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韓國人·暗流與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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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年慶的彩帶還沒清理幹淨,敏珠就收到了首爾總部的調令郵件。淩晨三點的廚房裏,打印紙在她指間簌簌作響,白底黑字的"立即生效"像四把刀插在胸口。
"大不了辭職。"我往鍋裏磕了個雞蛋,油星劈啪炸開,"我們開自己的店。"
敏珠把調令揉成一團砸向垃圾桶,沒中。"說得簡單,你知道在首爾開餐廳多難嗎?"她踢了腳不鏽鋼料理台,痛得倒抽冷氣,"租金是這裏的五倍!"
"誰說要在首爾了?"我翻動著煎蛋,讓溏心在鍋底晃出金色波紋,"青島有現成的客源,你的韓國料理加上我的本地海鮮——"
"中韓海鮮工坊?"敏珠突然抬頭,眼睛在節能燈下亮得驚人。她抓過料理台上的醬油瓶和辣椒醬,在餐巾紙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招牌,"中文在上,韓文在下,像海浪疊著海浪!"
我們頭碰頭地蹲在廚房地板上,用剩下的餐巾紙寫商業計劃。敏珠的韓式炸雞配方加上我的辣炒蛤蜊,她負責創新菜研發,我管本地供應鏈。寫到投資預算時,她突然用沾著辣椒醬的手指戳我額頭:"等等,你真要放棄"海風"?"
煎蛋在盤子裏慢慢涼了。我盯著灶台上年深日久的油漬:"我爸身體越來越差,加工廠遲早要我接手。與其給別人打工..."抬頭撞上敏珠灼熱的目光,喉嚨突然發緊,"不如和你一起創業。"
這句話像打開了某個閘門。敏珠撲過來抱住我時,打翻了醬油瓶,深褐色的液體在瓷磚上蜿蜒如地圖上的國界線。我們手忙腳亂去擦,指尖在醬汁裏相觸,黏糊糊的觸感卻讓心跳失了節奏。
"等等。"她突然抽回手,從褲袋摸出震動的手機,屏幕上是一串亂碼般的國際號碼。接聽後她表情逐漸凝固,韓語應答越來越急促,最後幾乎是摔了電話。
"總部?"我遞上紙巾,她正無意識地撕著剛才寫的計劃。
"說我們違規使用集團資源。"她冷笑,"指周年慶用了他們名號。"手指沾到的醬油在手機殼上留下褐痕,"要我立刻回總部說明情況,否則——"
玻璃門突然被敲響。我們驚跳起來,淩晨四點的餐廳外站著個戴鴨舌帽的男人,陰影中的半張臉像是亞洲人。他做了個討水喝的手勢,卻在接過水杯時塞給敏珠一張紙條。
"什麽鬼..."敏珠展開皺巴巴的紙條,上麵是一串數字:bsu。
"釜山港集裝箱編號?"我湊近看,海腥味從紙條上飄出來。再抬頭時,神秘人已消失在霧氣彌漫的街頭,隻有監控攝像頭閃著微弱的紅光。
敏珠把紙條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我叔叔在釜山海關工作,可以查查。"她掏出手機拍照,閃光燈亮起的刹那,我瞥見紙條背麵有極淺的印章痕跡——像是被刻意洗掉的公司ogo。
天亮後我們去醫院接金女士。推開病房門時,她正和金社長頭碰頭看一本相冊,見我們進來慌忙合上。棕褐色的皮質封麵閃過燙金字樣:19851986。
"媽媽今天出院手續。"敏珠用韓語說,眼睛卻盯著那本相冊。金女士假裝沒注意到,指揮我們收拾行李,自己卻把相冊塞進了貼身包包。
回程車上,金社長一反常態地沉默。後視鏡裏,他不斷摩挲左手無名指——那裏有一圈明顯的戒痕。而金女士望著窗外飛逝的風景,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打,節奏莫名熟悉。
"是《阿裏郎》。"敏珠突然小聲說。我這才發現金女士敲擊的正是昨晚她彈奏的曲調。
幫金女士整理行李時,我在衣櫃底層發現個上鎖的鐵盒。正要放回去,敏珠卻從母親錢包夾層摸出把小鑰匙:"她最近老是藏東西。"
"別了吧..."我話音未落,鎖扣已經彈開。裏麵是本韓文日記,扉頁貼著青島天主教堂的褪色印花。敏珠快速翻動,突然僵住——一張泛黃的出生證明飄落在地,嬰兒姓名處被褐色汙跡模糊,但公章清晰可見:青島市立醫院,1986年7月。
"這不可能..."敏珠跌坐在床上。她母親1987年才第一次來青島,這是她親口說的。除非——
樓下突然傳來玻璃碎裂聲。我們衝下去時,金女士正呆立在打翻的茶具前,臉色慘白地盯著金社長手中的照片。那是張雙人合影,年輕的金社長穿著八十年代時髦的條紋襯衫,懷裏抱著個嬰兒。照片一角被火燒過,但嬰兒腳踝上的心形胎記清晰可見。
"是我的孩子?"金社長聲音嘶啞,"我們的?"
