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年4月9日 香港
字數:5856 加入書籤
第二百三十三章
1973年4月9日
香港
臨近傍晚,田之雄收拾好東西準備下班,施然匆匆來了,一臉緊張的神色,進門劈頭就說:“組長,出事了。”
“坐下慢慢說。”
“我們的人把周比利扣起來了!”
“怎麽回事?”
“周比利今天下午獨自一人駕車去了渣打銀行大樓,行動組的兩個人開車跟著他。他把車停在地下車庫,隨後上了樓,我們的一個人跟了上去,另一人在車裏守著。周比利辦完事下到地庫,也許是地下車庫太空曠,讓他察覺到有人盯他的梢,上了車直接倒車向我們的那個兄弟衝過來,將其撞到。我們守在車裏的那個兄弟見狀立刻開車衝撞周比利的車,把那小子撞得七葷八素的,又臭揍了一頓,就給押回來了。”
田之雄皺了皺眉:“當時地庫裏有目擊者嗎?”
“我問了,沒有,當時還沒到下班時間。”
田之雄微微點點頭,又問:“人在哪兒呢?”
“韓東明他們把他押在北角附近的一處安全屋了。”
“我們的弟兄受傷了嗎?”
“兩根肋骨骨折,右肘骨裂,右腿擦傷,沒什麽大礙,已經在醫院了。”
田之雄沉默了好一會兒,施然有些緊張地望著他。組長一再囑咐過,別驚了跟蹤對象,可還是辦砸了。
田之雄嘴角咧了咧:“事已至此,隻好喪事當作喜事辦了,借此機會弄清他的所有情況,另外,派兩個做事仔細的兄弟去搜查他的房間,看看能查出什麽不?”
“是!”施然風風火火起身就走。
“慢!有適合審訊的地方嗎?”
施然胸有成竹答:“有,有一處,以前是家銀行的分理處,是棟獨立小樓,帶地下金庫。銀行搬走了,行動組就租下來了,原先存了些武器,現在空著。”
“嗯,知道怎麽審嗎?”
施然頭腦靈活一點就通:“不要有外傷,別打壞腦子。”
“完全正確,你去辦吧。晚上我跟特派員在軒尼詩吃飯,順便向他匯報此事,有事到那兒找我。”
“是。”
晚上吃飯也沒什麽大事。沙老板請客,感謝程民康出馬聯係了主管文化的官員和一家與“陸工會”關係比較近的文化公司,為陳黛芳下半年在台北舉辦演唱會及發行專輯。沙老板隻帶了無限電視、唱片公司的人和演唱會導演來,陳黛芳並沒參加。
趁酒還沒喝多,田之雄向程民康一五一十匯報了扣押周比利的事。程民康沒當回事,本來嘛,有問題押回總部,沒問題教訓一頓放人,回頭給上麵寫個報告就完事。
通常吃飯過程中,黃大牙和紅姐一定會過來敬杯酒的,可今天直到宴會結束,送走了諸位,黃大牙才失魂落魄地出現在田之雄麵前,一見麵就訴苦:
“雄哥,完了,完了,我被套死了。你知道嗎?今天大盤跌破一千點了!這剛一個月不到,暴跌了七百七十多點,我叼昛老母!”
田之雄有些無奈,歎了口氣道:“唉,上次見你,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又不聽,總想等到反彈搏一把再估清,現在損失有多大?”
大牙一臉懊喪:“別提了,跌一百點的時候還能回本八九成,現在要是割肉就活生生損失一半啊,我連還銀行的錢都不夠,那些地和樓可就都歸銀行了。”他咬牙切齒咒罵道:“狗日的香港天線,剛成立就編個故事上市圈錢,就屬這隻股損失大。”
田之雄納悶道:“什麽破公司股票你就敢買啊?是你身邊那些股神、經紀幫你選的股?他們不調查調查公司嗎?起碼好好看看招股書啊?你這個混社會的社團大佬自己也不長腦子的嗎?!他們不是天天吃魚翅撈飯嗎?哦,他們都掙大錢了,把你坑了,這不是挖個坑讓你跳嗎?”
雄哥的一番數落讓大牙麵子有些掛不住 ,訕訕道:“咳,別提了,胡老板自己也損失慘重,聽說公司都快撐不住了。”
田之雄正色道:“大牙,老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我看這股市也一樣。股市一爆跌,人人都想奪路而出,很容易造成踩踏的。股市我不太懂,可時事我天天關心,我敢說就時下這個情形,港督都沒辦法,再說那是香港百姓的錢,損失了關英國佬什麽事。所以你呀,趕緊收手吧,多少留些本錢,還有扳本的機會。家底敗光了,你下邊的兄弟就一哄而散了。”
大牙無奈地說:“我買的量大,現在成交量很慘,想估清都不可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賬麵上一天天縮水。唉,我明天去找銀行談談吧。”
“你貸了多長時間?”
“半年期的1000萬,一年期的1800萬,還有我自己的錢投了1000萬。”
“紅姐回了嗎?”
“她自己跑到元朗租了個房住,我找了她兩次,她說我不把股票估清就不回來。唉!”
