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闖南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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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華殿內,檀香嫋嫋。隆慶帝端坐在龍椅上,指尖輕輕敲擊著扶手,目光掃過殿內眾臣。六部九卿分列兩側,屏息凝神。
    "南洋..."皇帝緩緩開口,聲音在殿內回蕩,"諸位愛卿以為,該如何著手?"
    戶部尚書馬森率先出列,手中賬冊嘩啦作響:"陛下,去歲南洋諸國朝貢貿易,僅香料一項就獲利八十萬兩。若開海禁,歲入至少翻倍!"
    "馬大人此言差矣。"兵部尚書霍冀冷哼一聲,"貿然開海,倭寇之禍前車可鑒!"
    "霍尚書多慮了。"賈環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如今我大明水師威震東海,福船、廣船皆裝備新式火炮,豈是當年可比?"
    他上前一步,袖中取出一卷海圖徐徐展開:"臣提議,先遣商隊探路。民間商賈往來貿易,最不易引人注目。"
    張居正眼中精光一閃:"賈大人意思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正是。"賈環手指點在海圖上幾個港口,"商隊中安插錦衣衛,測繪山川,記錄水文。待情報完備..."
    馮保突然陰惻惻地插話:"老奴倒認識幾個泉州海商,最擅與番邦打交道。"
    隆慶帝突然拍案,驚得殿角銅鶴香爐輕顫:"好!就依賈愛卿所言。著令:凡赴南洋經商者,朝廷給予通關文牒,水師護航!"
    聖旨一出,滿殿嘩然。工部尚書急道:"陛下,若番邦起疑..."
    "起疑?"皇帝冷笑,"朕的商船想去哪兒,還需看蠻夷臉色?"
    泉州港,千帆競發。
    碼頭上人聲鼎沸,來自江浙、閩粵的商隊絡繹不絕。綢緞莊的夥計正與茶商討價還價,瓷器行的掌櫃指揮苦力搬運貨物,生怕碰壞了精心包裝的龍泉青瓷。
    "聽說了嗎?朝廷新頒的"闖南洋令"!"一個頭戴方巾的商人興奮地揮舞著邸報,"凡出海經商者,水師派戰船護航!"
    旁邊綢緞莊的王掌櫃撚著山羊胡:"李兄當真要去?聽聞渤泥國多瘴癘..."
    "怕什麽!"李姓商人拍著胸脯,"朝廷在舊港設了補給站,還有軍醫隨行!"
    突然,人群一陣騷動。隻見一隊錦衣衛護著幾個官員走來,為首的舉著明黃聖旨。商人們紛紛跪倒,額頭抵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凡我大明子民赴南洋經商者,皆可至市舶司領取勘合文牒。水師當派福船兩艘、戰船五艘護航..."
    聖旨宣讀完畢,碼頭頓時炸開了鍋。一個年輕商人激動地拉著同伴:"張兄!咱們的瓷器在滿剌加能賣三倍價錢!"
    不遠處,幾個番商麵色陰沉。一個波斯商人用生硬的漢話對同伴道:"明人要來了...我們的好日子到頭了..."
    市舶司後堂,燭影搖紅。
    徐顯宗正在訓話,麵前站著二十個喬裝打扮的錦衣衛。他們有的扮作賬房先生,有的裝成水手,甚至還有兩個扮作歌姬。
    "記住你們的身份。"徐顯宗敲了敲桌上的海圖,"林三,你混入周氏商隊,重點測繪滿剌加港口水文。"
    一個滿臉風霜的漢子抱拳:"屬下明白。"
    "柳七,你隨李家船隊去渤泥。"徐顯宗指向另一個點,"特別注意他們的兵營位置。"
    扮作歌姬的女衛突然開口:"大人,若遇盤查..."
    徐顯宗冷笑一聲,從袖中掏出一包藥粉:"鶴頂紅,見血封喉。"
    窗外,海浪拍岸聲隱約可聞。一個錦衣衛小聲嘀咕:"聽說南洋女子多妖嬈..."
    "管住你的褲腰帶!"徐顯宗厲聲嗬斥,"誤了正事,提頭來見!"
    與此同時,泉州最大的酒樓"海天閣"內,幾個海商正在密談。主座上的白須老者輕叩桌麵:"諸位,這次朝廷如此大方,必有蹊蹺。"
    年輕些的商人不以為然:"管他呢!有水師護航,還怕什麽海盜?"
    "你懂什麽!"老者瞪眼,"嘉靖年間海禁的教訓忘了?朝廷翻臉比翻書還快!"
    角落裏,一個一直沉默的青衫男子突然開口:"不如...我們主動請幾個錦衣衛上船?"
    滿座嘩然。老者眯起眼睛:"陳東家,此話怎講?"
    青衫男子輕笑:"既避不開,不如賣個好。朝廷要什麽,我們給什麽。互利互惠,豈不美哉?"
    八月十八,吉日良辰。
    泉州港旌旗招展,五十餘艘商船整齊排列。最大的"寶昌號"上,水手們正在升起繡著"大明"二字的猩紅旗幟。
    岸邊人山人海。有送行的妻兒老小,有看熱鬧的百姓,還有兜售平安符的小販。一個老太太死死拽著兒子的衣袖:"兒啊,南洋多瘴氣,帶上這包雄黃..."
    突然,號角齊鳴。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一隊明軍邁著整齊步伐走來。陽光下,鎧甲反射著刺目的光芒。
    "是水師!"有人驚呼。
    十二艘戰船緩緩駛入港口,為首的"鎮海號"上,三十六門火炮森然列陣。甲板上,水兵持矛肅立,威風凜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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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船上爆發出一陣歡呼。一個年輕水手激動地指著戰船:"看!那是新式的佛郎機炮!有它們在,海盜算個屁!"
