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年12月27日 台北芝山岩“情報局”局長室
字數:4245 加入書籤
第一百三十五章
1964年12月27日
台北芝山岩 “情報局”大樓
實際上,陳明遠出乎意料的舉動,在內部所引發的震撼遠超田之雄的料想。就在大陸的廣播公布了陳明遠毅然舉義的第二天,葉翔被緊急召往上峰辦公室,一向以禮賢下士寬厚待人著稱的上司竟然當著葉翔的麵摔了茶杯,如此失態和震怒,可謂聞所未聞;雖然辦公室沒有外人,仍然讓葉翔深感奇恥大辱。
葉翔回到辦公室後,大發脾氣,接連訓了好幾個人,聲音響徹走廊,讓旁邊幾個辦公室的人都戰戰兢兢,走路都躡手躡腳。
小唐盡管頭銜隻是秘書,卻是葉翔最為信任和倚重的親信之一,因忠誠、冷靜和直言不諱而被葉翔所欣賞。他看著盛怒之下的葉翔,勸道:“局座,請息怒,雷霆之下豈有完卵,您還是先冷靜考慮一下吧。”
葉翔怒斥道:“你懂什麽?你是沒看見上峰震怒的樣子,再不整飭,情報局就要被人收編了。”
小唐聽出話裏的意思,小心翼翼地說:“按道理我不應該多嘴,可老話說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依。事情已經出了,上麵要的恐怕不是追查,而要的是解釋。依我的愚見,這倒是個絕好的機會。”
葉翔顏色稍霽:“怎麽講?”
小唐接著說:“您看啊,湘江計劃落空、沈副局長被扣、香港站出事、神斧行動失敗,現在又出了個陳明遠叛逃,這一樁樁一件件連續的案子,上麵當然要局裏作出明確的解釋。佛門講究因果報應,認為有因必有果,我們完全可以轉果為因啊,陳明遠不就是那個因嘛!局座通過多方調查了解,意識到陳明遠有重大疑點,正欲扣押調查,為其察覺,故倉惶出逃。現已查實,以前那幾樁事情都與陳明遠泄密密切相關。如果這樣的調查結論送上去,隻怕上級還要嘉獎情報局挖出潛伏已久的大共諜呢。”
葉翔聽完這番話,心裏暗自道:對呀,我這是氣昏了頭了,倒讓這個小子提供了一個不錯的思路。反正事已至此,也隻能亡羊補牢了。他仍然鐵青著臉,顯出一副餘怒未消的樣子,他不想在下屬麵前顯得愚蠢,更不想讓別人看出他的心思。
“你說這些我不是沒考慮過,對陳明遠的使用始終是我的一塊心病。去年港澳方麵出事後,七月份召他回來,本來要啟動內部審查程序的,後來考慮到要開九全大會,不容出差錯;再有就是他門生故吏一大堆,有些投鼠忌器,就先放下了。後來,我還從總部派去了專人監視他,這次已經通知將其召回接受調查了。所以不存在你說的什麽轉果為因,他陳明遠就是導致局裏屢次重大行動失敗的罪魁禍首!他僥幸脫逃,雖然沒受到製裁,也倒是為本局去掉了一個毒瘤,但其惡劣影響要予以清除。”
葉翔心裏很清楚,“神斧行動”的失敗跟陳明遠應該沒什麽關係,但當務之急是平息上麵的怒火,不要把自己頂到風口浪尖上,不要讓情報局的士氣受到打擊,而讓陳明遠把所有的鍋都背起來,不失是一個好辦法。
小唐見局長口風已變,心裏鬆了一大半,忙附和道:“局長英明!您看是不是就按照您剛才說的主旨擬一個正式的報告呈送上麵?”
“嗯,你去起草吧。”
“是,局座!”
“回來!我說,你記錄,馬上通知下去。立即將香港站和澳門站少校以上人員全部召回;立即將澳門站所有文檔調回總部;立即暫停在新店療養院的學習班;馬上對總部及各站點內與陳明遠關係密切的人開展內部清查,讓偵防組穀組長回來負責此事。”
“是!”
