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年3月13日 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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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二章
    1973年3月13日
    香港
    田之雄剛一進辦公室,副組長施然就急匆匆地找上門。
    “組長,那個家夥又現身了!”
    “哪個家夥?”
    “周比利啊,就是幾個月前突然失蹤的那個。”
    “哦,怎麽樣?”田之雄心一下提起來了。
    這個周比利是前年曹少武被弄回總部後,在審訊中招供的一個聯係人。曹少武交代,跟他見過兩麵,認為他交遊廣泛,在香港朋友很多,有一定背景,便想發展他為情報局的線人,但曹少武對他了解有限,又語焉不詳,總部方麵高度懷疑此人是共方的情報人員,便把資料發給程民康,讓他好好調查一下周比利的背景。程民康懷疑是曹少武為了保命胡亂咬人,沒太在意,便把資料交給了田之雄隨便查查。
    田之雄又轉過頭交待施然,讓行動組查一下,明確指示:找到此人後,隻跟蹤監視,不得擅自行動,他擔心這個人真是我方某個單位的情工人員。
    沒想到,當去年行動組找到了這個人的蹤跡,並秘密跟了他一個多月,愣是不知道他的職業是什麽,而他的交際實在很廣泛。三個月前,就在施然命行動組進一步深入調查時,這個周比利突然失蹤了。
    “把跟蹤記錄拿來我看看。”
    “我帶著呢。”施然忙從隨身的皮包裏取出一疊材料。
    田之雄反複看了兩遍,跟蹤記錄很詳實,時間是去年11至12月間的,從周比利每次出門的時間、路徑、到過的地方、見過的人的相貌、穿著,甚至住處的窗戶打開過幾次都記錄在案。
    施然看著田之雄有些困惑的表情,說道:“很奇怪吧。”
    “說說你的看法。”田之雄把監視記錄遞還給施然。
    施然道:“周比利肯定不是他的真名,也許隻是他若幹個化名之一。行動組有一次偷偷打開過他的信箱,寄給他的銀行信函、水電費單據等函件上至少有三個名字:周比利、周正義、黎世芳。最有意思的是他的行蹤,在一個半月中,他去過香港大學三次,去過港督府一次,去過新華分社兩次,去過《香港商報》一次,去過《華盛頓郵報》駐港記者站一次,去過九龍工會聯合會一次,去過香港新華書店兩次、澳門新華書店一次,去過金銀和九龍股票交易所各一次,去過澳門賭場一次,去過半島酒店喝下午茶三次,每次見的人都不同;還去過美國駐港領事館兩次,去過大和株式會社駐港辦事處一次,與香港的富豪也有聯係,曾出席李家、周家、霍家舉行的晚宴……我覺得這個人實在不簡單,說是記者吧,記者沒他有錢;說是文人吧,也沒見他有什麽文章見報;說是商人吧,沒見他公司在哪兒,做過什麽生意;說他是共諜吧,他又出入過美國領事館。從曹少武的口供上看,此人是情報人員的可能性很大,也許是個掮客或情報販子。如果是對方的人,那一定是個十分危險的人物。”
    聽著施然的介紹,田之雄在心裏馬上形成一個判斷:這個叫周比利的家夥,肯定不是我方的情工人員,因為他行事太過招搖,沒有起碼的紀律觀念。隻有沒有危機意識的人和把香港看作是自己地盤的人,才會如此肆無忌憚。
    “查過他的底沒有?”
    施然搖搖頭,“用他的幾個名字和照片,通過我們在香港警方的內線查過,沒有任何結果。也就是說,他不是香港居民,極有可能是外籍。”
    “他失蹤了幾個月,去哪兒了?”
    施然依然搖頭:“不知道,也許他在香港另有多處住處。”
    田之雄想了想,道:“如果他沒有意識到被監視,應該不會隨便改變住處的。你讓人去查他失蹤那個時間點的出入境香港記錄以及航班登記信息,我懷疑他那段時間有可能出境了。”
    “是,我馬上布置下去。”
    “還有,”田之雄沉思了一下又說:“如果這個人是共諜,恐怕也不是什麽重要人物。”
    “何以見得?”
    “曹少武在口供裏說,見過此人兩次。曹少武是什麽人?情報局香港站的行動組長啊!對方主動接觸他,一定是知道曹少武的真實身份的。如果他確係對方駐港重要人物,即使想策反曹少武,他也不可能貿然親自赤膊上陣啊。就算是曹少武早就投向對方,那也有專門的聯絡員去聯係,他怎麽可能在香港堂而皇之與曹少武見麵,不符合常理,更不符合他們的作風和內部紀律。”
    施然年輕,工作有一股子衝勁,做夢都想著建功立業獲獎授勳,但幾番工作下來,他對他的上司羅清泉有了新的認識,從分析判斷的能力到看問題的角度,都令他心悅誠服。
    “組長,要不要給他上手段?比如在他的住處裝個竊聽器什麽的?”
