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拉薩·肯辛頓宮的邀請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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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兒的視頻爆紅是在一個普通的周二早晨。
我正給文化中心新裝的藏式門簾掛流蘇,雨晴突然從二樓衝下來,手機差點懟到我臉上:"你看!"
屏幕上,雪兒穿著她設計的混血文化t恤,站在學校禮堂裏用中英藏三語朗誦自己寫的詩:"我的眼睛是阿媽的黑色星星我的頭發是阿爸的棕色草原..."視頻點讚數已經突破10萬。
"什麽時候拍的?"我驚訝地發現背景是我們文化中心。
"上周文學社活動。"雨晴劃到評論區,"bbc文化頻道想采訪她,還有這個——"她點開一封郵件,落款讓我手一抖,流蘇掉在了地上。
"肯辛頓宮?"
"喬治王子的私人秘書發來的。"雨晴聲音發緊,"他們希望雪兒的俱樂部能為小王子設計一堂"多元文化體驗課"。"
我們麵麵相覷。自從混血文化俱樂部走紅後,雪兒確實收到過不少邀約,但皇室?這完全超出了我們的想象。
"會不會是惡作劇?"我撿起流蘇。
雨晴已經撥通了郵件裏的聯係電話。當她用那種特有的校長式英語與對方交談時,我注意到她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婚戒——這是她緊張時的小動作。
"是真的。"掛斷電話後,她靠在櫃台上,"下周三下午三點,閉館接待。需要準備藏族文化體驗內容,但絕對禁止拍照和對外透露。"
我望向牆上雪兒設計的t恤草圖——那件融合了七個國家元素的花哨衣服,現在要出現在未來英國國王的身上?這太超現實了。
"得告訴雪兒。"我說。
"等等。"雨晴咬住下唇,"先確認細節。萬一是媒體陷阱..."
門鈴突然響起。站在門口的老人讓我渾身血液凝固——丹增叔叔,父親的老友,二十年來第一次離開西藏。
"小紮西。"他裹著嗆人的羊皮襖,漢語夾雜著濃重的藏語口音,"你姑姑...卓嘎...快不行了。"
他粗糙的手遞來一部手機。視頻裏,姑姑躺在昌都醫院的病床上,氧氣麵罩下幹裂的嘴唇蠕動著:"回來...看看我..."
手機"啪"地掉在地上。雨晴彎腰去撿的瞬間,我注意到她後頸滲出細密的汗珠——懷孕五個月的她最近總是容易疲憊。
"什麽時候的事?"我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
"肺水腫,三天前。"丹增叔叔從懷裏掏出一條褪色的哈達,"她說要親手給你係上。"
雨晴悄悄握住我的手。她的掌心冰涼潮濕,但聲音異常堅定:"歡喜,你得回去。"
"但皇室邀約..."
"我和雪兒能處理。"她轉向丹增叔叔,"您坐飛機來的?有地方住嗎?"
老人搖搖頭,從行囊裏掏出個糌粑口袋:"吃嗎?你小時候最愛的。"
青稞粉的香氣突然讓我喉頭發緊。我想起姑姑背著我翻山越嶺去寺廟祈福的日子,想起她在我離開西藏那天塞進行李的奶渣,想起這些年視頻裏她越來越渾濁的眼睛...
"我訂今晚的機票。"我說。
雨晴點點頭,突然皺眉按住腹部。我立刻扶住她:"怎麽了?"
"沒事,孩子踢了一下。"她勉強笑笑,但我注意到她指甲掐進了掌心——她在撒謊。
安頓好丹增叔叔後,我悄悄給家庭醫生發了信息。等待回複時,雨晴已經利落地收拾好我的行李:"帶些姑姑愛吃的英國點心回去。雪兒放學我去接,你專心處理家事。"
她總是這樣,把一切安排得滴水不漏。但當她彎腰係鞋帶時,我看見她後頸的碎發被汗水黏在皮膚上——這絕不是普通的胎動。
"雨晴,說實話。"
她僵了一下,終於鬆口:"...有點出血。醫生說需要臥床兩天。"
我立刻奪過行李箱:"那我不走了。"
"別犯傻!"她罕見地提高了聲音,"你姑姑等了你二十年!"突然的激動讓她臉色煞白,不得不扶著牆喘息。
我們僵持著,直到丹增叔叔從客房出來,用藏語說了什麽。雖然我聽不懂全部,但"血脈"和"最後一麵"幾個詞像刀子般紮進心裏。
"這樣。"雨晴最終妥協,"你先回去三天。如果姑姑情況穩定,周末我就帶雪兒飛昌都。"
這個折中方案讓我們都鬆了口氣。但就在我準備叫車時,門鈴再次響起。
站在門外的男人讓雨晴瞬間麵無血色——張銘,她的前夫,雪兒的生父,拎著登喜路公文包,西裝革履得像剛從華爾街出來。
"surprise."他微笑著,目光掃過我的藏袍和丹增叔叔的羊皮襖,"看來我趕上了家庭聚會?"
雪糕在陽光下融化的速度,都比不上雨晴表情凍結的速度。她機械地側身讓張銘進門,動作僵硬得像在夢遊。
"你來幹什麽?"我擋在丹增叔叔前麵。
張銘從容地取出一個文件夾:"上海國際學校的股權轉讓協議。"他看向雨晴,"董事會最後通牒——要麽下周一到崗,要麽永遠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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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晴接過文件的手指微微發抖。我正想開口,張銘突然轉向我:"對了,紮西先生,聽說你在申請永久居留?真巧,我剛好認識內政部的..."