“大牙啊,你讓我說你什麽好,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現在弄得焦頭爛額,裏外不是人。”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門突然開了,小鄭匆匆進來,在田之雄耳邊嘀咕了幾句。
田之雄站起身:“大牙,聽我的勸,趕緊收手,紅姐看問題有時候比你看得清。我有事先走了。”
彼時的香港,北角一帶算是比較偏僻的地方,汽車風馳電掣般駛向那座小樓。
銀行的招牌已經拆走,渣打ogo的殘餘痕跡尚在,一樓大堂空蕩蕩的,隻有一組舊沙發擺在當中。見田之雄匆匆進門,施然和韓東明忙掐熄手裏的香煙站起身。
田之雄劈頭便問:“金庫在哪?”
“這邊。”韓東明一邊在前邊引路,一邊說:“組長,碰到硬茬了。那小子抵死不開口,弄急眼了,隻反複問一句話:你們是什麽人?”
地下室被銀行加固過,水泥牆很厚,當作金庫使用,現在用來當審訊室,正好。
推開沉重的金庫大門,隻有一個角落被聚光燈照著,聚光燈下,一個剝得隻剩條內褲的男人被捆得像隻螃蟹,頭衝下倒吊著,頭下是一鐵皮桶水。韓東明的兩個手下都站在陰影裏,手裏拽著連接滑輪的粗麻繩,另一頭捆著男子的雙腳。
兩人將麻繩緩緩放下,周比利的頭整個浸入水裏,窒息的痛苦使他的雙腿徒勞地激烈擺動著,活像一條放在砧板上的魚,不甘心自己的命運而拚命掙紮。兩名審訊的弟兄看來是個中老手,他們精確地掌握著周比利痛苦的時間,又不會讓他嗆水或窒息而死,每次直到滑輪下到被緊緊捆著的雙腳掙紮力度近乎結束,他們才又把繩子拉起。周比利的頭從水中一離開,便劇烈地咳起來,胸口起伏,大口地喘著氣,臉憋成了豬肝色,但依然隻字不吐。
田之雄看著這一幕,想起了自己在情報局審訊室曾經受刑的過往,心裏一緊。他看了會兒,一句話沒說,轉身向樓上走去,施然和韓東明忙跟上。
坐在舊沙發上,田之雄接過韓東明遞過來的煙,就著施然舉過來的打火機點著,低頭吸了兩口,便“吭吭”咳起來。他順手撚滅香煙,問施然:“搜查有什麽收獲嗎?”
“查獲兩本護照,一本是巴拿馬的,名字叫周比利;另一本是越南籍,叫黎世芳;照片都是這個人的。屋子裏很幹淨,除了衣物和家居用品,沒有發現能顯示其真實身份的物品,也沒有照片、武器、文件或者間諜用品。”
“越幹淨越可疑。”田之雄對二人說:“我的判斷:第一,此人受過抗審訊訓練;第二此人背景絕不簡單,判定有人跟蹤,便做出撞人的囂張舉動,可見其有恃無恐。”
“那麽他有可能是共諜嗎?”
田之雄搖搖頭:“我覺得不可能,共產黨不是這個做派。”
他把問題拋給二人:
“你們想想,在香港這個社會環境,什麽人比較有恃無恐?”
施然和韓東明對視了一眼,誰也沒敢說話。
田之雄意味深長慢慢說:“我覺得很有可能!”
“那還往下審嗎?”韓東明有些猶豫。
“審,當然要審。不僅要往下審,還要加大力度!但不是現在這個審法。”
施然與韓東明又對視了一眼。
田之雄站起身:“總部命令我們查清此人,我們當然要不折不扣執行,你們不要有顧慮…….讓下邊先停下來吧。哦,這兒有紙筆嗎?”
“哦,有的。”韓東明忙把空白的審訊筆錄遞過來,並從上衣口袋拿過鋼筆。
田之雄埋頭寫了幾行字,也不給施然和韓東明看,撕下,折好,放入兜裏。
“都辛苦了,你們也都休息吧。明天下午接著審。”
施然和韓東明不明就裏地送田之雄出了門。
車開出一段路,田之雄問:“小鄭啊,多久沒回老東家看看了?”
小鄭不假思索答道:“四個多月了,新年前開車路過,上去看了看。”
“原先行動組那個恒豐貿易公司現在改叫什麽名了?”
“恒勳。聽說是從勞組長名諱裏選了個字。”
“那個田記電料行還在嗎?”
“在,不過搬家了。”
“嗯,明天上午你去一趟,照這個單子借些東西來,然後到審訊室安裝好,我下午要用。”
“是!”
“這附近哪有搞金屬加工的工廠啊?”
“我知道石澳那邊有。”
“你拿到錄音機後,先到工廠去錄一段切割金屬的噪音,聲音越尖越好,然後做一盒能反複播放的錄音帶。”
小鄭有些明白田之雄的用意了,忍住笑答:“是,組長。”
“隻把喇叭放在裏屋,其餘都在外屋。”
“是!”
“哎,你沒買股票吧?”
“我那點工資剛剛夠花的,哪有閑錢買股票啊。”
“那就好。”
喜歡那些往事並不如煙請大家收藏:()那些往事並不如煙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