像還是靠你的關係。"
    林萱的笑容僵住了："歡喜，你在質疑我的用心？"
    "不是！我隻是..."我搜腸刮肚想表達那種無力感，"想靠自己的本事..."
    "本事？"林萱突然提高聲調，"沒有張教授推薦，你連實習機會都沒有！沒有我逼你考證，你現在還在給狗洗澡！"
    周圍幾桌客人紛紛側目。我的臉燒了起來："小聲點..."
    "我受夠了你的自卑情結！"林萱摔下餐巾，"每次幫你都像在傷害你自尊心，到底要我怎麽做？"
    她抓起包包衝出去，留下我和兩份沒吃完的牛排。
    回到家，球球熱情地撲上來。我抱著它坐在地板上，翻看手機相冊——從我們第一次在寵物店相遇，到同居後拍的無數傻照。最後一張是昨天拍的，我穿著白大褂，她踮腳吻我臉頰。
    手機突然震動，是林萱的消息：「對不起，最近工作壓力大」
    我立刻回複：「是我太敏感」
    「明天陪我去家族聚會好嗎？我爸生日」
    我盯著這行字，胃部一陣絞痛。
    林家別墅張燈結彩，停車場停滿豪車。我穿著林萱準備的定製西裝，像隻被套上衣服的猴子。
    "放鬆點。"林萱捏捏我的手，"就當來吃席。"
    大廳裏，幾十號衣冠楚楚的男女正在寒暄。林父看到我，微微點頭："來了。"
    這已經算是熱情歡迎了。林母則直接無視我，忙著招呼其他客人。
    "萱萱！"一個油頭粉麵的青年走過來，"這位就是你那個...寵物醫生？"
    林萱挽住我胳膊："表哥，這是歡喜，我男朋友。"
    "久仰。"表哥上下打量我，"聽說你很會治狗病？正好我家的吉娃娃最近拉稀..."
    林萱臉色變了："表哥！"
    "開個玩笑嘛。"表哥嬉皮笑臉，"來，給你介紹幾位青年才俊。"
    他拽著我來到一群年輕人中間："各位，這就是我表妹的男朋友，特別擅長...鏟狗屎！"
    哄笑聲中，我的拳頭悄悄攥緊。
    晚餐時，我坐在長桌末端，麵前擺著七八把刀叉。第一道菜是法式焗蝸牛，我從沒見過這玩意兒。
    "歡喜，"表哥突然高聲問，"你在寵物店也吃狗罐頭嗎？"
    又是一陣竊笑。我盯著盤裏的蝸牛，不知如何下手。
    "用這個。"林萱小聲指導，拿起最小的叉子。
    我模仿她的動作，卻不小心把蝸牛甩到了桌布上。全場寂靜，林母的臉色難看到極點。
    "抱歉..."我手忙腳亂地去撿，卻碰翻了紅酒，暗紅色液體在林母的白裙上洇開。
    "夠了！"林父拍桌而起，"歡喜，跟我到書房。"
    書房裏，林父遞給我一杯威士忌："別在意那些閑話。"
    我驚訝於他的溫和。
    "我年輕時第一次見嶽父，把茅台當水喝，吐了他一身。"他難得地笑了笑，"現在不也過得好好的？"
    我小心地問："您不嫌棄我的出身？"
    "我嫌棄的是你不思進取。"他直視我，"但現在你證明了自己有潛力。"
    他拿出一份文件："王董的企劃書，想拉你合夥。我建議你先完成實習，積累經驗。"
    我接過文件，眼眶發熱："謝謝叔叔。"
    "別謝我。"他抿了口酒，"萱萱從小要強，認定的事九頭牛拉不回。她選擇你，一定有她的道理。"
    回到宴會廳，賓客已移步花園。我找到獨自站在露台的林萱，月光勾勒出她纖細的輪廓。
    "我爸跟你說什麽了？"她沒回頭。
    "說你有眼光。"我從背後抱住她，"找了我這麽個潛力股。"
    她轉身捶我："不要臉！"
    我抓住她的手："對不起，總是讓你難堪..."
    "我才該道歉。"她靠在我胸前，"不該逼你參加這種場合。"
    夜風拂過，帶著梔子花的香氣。在這片刻寧靜中，我突然明白了什麽。
    "林萱，我想接受王董的邀請。"
    她驚訝地抬頭："真的？"
    "但不是現在。"我認真地說，"等我完成實習，真正配得上"醫師"這個稱號的時候。"
    林萱眼中泛起淚光。她踮起腳，給了我一個帶著威士忌味的吻。
    實習最後一周，張教授突然召見我。實驗室裏，他正在調試一台複雜儀器。
    "聽說你拒絕了王萬晟？"他頭也不抬地問。
    "隻是推遲。"我解釋，"想先打好基礎。"
    "明智的選擇。"他遞給我一疊資料，"看看這個。"
    那是一份關於寵物營養配方的研究，密密麻麻的數據看得我頭暈。
    "我研發的新配方，但適口性有問題。"張教授皺眉，"狗都不愛吃。"
    我仔細閱讀配方表："會不會是肝髒含量太高？狗更喜歡..."
    "理論我知道！"他不耐煩地打斷，"問題是具體怎麽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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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靈光一現："加蜂蜜怎麽樣？天然的甜味劑，還能助消化。"
    張教授愣住了："蜂蜜...有意思。"
    他立刻著手修改配方，讓我幫忙稱量原料。我們忙到深夜，終於做出新樣品。
    "試試？"他把一碗糊狀物推給我。
    我喚來實驗室的比格犬。它嗅了嗅，竟然大口吃起來，尾巴搖得像螺旋槳。
    "成功了！"張教授像個孩子般歡呼，"歡喜，你有天賦！"
    他激動地拍我肩膀："知道嗎？很多高材生理論一套套的，就是缺乏你這種實踐直覺！"
    回醫院的路上，我腳步輕快。張教授的肯定比任何證書都珍貴——它證明了我的價值不是來自林萱或任何人，而是我自己。
    畢業典禮那天，林萱帶著一束向日葵來接我。周院長親自給我頒發實習證明，連陳明都勉強說了句"恭喜"。
    "下一步打算？"回去的車上，林萱問我。
    "先跟王董談談合作細節。"我翻著企劃書，"但我想加點自己的東西。"
    "比如？"
    "傳統寵物店的服務。"我興奮地比劃，"很多高端醫院太冷冰冰了，我想做個有溫度的地方..."
    林萱突然靠邊停車，捧住我的臉猛親一口："我就喜歡你這樣！"
    "喂！注意安全！"
    "歡喜，"她凝視我的眼睛，"知道我最愛你什麽嗎？"
    "帥？"
    "呸！"她笑著捶我，"是你看世界的角度，永遠那麽...鮮活。"
    夕陽透過車窗灑在我們身上，將她的睫毛染成金色。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麵時，她也是這樣風風火火地闖進我的生活，像束光照亮我灰暗的世界。
    而現在，我終於能挺直腰板，以平等的姿態站在她身旁。
    手機響起，是王董的短信：「小歡，明天上午十點，來集團詳談」
    我深吸一口氣，回複：「好的，王董」
    林萱重新發動車子："回家慶祝？"
    "回家。"我握住她的手，"我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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