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我就醒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裏全是昨晚敏珠那個輕如蝶翼的吻。我摸出手機，點開她的朋友圈——全是韓文，一個字都看不懂，隻有幾張青島棧橋的照片能辨認出來。
    "歡喜啊歡喜，你也有今天。"我對著天花板自言自語，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九點半，我站在敏珠酒店樓下，手裏拎著兩袋青島特色早餐。我特意穿了件淺藍色襯衫，頭發抹了點發膠，甚至還噴了古龍水——這瓶香水還是去年生日時前女友送的，一直沒開封。
    手機響了，是敏珠發來的消息："我馬上下來。"
    五分鍾後，酒店旋轉門轉出個倩影。敏珠今天穿了件淡黃色連衣裙，頭發紮成高馬尾，陽光下整個人像朵小向日葵。我心跳頓時漏了半拍。
    "早上好！"我揮揮手，差點把早餐袋甩出去。
    敏珠小跑過來，眼睛彎成月牙："你來得真早。"
    "青島人最守時。"我遞上早餐袋，"嚐嚐地道的青島早餐。"
    她好奇地打開袋子："這是什麽？"
    "甜沫、油條、茶葉蛋，還有..."我還沒說完，敏珠已經舀了一勺甜沫送進嘴裏，然後表情瞬間凝固。
    "怎麽了？不好吃嗎？"我緊張地問。
    敏珠艱難地咽下去："這是...鹹的？"
    "對啊，甜沫是鹹粥啊。"我突然反應過來，"等等，你以為它是甜的？"
    "名字叫甜沫..."敏珠一臉委屈，"我以為會是甜的。"
    我拍腿大笑："哈哈哈，我第一次吃也這麽以為！這是青島人祖傳的惡作劇吧？"
    敏珠也被我的笑聲感染，跟著笑起來。陽光照在她臉上，連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嚐嚐這個。"我掰了截油條遞給她，"這個絕對不會騙人。"
    敏珠咬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這個好吃！脆脆的！"
    "對吧？甜沫配油條，絕配！"我得意地說，"走，帶你去八大關，邊走邊吃。"
    我們沿著海濱步道慢慢走，敏珠對什麽都好奇，時不時停下來拍照。我耐心地等她，順便用蹩腳的韓語介紹沿途風景。
    "那個紅頂房子，德國人建的。"我指著遠處一棟建築，"很漂亮，但是...呃..."我突然卡殼，想不起韓語的"曆史"怎麽說。
    "???"敏珠提示我。
    "對！??！"我誇張地點頭，"青島有很多??建築。"
    敏珠被我蹩腳的發音逗笑了："你韓語說得...很可愛。"
    "我還會一句——????！"我故意眨眨眼。
    敏珠臉一下子紅了，輕輕打了我一下："不可以隨便說這個！"
    "什麽意思啊？"我裝傻，"不是"你好"的意思嗎？"
    "騙子！"敏珠氣鼓鼓地瞪我，卻掩不住嘴角的笑意，"你明明知道是"我愛你"。"
    我們笑鬧著走到八大關，這裏的梧桐樹高大挺拔，雨後的陽光透過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偶爾有水滴從樹葉上滑落，在陽光中閃爍如鑽石。
    "太美了..."敏珠仰頭轉著圈，裙擺飛揚，"像電影場景一樣！"
    "來，站那兒。"我指揮她站在一棵特別高大的梧桐樹下，"給你拍照。"
    敏珠擺了幾個姿勢，突然招手："我們一起拍！"
    我把手機遞給路過的一個大爺："師傅，麻煩幫我們拍一張。"
    大爺樂嗬嗬地接過手機："小夥子有福氣啊，女朋友真漂亮。"
    "還不是女朋友..."我小聲嘀咕，但還是摟住了敏珠的肩膀。她身上有淡淡的梔子花香，讓我想起小時候奶奶院子裏的那株梔子。
    "一、二、三——茄子！"大爺喊道。
