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女博·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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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禮後的第一個周一早晨,我在浴室裏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書瑤!"我敲著浴室門,"你已經洗了四十分鍾了!"
    水聲停了,門開了一條縫,露出她濕漉漉的臉:"怎麽了?"
    "我...我要遲到了。"我指指手表,"店八點開門。"
    她眨眨眼,這才反應過來:"啊,對不起!習慣了在實驗室衝澡慢慢想問題。"
    這就是我和書瑤婚後麵臨的第一個挑戰——生活習慣的巨大差異。
    她習慣把牙膏從中間擠,我堅持從尾巴卷起;她喜歡開著電視睡覺,我需要絕對安靜;她可以對著電腦工作到淩晨三點,我十一點就眼皮打架。
    但這些都不算什麽。最讓我頭疼的是浴室使用權的問題。作為理發師,我必須每天洗頭保持形象,而作為科學家,書瑤的晨間沐浴是她思考的黃金時間。
    "這樣,"婚後第二周,我們終於達成了一個協議,"我六點半起床先用浴室,七點輪到你。"
    她欣然同意,然後第二天睡過頭到七點半。
    我站在床邊,看著她蜷縮在被子裏的樣子,實在不忍心叫醒。最後那天我頂著沒洗的頭發去了店裏,被老顧客們調侃"結了婚就不講究了"。
    晚上回家,書瑤愧疚地遞給我一個小盒子:"送你的。"
    裏麵是一把理發店專用的高級剪刀,刀柄上刻著我們名字的縮寫。
    "實驗室的小張說他叔叔開五金店的,"她解釋道,"可以定製刻字。"
    我眼眶發熱。她總是這樣,用最實際的方式表達歉意。
    "謝謝,"我摟住她,"不過明天早上..."
    "我定三個鬧鍾!"她舉手發誓。
    然而第二天,我醒來時發現她已經不在床上了。浴室裏傳來水聲,時鍾顯示六點二十。
    我揉著眼睛走到浴室門口:"今天怎麽..."
    門開了,書瑤裹著浴巾出來,頭發還滴著水:"我昨晚兩點就睡了,就為了今天能早起。"她在我臉頰親了一下,"去洗澡吧,我去做早餐。"
    這就是我們的婚後生活——不斷磨合,不斷適應,但永遠把對方的需求放在首位。
    書瑤入職武大後,我們的生活漸漸步入正軌。她每周有三天在家工作,那是我最期待的日子。
    一個周四的下午,我正在店裏給客人染發,手機突然響了。是書瑤。
    "歡喜..."她的聲音帶著哭腔,"你能回來一趟嗎?"
    我的心一緊:"怎麽了?不舒服?"
    "不是...是數據。"她抽了抽鼻子,"我弄了一周的分析全亂了。"
    我立刻向客人道歉,讓徒弟接手,騎上電動車就往家趕。
    推開門,我看到書瑤蜷在沙發上,麵前攤著幾大疊打印紙,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數字和圖表。
    "怎麽回事?"我坐到她身邊。
    她靠過來,額頭抵著我的肩膀:"實驗數據有問題,我找不到規律...周四就要交論文了..."
    我輕輕拍著她的背,目光掃過那些紙張。雖然看不懂內容,但我注意到一個細節——很多頁麵上都用紅筆畫了圈。
    "這些紅圈是什麽意思?"我問。
    "異常值,"她歎氣,"就是不符合預期的數據點。"
    我拿起幾張紙並排放在茶幾上,像平時給客人設計發型時參考不同角度的照片一樣。
    "你看,"我指著一處,"這些紅圈的位置,是不是有點像波浪?"
    她抬起頭,眯起眼睛:"什麽?"
    "就像..."我比劃著,"客人頭發的分界線,有時候會自然形成s型。"
    她突然坐直了身體,抓過那幾張紙仔細對比,眼睛越睜越大:"天啊...你是對的!這不是異常值,這是周期性波動!"
