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族學新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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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暗訪
這天大清早,賈環揣著賬本子就奔族學去了。昨兒晚上翻賬本發現個大蹊蹺——賈府年年給族學撥三百兩雪花銀,可賬上這筆錢壓根沒動彈過!這事兒透著邪性,他得親自去瞧瞧。
穿過兩道月亮門,繞到府東北犄角旮旯,可算找著地方了。三間瓦房圍個小院,那門楣上掛著"義學"匾都掉漆了,活像老太太的豁牙。院裏老槐樹底下歪著個幹巴老頭,正眯縫眼打盹呢,腳邊矮幾上攤著本《三字經》,書頁叫風吹得嘩啦響。
"先生早啊。"賈環作了個揖。
老頭一激靈睜開眼,見是個麵生少年,立刻板起臉:"今兒休沐,不上課!"
賈環心裏"嘿"了一聲:"可今兒個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
"小兔崽子還頂嘴!"老頭"騰"地蹦起來,抄起戒尺把矮幾拍得震天響,"老夫說歇就歇,輪得著你指手畫腳?滾滾滾!"
"敢問先生尊姓大名?"
老頭胡子一翹:"聽好了!老夫賈代儒!你家政老爺見了我都得喊聲叔!"
賈環憋著笑,這老梆子他早知道,考了三十年連個秀才都沒混上,全仗著輩分在這兒充大輩兒。正想著,忽聽牆根"哧溜"幾聲,扭頭瞧見三四個小廝正貓著腰往門外溜,衣裳都沒係利索。
"給老子站住!"賈環一聲吼。
那幾個扭頭一瞧,噗通就跪下了:"三、三爺..."
賈代儒頓時蔫了,山羊胡直哆嗦:"原、原來是環三爺..."那臉色跟生吞了隻活蒼蠅似的。
賈環眯著眼打量這幾個小廝,個個腰上別著各房的牌子:"說說,這大清早的來族學幹啥?"
領頭那個直磕頭:"回三爺,我們主子說...說來聽課..."
"聽課?"賈環冷笑,"聽得滿身脂粉味?"說著掀開屋內門簾——好家夥!裏頭桌椅積了二寸厚的灰,牆角還堆著幾個骰子碗!
深夜謀劃
當晚賈政書房裏,賈環把白天見聞一五一十說了。賈政聽完直搓手:"代儒叔公畢竟是長輩..."
"爹您想,"賈環湊近些,"現如今聖上最愛查學政。上月國子監剛革了七個學官,就為克扣生員夥食錢。咱們家這假族學要讓禦史捅上去..."
賈政臉"刷"地白了:"你待如何?"
賈環"嘩啦"抖開張絹帛:"兒子鬥膽擬了個章程。"
賈政湊近一瞧,好家夥!這族學竟要分三個班:蒙學班教小娃認字,初學班備考童試,高學班衝著鄉試使勁。最稀罕的是還設什麽算賬班、種田班、木匠班!
"胡鬧!"賈政一拍桌子,"祖宗家法..."
"爹可記得張太傅?"賈環突然問。
賈政一愣:"先帝爺最倚重的..."
"正是!老太傅臨終上折子說"科舉雖好,可朝廷也得要會種地算賬的官兒",先帝爺還朱批"此言甚善"呢!"賈環變戲法似的又掏出本冊子,"您瞧,兒子特地從翰林院抄來的。"
賈政捧著冊子琢磨半晌,終於歎氣:"你且試試。不過代儒叔公那邊..."
"您放心!"賈環咧嘴一笑,月光照得那口白牙森森發亮。
雷霆整頓
第二天天剛麻麻亮,賈環領著十來個膀大腰圓的護院,咣當踹開族學大門。賈代儒正夢見自己中舉呢,叫這動靜嚇個半死,褲衩都沒穿利索就蹦起來了。
"抄!"賈環一揮手。
護院們翻箱倒櫃,從炕洞裏扒拉出兩個酒壇子,櫃子底下搜出幾串銅錢並本爛賬。賈環翻開一瞧——
"景泰十二年三月,收東府銀子二十兩,記寶玉、賈蘭念書十日..." "臘月又收西府三吊錢,記賈琮、賈菌聽課半月..."
"好個老棺材瓤子!"賈環把賬本摔他臉上,"這些年訛的銀子,比縣太爺俸祿都多吧?"
賈代儒癱在地上直抽抽:"都是...都是各房奶奶硬塞的..."
正鬧著,忽聽後院"嘿喲嘿喲"的,兩個護院抬著個臭烘烘的醃菜壇子進來。砸開一看——白花花的銀子都長綠毛了!
這事兒傳到賈母跟前,老太太氣得直戳拐杖:"我賈家詩書傳家,倒養出這麽個蛀蟲!"當下發話:"環哥兒看著辦!"
沒出晌午,賈代儒光著膀子被叉出府去,他兒子戶部的差事也黃了。各房送來的混混每人賞了二十板子,那幾個行賄的管事直接捆送順天府!
新學初立
五月初五這天,煥然一新的族學張燈結彩。門匾換成"明德義學"四個鎏金大字,是賈環死乞白賴求翰林李維寫的。
院裏整整齊齊碼著二十張櫸木書案,左邊掛著紅紙黑字的功課表:
"蒙學班:辰時來,午時散。先認字後描紅..." "初學班:卯時來,未時散。專攻《四書》破題..." "高學班:寅時來,申時散。經史子集往死裏啃..."