    田之雄搖搖頭:“還是謹慎些。現在曹少武已經伏法,台灣那邊隻是把周比利列為可疑人員讓我們查清楚。即使要對他采取手段,也要報上峰批準。再說,如果對方確係有經驗的特工,貿然上手段很容易打草驚蛇。現在行動組幾個人在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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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個,韓東明負責。”
    “告訴韓東明,加一倍的人手,嚴密監視,但要注意方法,遠遠掛住他就行,千萬驚了他。另外從航班記錄入手,查他用的護照,搞清楚他的身份、國籍和他背後的主子。”
    “您的意思是他十有八九用的是假護照,如果查實他用的是假護照,我們就可以動用警方的內線扣住他審清楚?”
    “不,我的意思是絕不能讓香港警方察覺我們的行動和意圖。”
    “明白了,我這就去通知韓東明。”施然剛站起身,桌上的電話響起。
    “邊位?”
    “雄哥……”電話裏傳來大牙急切的聲音。
    田之雄手捂聽筒對施然說:“沒事,你先去吧。”
    待施然走出房間關好門,田之雄才問道:“大牙,怎麽了?……”
    電話那頭傳來大牙帶著哭腔的聲音:“大佬,你看今天的報紙了嗎?”
    “沒看,我忙到現在還沒工夫翻呢,有什麽大新聞?”
    “股票暴跌啊!恒生指數大跌了40點!”
    田之雄對股票指數沒概念,也就是大牙上周為炒股的事找他,他才看了看報紙上對股市的評論,他不知道恒生指數跌40個點對市場來說意味著什麽。
    “上周五不是還漲到1774點說是創曆史新高嗎?你那個股票經紀還說能再漲兩個月呢?”
    “叼昛老母!”大牙忍不住爆了粗口:“雄哥,你說我怎麽那麽倒黴呀,怎麽我一買就開始跌呀?”
    “蝕咗幾多?虧了多少?)”
    “我買的四隻股票全都跌了,一隻跌了百分之五多,有兩隻跌了百分之七多,香港天線最離譜,跌了快百分之二十。加埋一齊加在一起)好幾百萬沒了,軒尼詩一年都賺不回來!”大牙的聲音非常焦慮。
    田之雄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穩了穩心神才道:“大牙,該說的那天我都說了,股票呢就是個投機生意,不是光有錢夠膽就可以玩的。除了要有專業知識,還要有運氣。以你的個性,我覺得你不太適合做投機生意,還是轉返頭掉過頭)做些實業呀地產呀比較好點。”
    大牙的聲音變得哀怨起來:“怪我運氣不好,指數漲了一年多,看人家賺錢眼紅,我剛把身家投進去就碰上大跌,叼!也怪我那天喝多了沒聽你雄哥的話。”
    “接下來怎麽辦,大牙你要想清楚喔。”
    “冇辦法嘅沒辦法呀),我現在就是馬上收手都不行,資金都是從銀行抵押貸出來的,賣光了都不夠還銀行的債,隻能往下搏。經紀公司說,大跌是因為前期漲太猛,回調一下更健康,從大趨勢看不改牛市的勢頭。”
    田之雄勸道:“大牙,這些年你攢下點身家也不容易,還是要為長遠做打算,何況手下還有一大堆兄弟等著你搵飯食找飯吃)。前頭,我看了本關於投資的書,是個華爾街的鬼佬寫的,他有句話我很讚同,不要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裏。你說是不是?”
    大牙有氣無力地答:“唉,再等等看吧,要是股市反彈了,我就都估清掉,聽你雄哥的,守著軒尼詩,做做地產,收收租子,穩當些。唉,這股票太他媽刺激,玩不起。行了,雄哥,耽誤你正事了,回頭請你飲茶,我掛了。”
    放下電話,田之雄拿過案頭的一疊報紙,一連串聳人聽聞的大標題立刻映入眼簾:
    《恒生指數暴跌40點》
    《大盤指數突跌2.2》
    《恒指創年內最大跌幅,牛市戛然而止?》
    《警方破獲偽造“合和股票”大案,引發股指大跌》
    ……
    田之雄翻看著各大報紙的財經新聞,標題和內容都足夠震撼,他自己在股市裏一分錢都沒投,倒不覺得肉疼,沒什麽切身體會,隻當是增加些對資本主義社會證券市場的一些認識。他不知道1973年3月剛剛過去的這個周末,對很多香港人來說,是徹底改變他們人生命運的一個周末。
    讓所有人都無法想象的是,在接下來的第二個和第三個交易日,恒生指數又連續下跌了60點和70點,也就是說,在三個交易日裏,股指下跌達到百分之十。
    但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僅僅是持續一年多股災的開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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