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賈政也頹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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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剛泛起魚肚白,王夫人便被院中的腳步聲驚醒。她眯著惺忪的睡眼推開窗欞,隻見賈政已經穿戴整齊立在廊下,正借著燈籠的光亮翻閱《四書章句集注》。
"老爺怎麽起得這樣早?"王夫人攏著衣襟走到院中,晨露打濕了她的繡鞋。
賈政頭也不抬地翻著書頁:"既下定決心管教那個孽障,自然要身體力行。"他突然指著書上某處,"這段《孟子》尤為要緊,今日定要讓他背熟。"
王夫人望著丈夫眼底的烏青,心頭微熱:"老爺這般用心,寶玉定能長進..."
"太太快去梳洗吧,我去叫那孽障起床。"賈政把書一合,大步流星往怡紅院去了。王夫人站在原地,望著丈夫遠去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個向來疏懶的男人,此時竟顯出幾分英挺來。
但不過七日工夫,王夫人就覺察出異常。這夜她在燈下核算月例,眼見三更已過,外頭才傳來賈政沉重的腳步聲。
"老爺回來了?"她忙迎出去,卻被賈政滿身酒氣熏得倒退半步。
賈政搖搖晃晃地栽進太師椅,領口還沾著墨漬:"這個孽障...這個孽障..."他突然抓起茶盞狠狠砸在地上,"我賈政怎麽就生出這麽個蠢材!"
王夫人嚇得噤聲。隻見賈政撐著額頭,青筋暴起的手背上赫然有一道血痕——像是被書頁劃破的。
"他今日又沒能背出《孟子》?"王夫人小心地問。
"背?"賈政冷笑,"我把文章抄了二十遍貼在他床頭,他竟能把"仁義"二字認作"胭脂"!"說著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王夫人連忙拍背奉茶,卻被賈政一把攥住手腕:"你說...是不是我們夫婦造了什麽孽..."
這話問得王夫人心頭一顫。她從未見過丈夫這般失態,那雙總是嚴厲的眼睛裏竟泛著水光。正要勸慰,忽聽外頭婆子慌慌張張地喊:"老爺太太不好了!老太太連夜請太醫呢!"
原來老太太聽說寶玉手心被打出血泡,急火攻心犯了頭風。賈政夫婦趕到時,正聽見老太太在帳子裏罵:"我還沒死呢,就容不得我的寶玉了是不是!"
賈政在簾外直挺挺跪下:"兒子不敢..."
"你不敢?"老太太猛地掀開簾子,散亂的白發間露出一雙通紅的眼睛,"你看看寶玉的手!我們賈府是缺了頂戴還是短了俸祿?非要逼死他才甘心?"
王夫人忙上前打圓場:"老太太息怒,老爺也是望子成龍..."
"龍?"老太太冷笑一聲,突然抄起枕邊的《論語》砸向賈政,"你當年連個舉人都沒考上,如今倒要兒子成龍了?"
書脊正中賈政額頭,頓時留下一道紅痕。王夫人驚呼出聲,卻見丈夫一動不動,任鮮血順著眉骨緩緩流下。
"母親教訓得是..."賈政的聲音突然平靜得可怕,"兒子...知錯了。"
從那天起,王夫人發現丈夫變了。他不再天不亮就起來監督寶玉讀書,甚至連每日衙門回來必經的怡紅院小路也繞開了。有次王夫人故意在晚膳時提起:"寶玉這兩日功課..."
"食不言。"賈政打斷她,目光始終沒離開飯碗。
夜裏王夫人終於忍不住,趁著更衣時試探:"老爺真不管寶玉了?"
賈政解玉帶的手頓了頓:"怎麽管?"他突然指著窗外,"你聽。"
遠處隱約傳來寶玉和眾姐妹的笑聲,混著潺潺流水,竟是比什麽聖賢書都動聽。
"我算是明白了..."賈政苦笑著摘下官帽,燭光下竟顯出幾根白發,"有些人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
王夫人心頭一酸,正欲開口,忽見丈夫從書匣裏取出一疊紙——全是這些日子他親手為寶玉抄寫的範文,每一頁邊角都磨得起毛了。
"燒了吧。"賈政隨手遞給她。
"老爺!"
"燒了!"賈政突然拔高的聲音驚飛了簷下的麻雀。待到王夫人戰戰兢兢點著火盆,又聽他幽幽道:"老太太說得對...我們賈府,不缺一個進士。"
火舌卷過宣紙的瞬間,王夫人看見丈夫的側臉被火光映得通紅,眼底卻是一片荒蕪。她想說些什麽,卻聽見外間傳來寶玉清亮的吟詩聲: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賈政的背影幾不可察地晃了晃。王夫人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個在杏花樹下意氣風發的少年舉子。不知那時他可曾想過,有朝一日會對著自己的骨肉,露出這般頹唐的神色。
晨光中賈政獨坐書房,滿地廢紙上隱約可見"子不教父之過"等字句。丫鬟們竊竊私語:"老爺已經三天沒去衙門了..."遠處傳來寶玉與黛玉賞花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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