最紮眼的是右邊那塊檀木板,上頭"技藝齋"三個大字底下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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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賬科:逢五開課,教《九章算術》" "莊稼科:逢十開課,莊頭教新農具" "手藝科:隨到隨學,木匠瓦匠都教"
賈政領著族老來觀禮,看得直捋胡子。寶玉擠在人堆裏,摸著新硯台跟黛玉嘀咕:"這可比背"之乎者也"有趣多了!"
黛玉拿帕子掩著嘴笑:"環弟說了,就算不當官,會門手藝也餓不死。"
正說著,門外一陣喧嘩。賈環引著三個書生進來,打頭那個瘦高個兒,眼睛亮得像倆炭火盆兒。
"這位蘇明遠蘇先生,是乙未科進士,在國子監教過書。"賈環高聲介紹,"特意請來教高學班!"
後頭兩個年輕些的也跟著行禮。眾人炸鍋了——這蘇明遠在京裏名頭不小,因不肯巴結上官,至今沒撈著實缺。誰成想叫賈環給請來了?
賈璉拽著賈環袖子:"三弟,這等人物月錢怕不得百八十兩?"
賈環眨眨眼:"蘇先生不愛錢,就圖個清淨教書。那倆秀才更劃算——"他指著院角新蓋的廂房,"家裏窮的學子免費住,幫著批改蒙學作業就成。"
助學金風波
正當眾人嘖嘖稱奇,賈環又讓人抬出塊漆木牌子,上寫"助學金規矩":
"蒙班:每月五錢銀子" "初班:每月一兩" "高班:每月二兩" "另設"紅榜賞":府試中榜五兩,鄉試中舉五十兩..."
話沒說完,邢夫人就嚎起來了:"這得多少錢!家底兒都得掏空嘍!"
王熙鳳也掐著腰道:"環兄弟,如今雖說寬裕,可也經不起..."
賈環早有準備,"唰"地抖開賬簿:"往年三百兩全進了那老貨腰包。如今改助學金,實際就多掏七百兩。"又亮出張泛黃的紙,"況且這錢從祭田出息裏出——祖宗規矩,祭田本就該供子弟讀書!"
眾人噎住了。這時賈母讓鴛鴦扶著過來,眯眼瞅了瞅牌子,突然道:"再加條:姑娘們來上學,助學金加倍!"
滿院嘩然。賈政急得跺腳:"老太太,女子無才..."
"放你娘的屁!"賈母拐杖跺得青磚響,"老身年輕時跟著祖父讀的書能把你埋了!如今倒講究起這個?"說著瞟了眼黛玉,"安平縣主還在宮裏陪讀呢,咱們家姑娘認幾個字咋了?"
技藝齋開張
算賬科首課
三日後頭晌,技藝齋開了張。第一個來教課的是榮府老賬房孫先生。這老頭穿了身新做的藍布衫,哆哆嗦嗦站在算賬科屋裏。底下坐著二十來個半大小子,有賈家旁支的,也有各房小廝。
"小老兒...就會扒拉兩下算盤..."孫先生結結巴巴道。
賈環在門外聽得直搖頭,突然推門而入,"嘩啦"倒出半口袋銅錢:"孫先生,今兒個第一課,教大夥認認這些錢!"
滿桌子的銅錢有當十的、當五的、私鑄的、官鑄的,還有幾個海外流進來的洋錢。孫先生眼睛"騰"地亮了,抓起一枚:"看這"康熙通寶",真錢邊兒是雙線,假錢..."
小子們呼啦全圍上來。要知道,這些本事往常都是賬房先生壓箱底的手藝,傳男不傳女!
莊稼科實踐
轉眼到了莊稼科開課日。賈環特意從莊上請來李老漢,帶著個新式耬車。這老漢赤著黑腳丫,粗糙的手摸著耬車部件:
"這玩意兒叫"三腳耬",一天能種十畝地!看這鏵頭,入土三寸不深不淺..."說著掏出一把麥種,"這種子是西邊來的"和尚頭",一畝能多打三鬥..."
寶玉擠在最前頭,抓把種子細看:"這比府裏發的芽率高多了!"
李老漢憨笑:"哥兒好眼力!府裏發的是陳年種子,俺這是跟商隊換的新種。"突然壓低聲音,"聽說北靜王莊子上也..."
賈環突然咳嗽一聲,李老漢立刻閉嘴。這事透著蹊蹺——去年戶部才批的良種,怎麽王府倒先有了?
木匠班風波
過了五六日,木匠班也開張了。教課的是府裏老木匠張石頭,正演示怎麽刨木板呢,忽聽"哎喲"一聲——賈菌那小子刨著手指頭了!
眾人亂作一團,卻見賈環不慌不忙從懷裏掏出個白瓷瓶,撒了些藥粉按住傷口:"沒事兒,我這兒有雲南白藥。"原來他早預備下了金瘡藥。
張石頭擦著汗繼續教:"看這榫頭,要"三緊三鬆"..."正說著,忽然"哢嚓"一聲——賈璜那敗家子把榫頭給掰折了!
"混賬東西!"賈環抄起刨子就要打,忽又放下,"罷了,明兒起每人先交二十文押金,損壞工具照價賠!"
眾人都笑起來。這一鬧反倒熱鬧了,下學時個個都抱著自己做的木碗木勺,寶貝似的護在懷裏。
暗潮湧動
就在族學辦得風生水起時,賈環收到封匿名信。糙紙上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樹大當心北風。"
賈環把信湊到燈前細看,突然聞到股淡淡檀香味——這是北靜王府特供的香!前兒賈政還念叨,說王府嫌他聘用蘇明遠這個"倔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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