金女士的沉默震耳欲聾。敏珠死死攥住那張出生證明,指節發白。我想起父親醉酒時說過的話:"那艘沉船上不隻有魚...還有更重要的..."當時以為他在胡言亂語。
現在這些碎片開始拚出可怕的圖案。
當晚父親突發中風。我在急診室外的長椅上接到敏珠電話,她聲音像是從海底傳來:"查到了...那個集裝箱是崔主管私下租用的,裏麵全是...餐廳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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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餐廳用品需要從釜山運?"
"奇怪的是..."她頓了頓,"運輸單上收貨人寫的是"海風餐廳"。"
我盯著急診室刺眼的紅燈,突然想通了一切:"配方。他們要偷你的核心配方。"怪不得周年慶時崔主管特意去後廚"參觀",還問了醬料保存方法。
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聲:"等等,集裝箱預定日期是..."敏珠倒吸冷氣,"就是總部要我回去述職那天!"
父親脫離危險後,我在他病房外抱住敏珠。她身上有醫院消毒水和辣椒醬混合的味道,頭發裏還夾著廚房的油煙味。"你得回去。"我吻她濕漉漉的睫毛,"但不是述職,是收集證據。"
"可叔叔——"
"我爸會好起來的。"我輕撫她後背,摸到突出的肩胛骨,"我們視頻商量對策,像以前研發新菜那樣。"
她在我懷裏顫抖得像風暴中的小船,卻抬頭露出倔強的笑容:"中韓海鮮工坊...會實現的。"
三天後,敏珠飛回首爾。我在"海風"後廚整理她的配方本,每頁都貼著她手繪的卡通笑臉。手機震動,是她的消息:「集裝箱裏全是仿製我們餐具的劣質品,連餐巾紙都印著一樣的ogo。崔主管想用山寨店毀掉"海風"聲譽」
正要回複,監控app突然彈出警報。畫麵裏有個黑影在餐廳後院徘徊,身形像極了那晚的神秘人。我抄起擀麵杖衝出去,卻隻找到個被遺落的煙盒——韓國牌子,過濾嘴上有齒痕。
煙盒裏塞著張字條,這次是中文:「明晚八點,太清宮見。帶上海圖」
筆跡蒼勁得像是老年人所寫。我猛然想起父親醉酒時在桌上畫的符號,趕緊翻手機相冊——那歪歪扭扭的線條,分明是半截航海圖!
次日黃昏,我帶著父親珍藏的老海圖前往嶗山。盤山公路被夕陽染成血紅色,後視鏡裏始終有輛灰色轎車不遠不近地跟著。開到太清宮停車場時,那輛車卻消失不見了。
李道長在偏殿等我。白須飄飄的老人接過海圖,又從袈裟內袋取出塊泛黃的羊皮紙。兩張圖拚合的瞬間,我渾身血液都凝固了——黃海某處標著紅叉,旁邊是韓文標注的"寶船"。
"1986年夏天。"李道長用帶著膠東方言的普通話說道,"中韓聯合打撈隊發現艘明代沉船,載滿朝鮮貢瓷。但台風來襲..."他深深看我一眼,"你父親和金社長是唯二的幸存者。"
"那和敏珠母親有什麽關係?"