    "??!"敏珠同時用韓語喊道。
    照片裏的我們笑得像兩個傻子，背後是滴水的梧桐和古老的歐式建築。敏珠非要立刻設為手機壁紙，我嘴上說著"太誇張了吧"，心裏卻甜得冒泡。
    中午我帶她去吃了海鮮餃子，敏珠對鮁魚餃子讚不絕口。
    "這個比昨晚的螃蟹還好吃！"她一口一個，腮幫子鼓鼓的像隻小倉鼠。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我笑著給她倒了點醋，"蘸這個更香。"
    敏珠照做，然後被酸得皺起整張臉。我趕緊遞上紙巾，她擦著眼角嗆出的淚水，卻還堅持要把餃子吃完。
    "韓國人吃飯必須光盤。"她認真地說，"不然廚師會傷心的。"
    "在我們這兒叫"光盤行動"，政府提倡的。"我豎起大拇指，"好習慣！"
    吃完飯，我們散步到海邊。陽光下的海水泛著粼粼波光，遠處幾艘漁船隨波蕩漾。敏珠脫下涼鞋，赤腳踩在沙灘上。
    "水好涼！"她驚呼，卻不肯上岸，反而越走越深，直到海水沒過小腿。
    "小心裙子！"我喊道，但已經晚了。一個浪頭打來，她的裙擺全濕了。
    敏珠尖叫著跑回岸邊，濕漉漉的裙擺貼在腿上。我趕緊脫下襯衫給她圍在腰間，隻穿著背心的我突然有點不好意思——雖然平時在餐廳搬海鮮時經常這麽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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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敏珠小聲說，臉又紅了。她低頭擰著裙角的水，突然指著我的胳膊："你有紋身？"
    我這才注意到背心露出了右臂上的紋身——一條小醜魚。"是啊，尼莫，記得《海底總動員》嗎？"
    "你居然喜歡卡通片？"敏珠驚訝地瞪大眼睛。
    "怎麽，不像嗎？"我故意鼓起肌肉，"猛男就不能喜歡尼莫了？"
    敏珠笑得前仰後合，不小心踩到一個貝殼，整個人向後倒去。我眼疾手快地攬住她的腰，兩人差點一起摔進海裏。
    一瞬間，我們近得能數清對方的睫毛。敏珠的呼吸拂過我臉頰，帶著海鮮餃子的香氣。我喉嚨發緊，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們...去喝咖啡吧？"最後還是敏珠先開口，輕輕從我懷裏掙出來。
    "好、好啊。"我結結巴巴地回答，感覺心髒快要跳出胸膛。
    咖啡館是敏珠選的，一家藏在老城區小巷子裏的文藝小店。店主是個紮髒辮的姑娘，看到我們進來，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兩位要什麽？"
    "冰美式。"敏珠說，然後看向我。
    "呃...我也一樣。"我其實從沒喝過咖啡，在餐廳都是喝啤酒或茶水。
    等咖啡的時候，敏珠從包裏掏出一個小瓶子。我好奇地看著她擠出一團白色乳霜抹在手上。
    "要試試嗎？護手霜。"她遞給我。
    我以為是吃的，挖了一大坨就往嘴裏送。敏珠尖叫一聲抓住我的手腕："不是吃的！"
    已經晚了，我嚐到了一股詭異的玫瑰香精味。"噗——"全吐在了紙巾上。
    "你怎麽什麽都往嘴裏放啊！"敏珠又氣又笑，趕緊給我倒水。
    "你遞給我的嘛..."我委屈地漱著口，"誰知道是抹手的。"
    "在韓國，護手霜都是這樣分享的。"敏珠還在笑，眼角泛起細小的紋路，"你真是...太可愛了。"
    "可愛"這個詞讓我有點受傷，我堂堂七尺男兒..."那在韓國，男人怎樣才算帥？"
    敏珠想了想："會照顧人，有禮貌，不說髒話..."她每說一個詞，我的臉就垮一分。
    "完了，我一條不占。"我誇張地趴在桌上，"我粗魯、愛講葷段子、還紋身..."
