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談談，聽聽故事可以，可講道理我並不擅長，而且從春田那深邃眼神裏，可以看出他看的書一定不少，對世界有一套屬於自己的，完整的認識。人又不是小孩子，哦，就算是小孩子，幹巴巴地講道理短時間用處也不大，所以，還是談談具體的“工作”吧。
    “那...你覺得會是什麽時候呢，說實話，就算你在等，也不能在這，我同意，我那些上司也不會同意。”
    “永遠不會。”
    “所以...我們坐在這的意義是？”
    “認識一下。”
    我聽得懂，但實在不太懂，他沒有想逃走的樣子，也沒有跟我們走，去基金會的意願，那他這“認識一下”，到底要幹嘛？
    “山下君的過去你已經知道了，現在到你了。”
    “然後，我再介紹自己。”
    看著他那謙遜的模樣，為了讓局麵不這麽僵住，我盡量簡短地概括了那毫無波瀾的，屬於程俊傑的二十八年。
    “......然後，我就突然入職了這裏，再往後，按理來說我不能說，也沒什麽，無非是天天這樣去見各種各樣的人和事。”
    “一個普通人，陷入了不普通的命運。”
    “嗯，對，這個總結沒問題。”
    “可你一看就不普通了，你的左手，你的意識，還有別的一些什麽，應該無人能及。”
    “你還真挺適合基金會的。”
    “這不是什麽特殊技能。你的夥伴能讓你孤身一人前來，說明你有自保的能力，且必然是某種強大的能力。而你剛才說了‘人和事’，說明你在各種事件中都有重要作用，可你並不像戰鬥人員，所以，這種強大，是多方麵的。”
    “然後你還能通過山下的情況，猜出有些事是影響意識的，進而猜出我也有點意識方麵的能力。啊，雖然不算難猜吧，但...這樣就顯得我不太坦誠。”
    果然隻是說說“程俊傑”，沒法讓他滿意，但我又不可能真把那麽多事件都說出來，隻能挑一些比較有代表性的了。
    “左手，有隔絕外界影響的作用。”我拿開左手上的手套，無奈地說道。
    “斯國一。”雖然山下君聽不懂中文，但幽藍色的液態手可是能真切看到的。
    “然後裏麵的這些絲線，是一種寄生物，要是離開這裏，給多點時間，恐怕能把整個冬京吃幹抹淨。”
    “斯國一！”這次是春田翻譯給山下聽完後，才有的讚歎。
    哎呀，哎呀，也沒有那麽厲害啦，低調，低調。可能因為基金會這邊怪事比較多，我其實一直不感覺自己有多麽“不普通”，畢竟起碼看著還是個正常人，但顯然，某種意義上，我都不能算作“人”了——單長生不老就能把我開出“地球生物籍”了。
    “好了，我該介紹自己了。和你，和他，都一樣，我們都是，‘普通人’......”
    春田不完全算是日木人，因為他的父母是日木黃金時代偷渡來的，嚴謹一點，他是日籍緬田人。父母因豔羨這裏的輝煌時代而來，他卻誕生在泡沫破裂的那刻。
    被霸淩，被嫌棄之類的，他也經曆過，但比山下幸運的是，做灰產的父母對他很不錯，不過，他父母離開的卻更早。父母給他留了很多東西，讓他早些年甚至可以隻靠利息生活。
    經濟自由等於行為自由，而他早早就染上了“讀癮”，百無聊賴地學會了七種語言，通讀各國曆史，不是翻譯版，而是各國各自的史書。機電，計算機，ai，也頗有涉獵，算得上文理雙修。
    他本可以這樣一個人瀟灑一輩子，但真的隻剩“一個人”時，還是完全不一樣了。
    如果道德底線低一點，春田其實可以過得很瀟灑，畢竟沒人看得見他，可以肆無忌憚地零元購任何物品，蹭上任何一列車，去往任何一個地方。
    但同樣的，沒人可以看見他，車輛和行人不會避讓他，餐館醫院不會接待他——吃剩的也還行，生病...可就蹭不了藥了。
    他沒有享受“特權”，也很快適應了“代價”，因為他的物質存在從未消失，隻要別人不知道是他，不直接交流，他就能借助電子設備，獲得大部分他想要的東西。
    他給我看了他手機裏存的日常交流用的ai語音，以及一些聊天記錄，然後笑著說：“在世界殺了我之前，它拋棄不了我。”
    換言之，即使全世界都沒人認識他，他的世界裏，仍舊有他自己認識自己。
    “知道這些，對解決你們的因為我而來的問題，有幫助嗎？”
    聽完他最後的幾句話，我不得不感慨，果然呐，能忍得住自己“一個人”生活的人，都是狠人，我覺得即使基金會有能力讓他擺脫這種狀態，他的興趣應該都不大。
    “額...暫時不知道有什麽......但是呢，起碼我們互相認識了，所以，然後呢？”拖了這麽久，還是要回到核心衝突上，基金會不可能再讓他倆留在這裏。
    “你們是為了解決某種與我有關的問題才找到的我，如果我幫你你們解決了這個問題，是不是就算，‘戴罪立功’？”
    “額...我問一下，喂喂，1225，反映個事......”
    “這麽說吧，就你這種情況，隻要定時給我這種能看見你的人拍一張待在收容所裏的照片，其它時候，還挺自由的。”
    1225進一步給我補充了z902的信息，因為這種現象具有時效性，所以不算一種優先級特別高的收容項目，隻要接受基金會的某種監控，就相安無事了。
    主要是，處於這種狀態，正常人類，就無法認知，一個名叫春田孝一，長這個模樣的人，監控能拍到，ai能識別到，隻是人類的認知裏出現不了。基金會倒不是完全沒辦法監控這種存在，但成本和效益完全不對等。
    這種可管可不管的收容物應該還挺多的，無非是基金會責任在此，不能真的完全不管，畢竟的確對普通人類存在風險。春田這種情況，有我擔保，大概就是搬個家而已。
    “嗯，我知道了，現在我更想知道，祂，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