道長拂袖點燃三炷香:"那年有兩個韓國女翻譯。"
香灰落下的瞬間,所有碎片突然歸位:金女士1985年就來過青島,1986年的出生證明,被藏起來的孩子...還有崔家對這段往事的執念。
下山時暴雨傾盆。我在停車場被三個黑衣人圍住,領頭的是崔主管的心腹。"交出海圖。"他中文生硬,"否則那韓國丫頭——"
我掄起停車場的鐵鍬砸向對方膝蓋,趁亂衝進車裏。後視鏡中,黑衣人正扶著同伴罵罵咧咧。手機在這時響起,是敏珠發來的視頻請求。
畫麵裏她站在某個倉庫,背景堆滿印著"海風"ogo的山寨餐具。"找到決定性證據了!"她興奮地切換鏡頭,對準一份文件,"崔主管挪用公款的文件,還有..."畫麵突然劇烈晃動,傳來韓語咒罵聲。最後定格在一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臉上——崔主管。
信號中斷前的最後一幀,是敏珠被拖走的畫麵。
我瘋狂回撥卻提示關機。暴雨中車子像離弦的箭射向市區,電台突然插播台風警報:"今年第9號台風"梅花"預計今夜登陸...青島至首爾航班全部取消..."
方向盤被我攥得吱呀作響。在某個紅燈前,副駕駛突然多了個煙盒——和昨晚一樣的韓國牌子。這次裏麵是張機票:今晚最後一班青島飛首爾,乘客姓名赫然寫著金英淑。
後座傳來輕咳。我悚然回頭,金女士不知何時坐在那裏,膝上放著那本棕色相冊。"該結束了。"她平靜地說,翻開相冊最後一頁——那是張泛黃的全家福:年輕的金社長抱著嬰兒,而她站在旁邊,三人背後是青島棧橋。
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扇形軌跡,就像命運反複擦拭卻始終清晰的印記。我掛擋踩下油門,聽見自己聲音陌生得可怕:"伯母,您到底有幾個孩子?"
金女士望向窗外的暴雨,手指再次敲起《阿裏郎》的節奏:"當年為了保護孩子,我們把她送回韓國...交給美蘭撫養。"
"美蘭?崔主管的姑姑?"我急刹車停在機場出發層,"那敏珠是..."
"是我們的女兒。"金女士解開安全帶,"也是美蘭的養女。崔永浩一直以為...敏珠是他姑姑的親生女兒。"
機場廣播正在呼叫最後一次登機。金女士把相冊塞給我:"去找金社長,他會解釋剩下的。"她瘦小的身影推著行李箱走向安檢,像一片秋葉飄向風暴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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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顫抖著撥通金社長電話。他聽完隻說了句"等我",半小時後帶著個保險箱趕到機場。輸入密碼時,他手指在發抖:"當年沉船打撈是最高機密,我們簽了保密協議。但崔大萬想私吞文物..."
保險箱裏是份泛黃的文件,中韓雙語標題:《關於1986年7月19日黃海聯合打撈事故的說明》。附件照片上,年輕的父親和金社長站在甲板上,身後是幾個韓國人——其中穿紅衣的女子,分明是年輕時的金女士。
"崔大萬醉酒操作失誤導致沉船,卻造謠說是中國船員害死了他妹妹。"金社長指著照片角落穿藍裙的姑娘,"這就是美蘭...崔永浩的姑姑。她臨終前把敏珠托付給英淑,但..."
"但崔主管以為敏珠是美蘭的親生女兒?"我腦子嗡嗡作響,"所以他針對"海風",是要報複你們當年的事?"
金社長沉重地點頭:"他以為敏珠是姑姑的骨肉,被我們利用來維係中韓合作。"老人突然抓住我手腕,"歡喜,那孩子有危險!崔永浩如果知道敏珠其實是..."
廣播突然插播:"乘坐ke846航班前往首爾的金英淑女士,請速至登機口..."
我和金社長同時跳起來。衝向登機口的路上,手機突然震動。是敏珠發來的定位,附言隻有兩個字:「救我」
定位顯示是釜山港第7碼頭——正是那個神秘集裝箱的卸貨地點。
金社長麵色鐵青地掏出護照:"我跟你一起去。"但下一班飛機要明早。我們站在巨大的航班信息屏前,像兩艘擱淺的船。
這時手機又亮起,是李道長的信息:「嶗山漁港有快艇,說是找老鄭」
三小時後,我們蜷縮在柴油味刺鼻的漁船艙裏,隨浪濤劇烈搖晃。金社長對著塑料袋嘔吐不止,卻還死死攥著那個保險箱。我透過舷窗望著漆黑的海麵,想起父親常說的話:潮水退去時,才知道誰在裸泳。
現在,所有的偽裝都將被這場風暴剝落。
當釜山港的燈火出現在海平線上時,我摸出口袋裏的煙盒——不知何時被人塞了第三張紙條,這次是韓文:「她在bsu」
那是集裝箱的編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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