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女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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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瑤走後的第三個月,我的生活似乎恢複了正常。
    每天早晨七點開門,晚上九點關門。給客人剪發、洗頭、刮胡子,聽王大爺講他年輕時的風流韻事,幫張嬸參謀她孫子的滿月酒該染什麽顏色的頭發。一切如常,隻是店裏再沒有人下象棋了。
    我沒再聯係書瑤。她走前說過,如果想我,會主動聯係。既然沒有消息,那就是不想。
    直到一個雨夜,我正準備關店,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一個陌生號碼的視頻通話請求。
    我的心跳加速,手指顫抖著按下接聽鍵。屏幕那端出現了書瑤的臉,她似乎在一個實驗室裏,背後是各種儀器。
    "歡喜..."她輕聲喚道,聲音有些沙啞,"能看見我嗎?"
    我喉嚨發緊,隻能點點頭。三個月不見,她瘦了,眼睛下麵掛著濃重的黑眼圈,但眼神依然明亮。
    "我...我在哈佛醫學院的實驗室,"她把手機拿遠一些,讓我看到周圍的環境,"剛做完一組實驗,突然想看看你。"
    我深吸一口氣:"店裏就我一個人。"
    她笑了:"讓我看看。"
    我把手機攝像頭轉向店裏,慢慢移動:"還是老樣子,就是少了個人下棋。"
    "王大爺沒來?"
    "來啊,"我聲音有些啞,"但沒人陪他下,他就改鬥地主了。"
    一陣沉默。雨點打在玻璃門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歡喜,"她突然說,"我給你看個東西。"
    她把手機對準一台顯微鏡:"看得到嗎?"
    我湊近屏幕:"就看見一個圓圓的亮光。"
    "等等,"她調整了一下,"現在呢?"
    屏幕上出現了奇妙的畫麵:無數發光的綠色小點像星星一樣漂浮在黑暗中,有些聚集成團,有些獨自遊蕩。
    "這是..."
    "我研究的藥物載體,"她的聲音帶著興奮,"那些綠色熒光標記的是抗癌藥物。它們在尋找癌細胞。"
    我盯著那些閃爍的小點,突然覺得它們像極了思念——無數細小的光點,在黑暗中執著地尋找歸宿。
    "真美,"我輕聲說,"像星空一樣。"
    "是啊,"她溫柔地說,"每次看它們,我都會想起你店裏的天花板——那些你貼的熒光星星。"
    我的眼眶發熱。她還記得。去年她生日那天,我特意關了店裏的燈,讓她看我在天花板上貼的熒光星星。
    "書瑤..."我鼓起勇氣問,"你過得好嗎?"
    屏幕那端的她沉默了一會兒:"很忙。每天實驗室、宿舍兩點一線。"她頓了頓,"但...我總想起你。"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特別是遇到困難的時候,"她繼續說,"就會想起你說的"快刀斬亂麻"。"
    我笑了:"那是剪頭發的道理。"
    "但用在科研上也適用,"她眼睛亮起來,"上周我就是用這種思路解決了一個困擾我兩個月的技術難題。"
    我們又聊了一會兒,大多是她在說實驗的事,我在聽。直到她的同事來催她處理數據,我們才依依不舍地掛斷。
    "歡喜,"掛斷前她說,"我可能...還會打給你。"
    "隨時歡迎,"我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店裏ifi密碼沒換。"
    那之後,書瑤偶爾會打來視頻,時間不定,全看她的實驗進度。有時是淩晨三點,有時是中午十二點。但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會接。
    我們聊的內容也越來越廣,從她的研究進展,到我店裏新來的學徒;從波士頓的暴風雪,到武漢的梅雨季。唯獨不談未來——那個太過沉重的話題。
    直到有一天,她打來時臉色異常蒼白。
    "怎麽了?"我立刻察覺不對勁。
    "我爸媽..."她咬著嘴唇,"他們給我安排了一場相親。"
    我胸口像被重錘擊中,但強裝鎮定:"哦?對方什麽人?"
    "斯坦福的博士後,我爸的得意門生,"她苦笑,"他們特意從加州飛過來,就為了這場"學術交流"。"
    我握緊手機:"那...你去嗎?"
    "不得不去,"她歎氣,"我爸以斷絕關係相威脅。"
    我沉默了很久,最後隻說了一句:"玩得開心。"
    "歡喜!"她急了,"你就這麽不在乎?"
    "在乎又能怎樣?"我苦笑,"我總不能飛過去把你搶走吧?"
