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田孝一。”他將我帶回山下君住的地方，親切地伸出手。
    “額，0307。”
    麵對他的泰然自若，我很難不去懷疑——嘶~這和剛才拔路而逃的那個，是一個人嘛。
    “春田君，你怎麽又把人帶回來了。”
    山下整體上還是十分頹廢的感覺，但遠沒有之前那種“行將就木”的感覺。啊，還真是個好演員呢，以後不知道特遣隊能不能隨身攜帶驗謊器。
    “因為他們沒對你做什麽。”春田領著我進去，“這應該是唯一比較幹淨的墊子。”
    “哦，謝謝。”拿過那個屬實算不上幹淨的墊子坐下後，感覺他是要反客為主，來對我進行問詢了。
    “果然，這個世界有你們這種人存在。”
    “用編號當名字的人？”
    “是處理我們這種人的人。”他拉開一罐啤酒，然後舉起另一罐，“要喝嗎？”
    “謝謝，不用了。”
    他隨即將易拉罐丟給山下。“放心，不會喝醉，隻是喜歡那種，微醺的感覺。”
    “所以，你的故事，幾分真假？”他倆的這份逍遙我可學不來，隻能強行去聊正事，而且，我的耳機後麵，不知道多少隻耳朵在聽呢——不過大概也隻能聽到一半內容。
    “一半一半。”春田幫著回答，從山下那困惑的眼神中，能知道他不會漢語的確是真的——好吧，大家夥隻能聽我自言自語了。
    “哪部分？”
    “先說說你們吧，找我們，是要把我們抓走嗎？”
    “啊？你這麽認為的話，那你這不是自投羅網嘛。”
    “我看到了外麵的那麽多警察，你也看到了我的臉，被找到是遲早的事。比起疲於奔命後最後被找到，或許和你們談談，會更好一點。”
    “哦。”談談好呀，我就喜歡談談，比打打殺殺好多了。
    “其實，我們也是從別人那裏得知了你的存在，被要求把你找出來。但事情肯定沒有那麽簡單，所以，可能還是要先知道你們的情況，才知道我們要去幹什麽。”
    春田沒有立馬接話，偏頭看向山下，山下盯著我又看了一會，無奈地搖搖頭。“他沒有那個。”
    “hat？”不會漢語的話，英語他應該會點吧。
    “靈魂，意識體，替身使者...說不清，但山下君能通過這種東西，判斷情緒，辨別真偽...也因此受傷......”
    不知是因為山下英語也是忘得差不多了，還是春田留意到我耳畔的耳機，總之依舊是幫著他回答了。
    山下學生時代被霸淩的事，其實就是因為這種能力。不像那些動漫裏的男主，山下沒有因為這種超能力，遇上一群美少女，展開奇幻的冒險，收獲什麽珍貴的東西，而是由於是個“怪人”，被學生老師，甚至父母排擠。
    即使是某個溫柔的，能看見妖怪的養貓少年，年少時也受到了不少這樣的傷害。隻是他遇到了很好的一群親人同伴，而山下...這種欺淩，在他這裏表現地更黑暗，更令人窒息。
    因為我無法進入山下的第一視角，所以隻能借由春田的描述，自行想象——又到腦補的時間了。
    那算是一種“影子”，人們心情放鬆時，它就淺淡一點，心事重重時，就濃鬱一點。偏正麵的情緒，顏色會鮮亮一點，反之，就是黑灰色了。
    不僅如此，就像負麵情緒容易傳染一樣，那些黑灰色的“影子”還會化作各種牛鬼蛇神，主動“攻擊”山下。我想，大概是山下看到的東西，會在他眼中具象化成一些東西，或陰暗，或光鮮。隻不過會去霸淩他的人，怎麽會有高尚的“靈魂”。
    然後信教的媽，酗酒的爸，導致他家裏也待不下去，隻能出來討生活。可大城市，顯然也不適合眾多光鮮亮麗的“影子”紮堆，走在街上，他會覺得洶湧的黑色汪洋在裹挾著他。
    他也試過去鄉下，但沒有他預想中的，和善的人更多，反而發現，越是鄉下，排外的情緒越強烈，尤其是他這種，不是遊客，而是“逃難”的人。
    更嚴重的是，盡量和別人斷絕接觸後，他自己的“影子”，變成了張牙舞爪的巨大怪物，隨時能將他吞沒。比起城裏，似乎鄉下還更恐怖一點。
    他回到了繁華的都市，白天偷那些黑灰色“影子”的錢，晚上上網衝浪，找各種綜藝漫才看，試圖衝淡一點悲傷的情緒，不然就去街上，找找“現充”們，看看亮麗一點的風景。
    顛沛流離一段時間後，“搬”到現在這個家的山下，偶遇了隻有“影子”，沒有身體的春田，借此，逐漸看見了春田的若隱若現的“輪廓”。
    “所以，你倆算是，夥伴。”
    “如果全世界隻有一個人能看見你，這就不是夥伴能概括的了。”
    “那...為什麽一看到我就跑？”
    “我想，能看到我的隻會有兩種人，一種是同樣有‘問題’的人，另一種，就是解決問題的人。”
    “我不敢賭你們是否友善，但好在你們對山下君並無惡意。”
    “我們也的確沒什麽惡意，你們應該也覺得，自己不適合在這個社會生活，我們那邊，也做著不少研究，說不定能幫上你們。”
    “代價呢？永遠的自由，還是像你一樣，需要解決各種事。”
    “啊，具體安排，就不是我能推測的了。”
    至少山下到基金會必定會頗受重用，人肉驗謊儀，那可太有用了。
    “聽著不錯，不過，我可能還要等會，等到...什麽時候我真的覺得，被世界拋棄是一件悲慘的事。”
    春田這漢語說得還挺標準呀，我怎麽一時聽不懂呢？
    人類是社會性動物，即使那些說孤獨有癮的人，真放到荒郊野外，不，拿走電子設備，關屋子裏與世隔絕一段時間，也多少會出現點問題，程度大小，取決於時間長短。
    這哥們，不會就是因為平時根本不用與人交流，最後導致自己的存在消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