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年1月6日 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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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1964年1月6日
香港
沒多聊幾句,發叔從裏屋出來,向葛誌雄微微點點頭。
葛誌雄笑容滿麵站起身:“羅先生,李導演,發叔已經把事情安排好了。我今天有約在先,恕不能請兩位吃飯了,我這個人喜歡廣交朋友,有時間過來坐。今晚就煩請發叔陪你們。”
臨出門,葛誌雄緊握著田之雄的手湊近耳旁悄聲說:“煩請轉告澳門陳老板,賞光過來一起吃個飯,就我們三人。家父早年就告誡過我,你們才是我們的靠山啊。”
田之雄就勢答道:“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說的好!”
幾人一同出了門,走到外麵,田之雄才發現這是個不小的庭院,還帶有一個嶺南風格的小花園,精巧秀麗,層巒疊翠。一群黑衣馬仔從兩邊廂房湧出,一多半人隨著葛誌雄登車而去;剩下6人不遠不近地跟著發叔。
發叔對田之雄說:“兄弟們需要些時間布置,我們先到附近隨便吃點東西吧。”
“悉聽發叔安排。”
發叔領著二人信步走向附近的一家小檔口,正是晚飯的當口,吃飯的人不少。幾個黑衣馬仔搶先跑步進去,在小店裏收拾出一個台麵,請發叔等人入座,然後用冷冷的目光盯著其他吃飯的食客,知趣的客人們趕緊扒了幾口,都匆匆離開了,小店一下就清淨下來。
發叔顯然是這家的常客,他悠閑地喝著菊普茶,跟老板扯著閑話,等著夥計把湯湯菜菜擺了一桌。
李遠翔忍不住問了一嘴:“敢問發叔,要是水房以後再來騷擾怎麽辦?”
發叔正用一口一口慢慢喝著例湯,聽到問話抬起頭幽幽地說:“本來吃過飯要送兩位回去的,既然你有此一問,那一會兒我就帶你們去見識見識。”他回過頭吩咐身邊的一個馬仔:“去,找三架人力車來。”
三人草草吃完晚飯,各自上了一輛人力車,六個穿著一身對襟黑色唐裝的保鏢護衛在兩邊一路小跑跟隨著,引得路人紛紛矚目,讓田之雄渾身不自在。
人力車跑了20來分鍾在一個路口停下,田之雄頓時覺出周邊的異樣。深水埗位於獅子山下,緊鄰旺角和九龍,近年來日漸繁華,如同大多數香港街道一樣,一到夜晚便閃爍著亂七八糟的霓虹燈廣告,各式酒樓、食肆、檔口、地攤前人流如梭。可這條街卻反常地昏黑一片,臨街的商店都掩上了門,街上沒有行人,隻有幾盞路燈昏黃地亮著。
田之雄跟著發叔下了車,街口有三個人迎了上來,衝著發叔恭敬地打著招呼:“發叔!”、“發叔好!”、“發叔,您老人家親自來了。”
田之雄驚訝地發現其中一個居然是黃大牙。
“大牙?”
“是雄哥啊,您怎麽來了?”
發叔也詫異地看著二人,“怎麽?你們是老相識?”
黃大牙忙搶著解釋:“發叔,雄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堂口的事還是雄哥出麵擺平的。”
“哦?”一直麵無表情的發叔臉上露出些意味深長。
“走,過去看看。”發叔沒再說什麽,率先邁步向前走去,後麵緊隨著三個堂主以及田之雄、李遠翔和那六個黑衣保鏢。
田之雄和李遠翔駭然發現黢黑街道的兩邊竟整齊排著兩行清一色穿著黑色唐裝的幫會分子,他們在騎樓下的廊道一個挨一個肅立,默不作聲,手裏的各式砍刀、長矛、金屬棒在晃悠的路燈下偶爾反射出凜凜的寒光,足有二百多號人,“怪得整條街這麽安靜呢”。一條街上隻有不遠處的粵港酒樓樓頂的霓虹燈還在炫目地亮著,顯得格外醒目。
發叔帶著一行十幾個人不緊不慢、大大咧咧走在昏暗的石板路上,簡直就像在舉行閱兵式,隻有雜遝的腳步聲在寂靜的街道上空回響。快到酒樓門口時,李遠翔放慢腳步,趁大家不注意,閃身躲進對麵騎樓下的黑暗處。
粵港酒樓門前聚集了十來個人,其中幾個手裏拿著臨時拆卸的凳子腿、椅子背什麽的,神情緊張地緊緊盯著從街道上大搖大擺走過來的一行人。
大牙搶先一步衝著對方喊道:“丟那媽,你們他媽眼瞎了,沒看見發叔他老人家駕到嗎?還不讓你們老大從樓上滾下來接駕?!”
發叔舉起手製止了黃大牙的囂張,和顏悅色而又半帶嘲諷地說:“你們大傻不夠意思啊,辦壽宴也不說給我這個老人家送張請柬,聽說還請了女明星來陪酒,排場好大呀,我也來討杯酒喝。”
正說著,隻聽到酒樓的木製樓梯一陣亂響,從樓上跑下個五大三粗卻身穿三件套西裝的漢子,後麵還跟著兩名隨從。漢子老遠就喊:“發叔!發叔!怎麽會驚動您老人家?我們就是自己人聚個餐,下麵的人不懂事,您多包涵。快請,快請。”又扭過頭訓斥手下:“丟!食屎啊你啲,都盲嘅乜都眼瞎了嗎),發叔來了不早點通報。”回過頭又滿臉堆著笑:“發叔,上去飲杯酒吧,您老人家能來喺俾我天大的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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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叔揶揄說:“大傻,隻怕我上去沒位子坐喲,你兩邊的位置不都留給女明星了嗎?”