    她跳起來撲向電腦,手指在鍵盤上飛舞。我默默去廚房泡了杯蜂蜜檸檬茶放在她手邊,然後回到店裏繼續工作。
    晚上十一點,我回到家時,書瑤還在電腦前,但臉上帶著笑容。
    "解決了?"我問。
    她轉身抱住我的腰:"解決了!你的"波浪理論"幫了大忙!"她興奮地解釋,"那些數據呈現周期性變化,我之前用的分析方法完全錯了方向。"
    我揉揉她的頭發:"理發師的眼光偶爾也有用嘛。"
    "太有用了!"她拉著我坐到電腦前,"看,這是新的分析結果,漂亮吧?"
    屏幕上是一組優美的波浪形曲線。雖然還是看不懂具體含義,但我點點頭:"很漂亮,像燙卷的發型。"
    她笑著親了我一下:"明天我要在組會上特別感謝我的理發師顧問。"
    第二天晚上,書瑤帶回來一個小蛋糕,上麵用巧克力寫著"to y briiant ist"。
    "組會上大家都誇這個發現很巧妙,"她一邊切蛋糕一邊說,"老板建議我把這個分析思路寫成方法論論文。"
    "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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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教別人怎麽用這種方法處理類似數據。"她眼睛閃閃發亮,"如果發表成功,對我的職稱評定很有幫助。"
    我看著她興奮的樣子,突然意識到,我們的婚姻不僅僅是兩個人的結合,更是兩種生活方式的交融。她的科學嚴謹和我的直覺觀察,竟然能產生如此美妙的化學反應。
    "下次有數據問題,隨時叫我。"我舔掉手指上的奶油。
    她笑著點頭:"一定。"
    書瑤懷孕的消息是在我們結婚一周年那天確認的。
    那天早上,她神秘兮兮地遞給我一個禮盒。我拆開後,發現裏麵是一件印著"世界上最棒的爸爸"的t恤。
    我愣了三秒,然後一把抱起她轉了個圈:"真的?!"
    她紅著臉點頭:"昨天去醫院確認的。"
    我立刻打電話給店裏請假,然後拉著書瑤去了商場,買了一大堆嬰兒用品和孕婦營養品。
    "歡喜,"她無奈地看著購物車,"孩子還有七個月才出生呢。"
    "提前準備嘛,"我理直氣壯,"就像剪發前要先梳順一樣。"
    她搖搖頭,但眼裏的笑意藏不住。
    隨著書瑤的肚子一天天變大,我的保護欲也日益膨脹。我開始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即使她再三表示可以自己打車。
    "就讓我表現一下嘛,"我幫她係好安全帶,"等孩子出生,就沒這麽多二人世界了。"
    一個雨天的傍晚,我去武大接她。等了半小時還不見人影,我忍不住去實驗室找。
    推開門的瞬間,我看到書瑤站在梯子上夠高處的文件,肚子已經很明顯了。
    "林書瑤!"我衝過去扶她下來,"你幹什麽呢!"
    她被我嚇一跳:"拿參考資料啊..."
    "不能等我來嗎?或者叫學生幫忙?"我心髒砰砰直跳,"萬一摔了怎麽辦?"
    她看著我發白的臉色,突然明白了我的恐懼,軟下聲音:"對不起...我忘了自己懷孕了,就想著快點找到那份文獻..."
    我緊緊抱住她,感受著她腹部的隆起和我們即將出世的孩子,突然哽咽:"答應我,一定要小心..."
    她回抱我:"我答應你。"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決定。第二天一早,我找來裝修隊,把理發店二樓改造成了嬰兒房。
    "這是..."書瑤看著設計圖,驚訝地睜大眼睛。
    "以後你可以帶著孩子來店裏,"我解釋道,"我在二樓工作,既能照顧生意又能照顧你們。"
    她眼眶紅了:"歡喜..."
    "別哭啊,"我手忙腳亂地擦她的眼淚,"孕婦不能情緒激動。"
    她破涕為笑:"誰告訴你這些的?"