    她盯著我,突然說:"其實...你可以來。"
    "什麽?"
    "下周六,我爸媽要在公寓辦一個小型聚會,邀請了幾個年輕學者,"她語速飛快,"你可以假裝是我朋友,剛好來波士頓旅遊..."
    "書瑤,"我打斷她,"你知道我護照都沒有吧?"
    她愣住了:"啊...我忘了..."
    "而且,"我繼續道,"就算我能去,麵對一屋子博士教授,我能說什麽?聊最新發型趨勢?"
    "歡喜..."她眼圈紅了。
    "去吧,"我柔聲道,"就當認識新朋友。如果...如果那個人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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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說了!"她突然掛斷了視頻。
    那晚我失眠了。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早已不亮的熒光星星,想象著書瑤在大洋彼岸的處境。也許她父母是對的。一個哈佛博士,和一個高中畢業的理發師,能有什麽未來?
    第二天一早,我做出了一個決定。我去了區裏的成人教育學院,報名了夜校的高起專課程。
    "學什麽專業?"報名處的老師問我。
    "呃..."我撓撓頭,"有什麽適合理發師的?"
    "美容美發與形象設計,"她翻著資料,"不過得從基礎文化課開始。"
    "那就這個吧。"
    交完學費,我站在校門口,給書瑤發了條消息:"我開始讀夜校了。美容美發專業。"
    她沒回複。
    接下來的日子,我白天開店,晚上上課。雖然累,但很充實。我開始嚐試把學到的新技術用在顧客身上,甚至專門買了個模特頭練習新娘盤發。
    王大爺看著我的"作業",嘖嘖稱奇:"小歡啊,你這是要改行當化妝師?"
    "技多不壓身嘛,"我笑著給他剪發,"說不定哪天就開個婚紗店呢。"
    三個月後,我的小店煥然一新。我把隔壁空置的店麵也租了下來,打通後重新裝修,改成了"歡喜形象設計工作室"。除了剪發,還增加了新娘跟妝、形象設計等服務。
    開業那天,街坊鄰居都來捧場。王大爺甚至穿上了他珍藏多年的中山裝,說要當我的"形象代言人"。
    晚上回到家,我拍了張新店的照片發給書瑤:"升級了。等你回來,給你免費設計新發型。"
    這次,她回複了:"恭喜。看起來很棒。"
    簡單的幾個字,卻讓我高興了好久。
    我們的聯係又恢複了,雖然頻率低了很多。從她零星的消息中,我得知那個斯坦福的博士後確實很優秀,但她"沒什麽感覺"。
    "我爸很失望,"她在視頻裏說,"但至少不再逼我了。"
    我點點頭,沒多問。我們之間似乎達成了一種默契——不過問對方的感情生活,隻分享日常點滴。
    就這樣,一年過去了。我的工作室漸漸有了名氣,甚至有幾個小網紅專門來找我做造型。夜校的課程也進展順利,老師說我很有天賦。
    書瑤則忙於她的研究,偶爾發來一些實驗室的照片,或是波士頓的雪景。我們像兩條平行線,各自在自己的軌道上前行,偶爾交匯,又迅速分開。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一個快遞。拆開後,是一張哈佛大學的畢業典禮邀請函,附帶一張字條:"我博士畢業了。能來嗎?——瑤"
    我盯著那張燙金邀請函,心跳如雷。去美國?參加她的畢業典禮?這太瘋狂了。
    但更瘋狂的是,我發現自己真的在考慮這個可能性。我查了護照辦理流程,算了算機票價格,甚至開始惡補英語。
    然而,現實很快給了我一盆冷水。簽證麵試時,簽證官看了看我的材料,冷冷地問:"你去美國的目的是什麽?"
    "參加朋友的畢業典禮。"我如實回答。
    "什麽朋友?"
    "女...女朋友。"我結巴了。
    他翻著我的銀行流水:"月收入一萬左右,沒有房產,去美國待兩周?"他搖頭,"我不能確定你會按時回國。"
    拒簽章重重地蓋在我的護照上。
    那天晚上,我喝得爛醉,第一次沒接書瑤的視頻電話。第二天醒來,看到十幾個未接來電和一堆消息:
    "歡喜?怎麽了?"
    "出什麽事了嗎?"
    "我很擔心..."
    我深吸一口氣,回複道:"抱歉,昨晚喝多了。簽證被拒了,去不了你的畢業典禮。"
    她立刻打來視頻。屏幕那端的她穿著畢業袍,背景是哈佛的圖書館。
    "沒關係,"她柔聲說,"我知道你盡力了。"
    "恭喜畢業,博士。"我勉強笑了笑。
    "歡喜..."她猶豫了一下,"我下個月就回國了。"
    我瞪大眼睛:"回國?不繼續做博士後了?"