"夠了!"雨晴厲聲打斷,"雪兒馬上放學,請你離開。"
"正好接女兒吃飯。"張銘看了眼百達翡麗,"我訂了caridge"s的下午茶。"
丹增叔叔困惑地看著我們,用藏語問我是否需要幫忙"趕走這個漢人"。正當局麵即將失控時,雨晴的手機響了。
"雪兒班主任。"她接聽後臉色驟變,"什麽?現在?好,馬上到。"
掛斷電話,她抓起外套:"雪兒在學校打架了。"
我們四人擠進張銘租的奔馳時,荒謬感壓得我喘不過氣。藏族老人、上海精英、懷孕的妻子和即將見前夫的女兒——這場景像極了荒誕劇。
車上,張銘不斷通過後視鏡打量丹增叔叔:"老人家第一次來倫敦?要不要..."
"開你的車。"我打斷他。
聖茱莉亞國際學校的教務室裏,雪兒額頭貼著創可貼,正倔強地仰著臉。對麵坐著個金發男孩和他的律師父親。
"她先動手的!"男孩父親指著兒子淤青的嘴角,"種族歧視言論?我兒子隻是說她俱樂部是"雜種大雜燴"!"
這個詞讓張銘猛地轉向雪兒:"他們這麽叫你?"
雪兒咬著嘴唇點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張銘突然笑了,慢條斯理地卷起襯衫袖口:"知道嗎?我哈佛法學院畢業時,有個教授也這麽評價亞裔學生。"
他走到男孩麵前蹲下,聲音溫柔得可怕:"小朋友,你爸爸可能沒告訴你——"突然揪住男孩衣領,"說這種話的人,通常牙醫賬單會很貴。"
男孩父親跳起來時,雨晴已經擋在中間:"張銘!這裏是英國!"
"所以呢?"張銘理了理袖口,"我女兒被欺負,還要講紳士風度?"
場麵亂成一團。班主任絕望地按著太陽穴,丹增叔叔開始念經,而我注意到雪兒看向生父的眼神裏,第一次有了驚訝的認同。
最終校長出麵調停:雪兒停課一天,男孩轉去其他班級。但當我們走出校門時,張銘突然宣布:"我要爭取雪兒的監護權。"
雨晴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
"根據英美共同監護協議,我有權——"
"你二十年沒見她!"雨晴聲音發抖。
"所以現在要補償。"張銘掏出張支票塞給我,"夠你買十張回西藏的機票。別讓我在法庭上見到你,牧民。"
支票在我掌心皺成一團。丹增叔叔用藏語罵了句什麽,而雪兒突然衝過來抱住我的腰:"歡喜叔叔別走!"
我蹲下平視她:"記得我們養的格桑花嗎?就算冬天枯萎,根還在土裏活著。"用額頭抵住她的,"我的根在叫我回去。"
雪兒似懂非懂地點頭。張銘趁機拉過她:"下午茶還吃嗎?爸爸給你買了梵克雅寶的手鏈..."
看著雪兒被帶走的背影,雨晴突然踉蹌了一下。鮮紅的血順著她大腿內側流下來,在灰色羊毛裙上洇開刺目的花。
"醫院!現在!"我打橫抱起她衝進車裏。
急診室的熒光燈下,時間被拉成粘稠的糖絲。當醫生終於出來說"胎兒保住了"時,我才發現指甲已經掐進掌心,滿手是血。
雨晴在藥物作用下昏睡著,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脆弱的陰影。我輕輕撫摸她隆起的腹部,突然意識到:我們正站在懸崖邊緣,稍有不慎就會墜入萬劫不複。
手機震動。是文化中心經理發來的消息:「bbc想就皇室邀約做背景采訪,接嗎?」
我看向窗外,倫敦的雨又開始下了。在模糊的玻璃上,我恍惚看見姑姑枯瘦的手在向我召喚,看見雪兒在張銘的豪車裏困惑的眼神,看見雨晴流血時絕望的表情...
突然,丹增叔叔粗糙的手按在我肩上:"小紮西,記得你阿爸的話嗎?"犛牛角斷了,就用骨頭接著戰鬥"。"
老人從懷中掏出個褪色的經幡袋:"你姑姑讓我帶的。裏麵裝著你的臍帶,還有她從岡仁波齊求的護身符。"
粗布摩擦掌心的觸感如此熟悉,仿佛穿越二十年的時光。我深吸一口氣,做出決定。
"告訴bbc,采訪可以,但必須聚焦混血青少年的身份認同問題。"我回複經理,然後撥通另一個號碼,"陳明?是我。麻煩你聯係昌都醫院最好的肺科醫生...對,現在就轉院治療。"
掛掉電話,我在雨晴額頭輕輕一吻,轉向丹增叔叔:"我們坐最早那班飛機回去。"
當飛機衝破雲層時,舷窗外朝陽如血。我摸著經幡袋裏幹枯的臍帶,想起小時候姑姑說的:人就像風箏,飛得再高,線頭永遠係在出生的地方。
而現在,這根線正拽著我回到生命最初的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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