    "《準爸爸必讀》,"我驕傲地說,"我看了三遍了。"
    書瑤懷孕七個月時,行動已經很不方便了。我幾乎包攬了所有家務,還學會了做各種營養餐。
    一個周末的早晨,我正在廚房煎蛋,突然聽到書瑤的尖叫聲。
    "怎麽了?!"我扔下鍋鏟衝進臥室。
    書瑤站在鏡子前,指著自己的臉:"長斑了!"
    我鬆了口氣,湊近看:"哪裏?"
    "這裏,還有這裏,"她指著顴骨附近幾處淡淡的褐色斑點,"妊娠斑!難看死了!"
    我親了親那些斑點:"我覺得很可愛,像小雀斑。"
    "你當然這麽說,"她嘟著嘴,"又不在你臉上。"
    我想了想,跑回廚房,用巧克力醬在煎蛋上畫了個笑臉,然後端給她:"看,和你臉上的斑點一模一樣。"
    她看著那個滑稽的笑臉,終於笑了:"傻瓜。"
    "林博士,"我正經地說,"根據我的專業判斷,這些斑點讓你更美了。就像挑染的頭發,有種特別的味道。"
    她搖搖頭:"你這張嘴啊..."
    "而且,"我補充道,"書上說生完孩子就會淡化的。"
    她挑眉:"《準爸爸必讀》還講這個?"
    "第四章第五節,"我得意地說,"我還做了筆記呢。"
    她終於大笑起來,臉上的斑點隨著笑容舒展,確實像陽光下的雀斑一樣生動可愛。
    孩子出生那天,是我人生中最漫長又最短暫的十二小時。
    書瑤的陣痛從淩晨三點開始。我手忙腳亂地按照演練過無數次的那樣,拿上待產包,扶她上車,一路闖了兩個紅燈趕到醫院。
    產房外,我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轉來轉去,直到護士出來說:"恭喜,是個健康的男孩。"
    看到書瑤蒼白卻幸福的臉,和那個皺巴巴的小家夥時,我哭得像個孩子。
    我們給他取名"歡林",取我們倆的姓氏,寓意"歡樂的森林"。
    小歡林的到來讓我們的生活徹底改變了。書瑤休了半年產假,全身心投入育兒。而我則把理發店的營業時間縮短,每天下午三點就關門回家幫忙。
    一個深夜,我起來給歡林喂奶,回到床上時發現書瑤正借著台燈的光看論文。
    "怎麽不睡?"我小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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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下周要回去上班了,得準備一下。"
    我躺下摟住她:"緊張嗎?"
    "嗯,"她靠在我胸前,"離開學術界半年,不知道還能不能跟上節奏。"
    "肯定能,"我親親她的發頂,"你可是林書瑤博士。"
    她輕笑:"現在還是"博士"嗎?我都成"歡林媽媽"了。"
    "在我這裏,你永遠是那個在顯微鏡前閃閃發光的林博士,"我認真地說,"隻是現在多了個"歡林媽媽"的身份而已。"
    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歡喜,謝謝你。"
    "謝什麽?"
    "謝謝你...從沒讓我覺得必須在事業和家庭之間做選擇。"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我實驗室的師姐,生完孩子後丈夫就希望她辭職在家..."
    我收緊手臂:"那太可惜了。世界需要你的研究,歡林也需要看到媽媽追求夢想的樣子。"
    她轉身埋在我懷裏,肩膀微微顫抖。我知道她在哭,但這是幸福的淚水。
    書瑤回歸工作後,我們請了個白班保姆照顧歡林。每天下班回家,書瑤都會第一時間抱起孩子,而我則負責做飯。
    周末是我們最珍惜的時光。有時書瑤會帶著歡林來店裏,讓他在二樓的嬰兒床裏睡覺,一邊工作一邊照看。客人們都喜歡這個小家夥,常常帶玩具給他。
    一個周日的下午,書瑤在二樓寫論文,我在樓下給客人剪發。歡林突然哭了起來,書瑤怎麽哄都沒用。
    "我去看看。"我對客人說。
    上樓後,我發現書瑤正抱著歡林來回走動,一臉疲憊。
    "給我吧,"我接過孩子,"你去休息會兒。"
    我抱著歡林下樓,一邊輕輕搖晃一邊繼續給客人剪發。神奇的是,小家夥很快就在我臂彎裏睡著了。
    "厲害啊,"客人小聲說,"不愧是當爸爸的。"
    我笑笑:"可能是習慣理發店的噪音了,在肚子裏就天天聽。"
    書瑤從二樓探出頭,看到熟睡的孩子,對我豎起大拇指。
    那天晚上,歡林睡著後,書瑤突然說:"歡喜,我想申請一個研究基金。"
    "好啊,什麽方向的?"