    "嗯,"她點頭,"武大給了我教職,我接受了。"
    我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她回來了,但意味著什麽?我們之間還會有可能嗎?
    "那...挺好的,"我最終說道,"你父母一定很高興。"
    "是啊,"她笑了笑,"尤其是我媽,已經開始張羅國內的相親對象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
    書瑤回國的那天,我沒去接機。她也沒讓我去。我們默契地保持著距離,仿佛那兩年的越洋聯係隻是一場夢。
    直到一個周五的傍晚,我正在給最後一位顧客做發型,店門被推開了。
    "歡迎光臨,"我沒抬頭,"請問有預約嗎?"
    "沒有。但我很急。"
    那聲音讓我手一抖,卷發棒差點燙到客人。我猛地抬頭,看見書瑤站在門口,風塵仆仆,但眼睛亮得像星星。
    "你..."
    "我逃出來了,"她笑著說,"我媽安排的相親飯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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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呆住了,手裏的卷發棒懸在半空。
    我的客人——一位準備參加同學會的中年女士——善解人意地站起來:"小歡啊,剩下的我自己來吧。你先招待朋友。"
    書瑤走到我麵前,伸出左手腕:"看。"
    她的手腕內側,用黑色記號筆寫著一串數字和符號:"這是我的實驗數據中最漂亮的一組。知道它代表什麽嗎?"
    我搖搖頭。
    "它代表藥物載體成功靶向癌細胞的概率,"她輕聲說,"98.7。"她頓了頓,"在我這裏,它代表"我願意"。"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什...什麽?"
    她歎了口氣,從包裏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非要我說得這麽明白嗎?林書瑤博士在向你求婚,歡喜先生。"
    我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店裏其他顧客都屏住呼吸,等著我的反應。
    "等等,"我突然想起什麽,衝到櫃台後麵,從抽屜裏拿出一本裝幀精美的冊子,"其實...我也有準備。"
    那是我這半年偷偷做的"新娘發型設計集",每一頁都是我為書瑤設計的不同發型,最後一頁用燙金字體寫著:"嫁給我好嗎?"
    書瑤接過冊子,翻看著,眼淚掉在紙頁上:"你什麽時候..."
    "從你走的那天就開始想了,"我撓撓頭,"本來打算等你真的回來再拿出來的。"
    她合上冊子,抬頭看我:"所以,答案呢?"
    我單膝跪地,握住她的手:"林書瑤博士,你願意讓一個理發師給你剪一輩子頭發嗎?"
    "我願意,"她淚中帶笑,"隻要這個理發師是你。"
    店裏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歡呼。王大爺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門口,吹著口哨:"早該這樣了!"
    那天晚上,我們手牽手回到我的小出租屋。書瑤環顧四周,笑了:"連床單都換了新的?"
    "那個..."我耳根發熱,"以防萬一嘛。"
    她走到床邊,拿起床頭櫃上的相框——裏麵是我們唯一的合照,在她出國前拍的。
    "你還留著。"
    "當然,"我從背後抱住她,"每天睡前都看。"
    她轉過身,捧著我的臉:"歡喜,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嗯?"
    "我接受了武大的教職,但有個條件——他們允許我每周三天在家工作。"她眼睛亮晶晶的,"所以...我想搬來和你一起住。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介意?"我一把抱起她轉了個圈,"我明天就去買張大床!"
    她笑著捶我肩膀:"放我下來!"
    我放下她,卻舍不得鬆手:"書瑤...你父母那邊..."
    "他們妥協了,"她靠在我胸前,"看到你這幾年的改變,看到你把小店發展成工作室,還去讀夜校...我媽甚至誇你有上進心。"
    我驚訝地瞪大眼睛:"真的?"
    "嗯,"她點頭,"不過我爸還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
    "他希望你繼續深造,"她狡黠地笑了,"比如,讀個正式的大學?"
    我苦笑:"饒了我吧,我都三十了..."
    "我輔導你,"她踮腳親了我一下,"就像你教我下棋一樣。"
    我摟緊她,嗅著她發間熟悉又陌生的氣息:"成交。不過我也有個條件。"
    "什麽?"
    "婚禮上,我要親自給新娘做發型。"
    她大笑:"這算什麽條件?當然是你來!"
    窗外,武漢的夜空繁星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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