    "寶昌號"甲板上,周掌櫃正與一個青衫文士交談。那文士手持羅盤,不時記錄著什麽。
    "陳先生真是博學。"周掌櫃奉承道,"連星象都懂。"
    青衫文士——實則是錦衣衛暗探——謙遜地笑笑:"略通皮毛,海上航行用得著。"
    午時三刻,三聲炮響。戰船升起令旗,商船依次解纜。岸上百姓紛紛跪倒,祈求海神保佑。
    "起帆!"
    隨著號令,百餘麵船帆同時升起,遮天蔽日。戰船在前開路,商船呈雁陣跟隨。浪花飛濺中,這支龐大的船隊緩緩駛向蔚藍深處。
    航行第七日,晴空萬裏。
    "寶昌號"的廚子正在甲板上曬魚幹,突然指著遠處驚呼:"快看!"
    隻見海天相接處,三艘怪船正快速逼近。那船帆上繪著猙獰的骷髏,船頭站著持刀大漢。
    "海盜!是海盜!"水手們亂作一團。
    周掌櫃臉色煞白,踉蹌著跑到船頭,拚命揮舞紅旗。遠處戰船立刻鳴炮示警,調轉船頭。
    海盜船明顯遲疑了。但貪婪最終戰勝理智,他們還是衝了過來。
    "轟!"
    一聲巨響,海盜領頭船頓時桅杆斷裂。原來是"鎮海號"開火了。緊接著,五艘戰船呈扇形包抄過來,箭如雨下。
    不到半個時辰,戰鬥結束。兩艘海盜船沉沒,剩下一艘掛起白旗。商船上的水手們歡呼雀躍,有人甚至跳起了舞。
    "大明水師威武!"周掌櫃熱淚盈眶,對著戰船方向深深作揖。
    當夜,船隊停泊在一處荒島休整。篝火旁,商賈們推杯換盞。
    "痛快!"李掌櫃灌了口酒,"往日遇到海盜,少說要丟半船貨。如今倒好,還能繳獲戰利品!"
    角落裏,扮作歌姬的錦衣衛正在撫琴。琴聲悠揚,引得幾個水師將領頻頻側目。誰也沒注意到,她的裙擺下藏著一卷剛繪好的海圖。
    滿剌加港,烈日炎炎。
    "寶昌號"緩緩靠岸,碼頭上擠滿了看熱鬧的土著。他們指著船上的明字旗竊竊私語,幾個孩童好奇地摸著纜繩。
    "這就是明國商船?"一個土著官員用葡萄牙語問通譯,"比葡人的還要大!"
    周掌櫃昂首下船,身後夥計抬著禮盒。他學著番禮鞠躬:"大明商人周文煥,特來拜會貴國國王。"
    那官員看到禮單上的絲綢、瓷器,眼睛都直了。特別是那對鎏金掐絲琺琅瓶,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請!快請!"官員態度頓時恭敬起來,"國王陛下正在王宮等候。"
    王宮內,滿剌加蘇丹端坐在黃金寶座上。當他看到明商呈上的禮單時,手指微微發抖——這些珍寶,足以買下半座城池!
    "尊貴的大明客人,"蘇丹通過通譯說道,"你們想要什麽?"
    周掌櫃微笑:"隻想在貴國設個商棧,買賣貨物。"
    談判出奇順利。當晚,滿剌加王宮舉行盛大宴會。舞姬們扭動著腰肢,樂師演奏著異域曲調。
    宴席角落,那個"青衫文士"卻不見了蹤影。此時他正潛伏在港口炮台附近,用炭筆快速勾勒著防禦工事的布局。
    返航途中,風雲突變。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烏雲密布,海浪越來越高。"寶昌號"在波峰浪穀間顛簸,桅杆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降帆!快降帆!"船長聲嘶力竭地喊著。
    一個巨浪打來,船身劇烈傾斜。周掌櫃死死抱住桅杆,眼睜睜看著兩箱瓷器滑入海中。
    就在這危急時刻,遠處戰船突然射出三道火箭,在烏雲中劃出明亮軌跡。緊接著,所有戰船同時鳴炮——這是水師的特殊信號,指引商船前往避風港。
    三日後,風暴平息。商船隊在一處無名海灣休整。周掌櫃清點損失時,發現那個"青衫文士"正站在礁石上,對著海圖記錄什麽。
    "陳先生好雅興。"周掌櫃走近,"這次多虧水師,否則..."
    文士合上海圖,意味深長地笑道:"是啊,有大明水師在,闖南洋有何可懼?"
    泉州港再現在眼前時,碼頭上早已擠滿迎接的人群。妻子尋找丈夫,母親呼喚兒子,歡呼聲此起彼伏。
    "寶昌號"剛一靠岸,稅吏就跳上甲板。周掌櫃卻笑容滿麵地遞上賬冊:"抽分三成,一文不少!"
    更令人驚訝的是,船上卸下的不僅有南洋特產,還有十幾個番商。他們用蹩腳的漢話喊著:"我們要見大明皇帝!"
    市舶司官員匆忙趕來,看到這番景象,驚得下巴都要掉了:"這...這是..."
    周掌櫃豪邁地揮手:"都是仰慕天朝,自願來朝貢的!"
    不遠處,徐顯宗正在聽取錦衣衛的匯報。當聽到"已測繪七國三十六港"時,他滿意地捋須微笑:"好,很好。"
    夕陽西下,港口漸漸安靜。隻有海浪聲永恒地拍打著堤岸,仿佛在訴說這場"闖南洋"的傳奇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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