    "但是你很真實。"敏珠突然認真地說，"不像首爾那些男人，個個像櫥窗裏的模特。"
    這句話讓我心裏一暖。咖啡上來後，我學著敏珠的樣子小口啜飲，然後被苦得直吐舌頭。
    "喝不慣？"敏珠笑著問。
    "比中藥還苦。"我做了個鬼臉，"我還是喜歡啤酒。"
    "那晚上繼續喝啤酒吧。"敏珠說，"我想去啤酒博物館。"
    "遵命，公主殿下。"我做了個誇張的敬禮動作。
    傍晚時分，我們走到天主教堂廣場。夕陽給古老的教堂鍍上一層金邊，廣場上零星有幾對新人在拍婚紗照。敏珠看得入神，突然挽住我的手臂。
    "怎麽了？"我嚇了一跳。
    "假裝一下。"她小聲說，"那邊有個男人一直盯著我看..."
    我立刻挺直腰板，凶神惡煞地瞪向那個方向。那人果然移開了視線。
    "演技不錯嘛。"敏珠笑道，卻沒鬆開手。
    我們就這樣挽著手在廣場上漫步，像一對真正的情侶。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重疊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歡喜，"敏珠突然問，"你為什麽在餐廳工作？"
    這個問題讓我愣了一下。"高中畢業就出來打工了，沒什麽特別的原因。"我聳聳肩，"工資不錯，還能認識各種人，比如你這樣的美女遊客。"
    "你沒想過做別的嗎？"
    "想過啊。"我指著遠處的大海，"小時候想當漁民，後來暈船；後來想當廚師，但刀工太差；還想過開酒吧，可惜沒錢..."
    敏珠被我的坦白逗笑了："你倒是想得開。"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嘛。"我眨眨眼，"你看那些魚，遊來遊去多開心，誰在乎明天會不會被撈上來？"
    "這個比喻好可怕。"敏珠做了個鬼臉，卻更緊地靠在我肩上。
    夜幕降臨，我們按計劃去了啤酒博物館。我熟門熟路地帶她參觀，還偷偷從生產線接了杯新鮮啤酒給她嚐。
    "這算偷喝吧？"敏珠緊張地四處張望。
    "沒事，我朋友在這兒上班。"我衝不遠處一個穿工裝的男人擠擠眼，"是吧，強子？"
    強子翻了個白眼："歡喜你又帶美女來蹭酒。"
    參觀結束後，我們在露台找了個位置。敏珠已經有點微醺，臉頰泛著可愛的紅暈。
    "青島啤酒，世界最好！"她舉杯高呼，引來周圍一片笑聲。
    "小聲點，我的小祖宗。"我趕緊拉她坐下，"你想被請出去嗎？"
    "歡喜，"敏珠突然正經起來，"我後天就要回首爾了。"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澆在我頭上。"這麽快？"
    "公司隻批了一周假。"她低頭玩著酒杯，"而且...我其實是有任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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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務？"
    敏珠咬了咬嘴唇："我們公司接了青島旅遊局的宣傳項目，派我來收集素材...所以那天才會一個人去餐廳..."
    我消化著這個信息："所以...你接近我是為了工作？"
    "一開始是。"她急忙解釋，"但後來...我是真的喜歡你陪著我..."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猛灌了一口啤酒。原來這幾天的甜蜜，都建立在一個謊言上。
    "對不起。"敏珠聲音哽咽，"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
    看著她泫然欲泣的樣子，我的心又軟了。"算了，"我長歎一口氣，"反正你也要走了。"
    "我們可以保持聯係啊。"敏珠急切地說，"你有kakao嗎？"
    "什麽卡？"
    "韓國的聊天軟件..."她掏出手機，"我幫你下載。"
    就這樣，我們在啤酒博物館的露台上，安裝了一堆韓國社交軟件。敏珠認真地教我使用，像個耐心的老師。
    "這樣就能隨時聯係了？"我問。
    "嗯！"敏珠用力點頭，"我還可以教你韓語。"
    "那我教你中文髒話。"我壞笑。
    "呀！"敏珠又打了我一下，但這次她沒有立即縮回手，而是輕輕覆在我的手背上。
    我翻轉手掌，與她十指相扣。夜風拂過，帶著啤酒花的香氣和遠處海浪的聲音。明天她就要走了，但此刻，我們掌心相貼的溫度是如此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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