田佩瑜正在台北出差,聽到通知,樂得在台北多逍遙幾天,等著站裏同仁到齊了再聽候局長召見。
下午辦完事,他買了兩瓶金門高粱酒去看望丁守拙。
丁守拙從香港回來後,一直沒有安排實職,隻頂了個情報局“設計委員會”委員的虛銜,在家賦閑。想運動運動老上司唐縱的想法落了空,調到警務部門的企圖也就泡湯了。雖然貴為情報局少將,可沒有實權實職,又沒有如陳明遠一般的人脈,自然是門前冷落鞍馬稀。見到田佩瑜上門,丁守拙高興得很。
他讓老妻去隔壁的小飯館訂了幾個菜送過來,開了酒,話題自然轉到陳明遠的事情上來。與一年多前相比,丁守拙顯得開朗了一些,也許是想開了,對個人前途沒那麽患得患失了,但他對老友之子的關愛溢於言表。
田佩瑜與陳明遠打交道不多,對他決裂一事也是從報紙上看來的,談不出什麽觀點,顯得興趣缺缺,隻是說,剛接到通知,局裏召回了香港站和澳門站少校以上人員。
丁守拙則不同,他對此事極為關注。以前,他與陳明遠,一個香港站站長,一個澳門站站長,工作上交往很多,軍銜和級別也平起平坐。論地位,香港站比澳門站重要得多,論人脈,陳明遠則比他強太多了。如今,陳明遠出了大事,他從中嗅到了東山再起的契機。現在反過頭想想,沈副局長被扣、香港站被突襲顯然與陳明遠都脫不了幹係。他原先推斷,沈嶽與田之雄有重大嫌疑,現在他依然堅持這樣的看法,隻是兩人之間加上了個陳明遠,形成了一條完整的鏈條,更有說服力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他對田佩瑜置身事外的態度很不滿意,有心開導他。
“小田啊,一個情報局少將跑了,會引發多大的震動,你難道心裏沒數嗎?局裏把港澳站組少校以上的人都召了回來,顯然是有一番整肅。有整肅必然就有人要承擔責任;有人要承擔責任,就會騰出空位,何況陳明遠學生眾多,受其牽連者定不在少數,這對你是機遇呀。你要認真把握機會,天上可不會自動掉餡餅的呀!”
田佩瑜有些不以為然:“丁伯伯,那是澳門站的事,不關我們香港站什麽事。”
丁守拙把筷子往桌上一摔:“怎麽不關你的事,你呀,太不敏感了。這是多好的機會呀,現在出了這檔子事,葉翔如驚弓之鳥,生怕承擔責任,還必須要給上麵一個交代,小小一個嫌疑都會放大若幹倍去審查,這樣的機遇上哪兒找去?你真想一塊中校的牌牌扛到退休哇?!”
田佩瑜若有所思:“您的意思是要創造機遇?”
丁守拙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微微歎了口氣:“上次我讓你盯住田之雄,有什麽結果嗎?”
“我讓行動組曹少武盯了一段時間,沒發現有什麽異常啊。頂多是跑到嘉鹹街吃了幾次小吃,也沒見到有可疑的人跟他固定聯係……哦,對了,他還泡了個小明星,就是演梁祝的那個陳什麽。要是他是臥底,這可是犯了隱蔽工作的大忌的,也不符合共產黨的作風啊?還有,行動組的人田之雄基本都認識,這給長期盯梢造成很大的麻煩,一個不留神讓他發現了,就前功盡棄了。所以曹少武他們沒敢盯太緊。”
丁守拙有些生氣了:“怎麽叫沒有異常啊?香港站出事前後,他與陳明遠聯絡甚密,他們之間又不存在直接工作關係,這難道不異常嗎?是,他們解釋是奉了沈嶽的密令去招募參加九全大會的大陸代表,沈嶽也認可了,可是你想想,堂堂九全大會的大陸代表團居然是一個密諜審查招募的,這不成了大笑話了,中常委和組織部的臉麵往哪兒擱啊?再說,以陳明遠的身份地位以及眾多的徒子徒孫,他獲取機密情報易如反掌,但要是早與共產黨勾結,必定不可能直接出麵,一定會有一個單線聯係人居間傳遞以保證安全,這個人即使不是田之雄也會另有其人。葉局長是老軍統,想必也是明白這個道理,才會令港澳站的主要在編幹部回總部接受審查的。還有,你說田之雄跑到嘉鹹街去吃小吃,香港遍地都是小吃,他為什麽專門跑到那個地方去吃呀?他是隻吃一家還是家家都吃啊?如果隻吃一家,那麽他和老板又是什麽關係呢?哪個老板你去查過嗎?如果定期去吃,而且又沒固定在一家吃,那麽會不會是與什麽人接頭啊?佩瑜呀,上升的路徑是靠自己的雙腳一步步走出來的,天上掉落了機會,也需要你自己果斷地去把握啊!”
丁守拙的一番話讓田佩瑜有些汗顏,其中蘊含的望子成龍的殷切期望,又讓他十分感動。丁守拙在暗示他,即使田之雄是清白的,但隻要掌握的蛛絲馬跡可以把他打成陳明遠的餘黨也在所不辭。他恭敬地端起酒杯說:“丁伯伯,您的一席話讓佩瑜豁然開朗,我明白怎麽去做了。來,我敬您!”
丁守拙一仰而盡,放下酒杯叮囑道:“你讓曹少武回台時把監視記錄帶回來,咱們好好審視一下,從中找出些有規律性的東西。”
“好的,我馬上打電話。”
喜歡那些往事並不如煙請大家收藏:()那些往事並不如煙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