漢子怔了一下,霓虹燈光照耀在臉上更顯得表情陰晴不定。他張望了一下,沒有從發叔身後的人群中找到他想找的人,眼珠一轉,笑容重新浮現:“發叔,哪有什麽女明星?我都呣識您老人家講乜我都不知道您老人家說什麽),肯定是下麵的人說話不注意,讓人誤會了,冒犯了您的龍威,我回去一定嚴加管教。還是上樓飲幾杯,我替他們向您賠罪。”
發叔依然是一副譏諷的語氣,他指了指沿著酒樓門口向兩邊延展的虎視眈眈的隊伍,“你這個小地盤坐得下我這麽多兄弟嗎?”
“發叔息怒,發叔息怒!我這個小堂口怎麽敢挑戰您這尊佛呢?蒼天在上,我是真不知道什麽女明星的事啊!我查出來一定給您老人家一個交代。”大傻一麵賭咒發誓,一麵露出服軟的語氣。
黃大牙在一旁幫腔:“大傻,你們水房手伸的太長了,今天就要教你怎麽做人!”
發叔厲聲喝道:“大牙,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大牙脖子一縮,躲到田之雄身後。田之雄心裏想,估計今天是打不起來了,也許葛誌雄就是給他擺個場麵。
果然,發叔拍了拍大傻的肩頭:“酒呢以後有的是機會喝,今天就不叨擾了。大傻,管束好你的兄弟,別撈過界!”說罷轉身就走,一幫人簇擁著他而去,街道兩邊的黑衣人也各自隨著自己的堂主慢慢散去。
大傻恨恨地盯著慢慢走遠的背影,腮幫子咬著緊緊的,身後的兄弟都是一副如蒙特赦的表情。
發叔走到街口,徑直上了人力車,對田之雄說到:“小兄弟,今天就到這裏吧,水房的人今後不會再騷擾劇組了。一會兒讓大牙送你吧。”
大牙在一旁連忙應道:“發叔放心,我送雄哥走。”
發叔又把眼睛轉向李遠翔,打趣道:“李導演啊,電影拍好了別忘了給我們送幾張票啊。”李遠翔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連連說:“一定!一定!發叔走好!”
發叔前腳走,大牙後腳就抖威風;他大喇喇地吩咐手下:“去,把我的車開過來。”等車開過來,一把就把司機拽出來,“我自己開。”又從兜裏摸出一疊鈔票塞給司機,“你帶兄弟們回九龍去吃點宵夜吧。”眾人七嘴八舌:“多謝大牙哥!”、“謝謝老大!”。
大牙開著車,猶自興奮不已:“雄哥,你太威武了!讓發叔親自出麵幫你站台,太有麵子了。”
沒等田之雄答話,李遠翔搶著發問:“這個發叔是誰?看樣子像社團的軍師嘛。”
大牙瞪著眼說:“發叔可是我們兩代龍頭的‘白紙扇’,社團裏僅次於龍頭老大的第二把交椅。你到港澳、日本、東南亞的社團打聽打聽,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你看今天,他一個電話,我們九龍、灣仔、深水埗三個堂口二百多弟兄不到一個小時就把水房那幫兔崽子給圍了。”
田之雄有些無奈地說:“我也沒想到葛誌雄搞那麽大陣仗。”
黃大牙聽到田之雄對14k的龍頭老大輕描淡寫直呼其名,嚇得有些不敢接話,便換了個話頭:“深水埗的水房怎麽惹了你雄哥了?”
“不是惹我,是惹了阿秀。”
“阿秀?阿秀是誰?”
“阿秀就是陳黛芳啊,我片子裏的女主角。”李遠翔又搶著說,“也是羅先生的妹妹啊。”
“妹妹?”大牙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欽佩地從後視鏡看著田之雄說:“雄哥,你太厲害了!比英哥厲害多了,幾天不見就把最當紅的明星給泡了,又一個電話就讓葛老大、發叔為你擺了那麽大的場麵……”
田之雄照著他後腦勺重重拍了一掌:“你小子廢話太多!好好開車,先去深水埗的片場接阿秀,她還一直等著呢。”
“yes,boss!”大牙快活得油腔滑調。
田之雄幽幽地補了一句:“也許是你們14k正想立威,我恰好給葛誌雄送了個機會吧。”
李遠翔今晚算是開了眼,看到這個自稱羅先生的神秘人物對黑幫大佬不卑不亢揮灑自如,對這個叫大牙的九龍堂主更是嬉笑怒罵待之若小弟,愈發覺得此人深不可測。還有那個陳黛芳看似清純天真,居然有這等人物撐腰,難怪能一炮而紅。他有些後怕,以前對陳黛芳太苛刻了,鄭莉莉她們欺負她,他也沒站出來主持公道。正胡思亂想,聽得大牙又開了腔:
“李大導演,你新片裏還要不要女演員啊?要不唱個插曲什麽的也行啊。”
田之雄知道這小子打什麽主意,忍住笑沒吱聲。
李遠翔樂得能跟黑道的朋友搭上線,這樣今後拍外景就能少很多被騷擾的麻煩,順口答道:“在片子裏加個角色倒不是難事,隻是不知黃老大介紹的是何方佳麗啊?”
“九龍歌後—紅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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