    "關於藥物載體在毛囊中的靶向性,"她眼睛發亮,"其實...我一直在想,也許可以把我的研究和你的專業結合起來。"
    我驚訝地看著她:"染發劑裏的科學?"
    "不止,"她興奮地解釋,"想象一下,如果能開發出一種通過毛囊給藥的係統,病人就不需要打針了,隻需要局部塗抹..."
    我被她的想法震撼了:"這...太酷了!"
    "但這意味著我可能要花更多時間在實驗室,"她猶豫道,"你會很辛苦..."
    "去吧,"我握住她的手,"家裏有我呢。而且這研究太有意義了,說不定能幫到很多人。"
    她感激地親了我一下:"我保證不會占用太多家庭時間。"
    "沒關係,"我笑著說,"反正歡林喜歡理發店的聲音。"
    歡林一歲生日那天,我們舉辦了一個小型派對。書瑤的父母也從北京趕來,看到外孫時,她父親嚴肅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孩子養得不錯,"他難得地誇了我一句,"書瑤說你很會帶孩子。"
    我受寵若驚:"應該的。"
    派對結束後,送走所有客人,我和書瑤癱在沙發上,看著滿地狼藉和嬰兒床裏熟睡的歡林。
    "累嗎?"我問。
    她靠在我肩上:"幸福的那種累。"
    我摟住她,突然想起什麽:"對了,我有禮物送你。"
    "嗯?今天不是歡林的生日嗎?"
    "是,但也是我們成為父母的一周年紀念。"我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盒子。
    她打開後,發現是一對耳環——小巧的剪刀和梳子造型,鑲著碎鑽。
    "我自己設計的,"我有些緊張,"喜歡嗎?"
    她眼眶紅了:"太喜歡了..."然後拿出手機,"我也有東西給你。"
    手機上是武大官網的頁麵,顯示她剛獲批的那個研究基金項目——"基於毛囊結構的靶向給藥係統研究",項目組成員裏赫然寫著我的名字:歡喜,顧問。
    "這..."
    "沒有你就沒有這個研究方向,"她認真地說,"所以你是不可或缺的成員。"
    我不知該說什麽,隻能緊緊抱住她。
    夜深了,我們輕手輕腳地收拾完派對殘局。書瑤去洗澡時,我突發奇想,用她的染發劑在浴室鏡子上畫了一個分子結構式。
    她出來後,盯著鏡子看了半天:"這是什麽?"
    "據說是多巴胺的結構,"我撓撓頭,"網上查的。就是...讓人感到快樂的那種物質。"
    她轉身看我,眼裏閃著光:"你知道你現在有多浪漫嗎,歡喜先生?"
    "跟你學的,"我笑著親她,"林博士。"
    第二天早上,我在咖啡杯裏發現了一個驚喜——書瑤用奶泡做了一個完美的拉花,形狀是心電圖,旁邊寫著"98.7"——那個對我們有特殊意義的數字。
    我端著咖啡走到陽台,書瑤正在那裏給歡林讀繪本。晨光中,她抬頭對我微笑,眼角的細紋和臉上的雀斑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我忽然明白,愛情不是轟轟烈烈的誓言,而是清晨的咖啡和深夜的擁抱;不是完美的童話,而是擠牙膏的爭執和雨天的接送;不是改變對方,而是在差異中找到平衡。
    就像理發師和科學家,看似毫不相幹,卻能在彼此的世界裏發現新的可能。
    "爸爸!"歡林突然向我伸出小手。
    我走過去,把妻兒一起摟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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