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無極堂內燈火通明。
    黃鶴想到京兆府尹梅毅很是不善，而殿下的稅彩風暴又雲裏霧裏，搞不好事情很難辦，於是，忍不住問說：
    “殿下，這‘稅彩風暴’，固然石破天驚，可……可是，如果連我等都不清不楚，百姓士紳又如何理解呢？”
    “況且，京畿之地的農工商戶們，與朝臣多有關聯，此事似乎很難啊……”
    說到這裏，他感覺已經夠了。
    徐茂恭也點點頭，沉聲說：
    “小黃所言極是。”
    “殿下，這京畿道內，工商大戶盤根錯節，數量遠超其他各道。”
    “即便是周邊的府縣，那些農戶也比尋常地方的要富庶不少，自然也更加精明難纏。”
    “朝廷既然下定決心要徹查財稅，這京城的工商大戶，必定是首當其衝，是各方矚目的焦點。”
    “倘若連他們的稅都收不上來，殿下這差事……恐怕就不隻是棘手那麽簡單了，後續的麻煩，定然不小啊！”
    他沒有說出來：如果朝臣看到有機可乘，難道就不會暗中搞事？
    唉！
    李然想到梅毅那副樣子，也有點頭大，喃喃說：
    “本以為抽了個京畿道，是走了大運，不用舟車勞頓。”
    “誰曾想，反倒是捅了馬蜂窩，直接杵在了各方勢力的眼皮子底下了。”
    想了一會兒，李然也隻有硬著頭皮了：
    “不過嘛，事情越是難辦，才越顯得有趣，不是嗎？”
    “這‘稅彩’，要做起來，其實簡單得很。”
    “咱們先摸底，把這京畿道的家底盤算清楚，看看盤子有多大？然後再決定做多大的‘彩池’……”
    嗯，
    他又頓了頓，說：
    “然後，就是設定彩金……”
    “彩金的比例，一定恰到好處，讓所有農戶、所有商戶、工坊主們，全都怦然心動！”
    “另外，中獎的覆蓋麵一定要廣！”
    “要讓每一個交了稅的人，都覺得自己有那麽一絲機會，都懷揣著那麽一點點‘萬一就輪到我了呢’的僥幸和期待。”
    “這種彌漫開來的貪欲和期盼，才是撬動他們錢袋子的關鍵！”
    黃鶴和徐茂恭聽得一愣一愣的，麵麵相覷。
    兩人都是智計過人之輩，此刻腦中飛速運轉，試圖消化李然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論。
    片刻之後，徐茂恭終於徹底明白了：
    “殿下……這是……這是要用他們的貪欲，來對付他們的吝嗇？”
    “就像……就像一場豪賭？”
    “讓他們在不知不覺中，為了那虛無縹緲的發財夢，心甘情願地把稅給交了？”
    嗯嗯！
    李然重重點頭。
    黃鶴也是一副茅塞頓開：
    “主公此計，猶如撥雲見日，又似羚羊掛角，看似荒誕不經，實則……直指人心啊！”
    “隻是，這以利誘之，隻要分寸把握得當，農工商戶們多數應該都會心動的……”
    ……
    次日一早，效率驚人。
    徐茂恭親自督陣，帶著駿王府數百門客，協同京兆府衙調撥過來的數百差役，幾乎是一夜未眠，便將京畿道各州縣的賦稅名冊全數清點完畢。
    厚厚的一遝匯總名錄，恭恭敬敬地呈到了李然的麵前。
    李然接過，硬著頭皮翻閱起來——
    京畿道，稅收總額預計可達一千五百萬兩。
    其中，商戶約二十萬戶，各類工坊主，約三萬戶。
    而農戶，則多達五十萬戶。
    “這麽多啊……”
    李然將名冊放下，想了會兒，說：
    “底細摸清了，接下來，就是咱們‘稅彩風暴’的重頭戲——設獎了。”
    徐茂恭和黃鶴屏息凝神，豎起了耳朵。
    李然這時思路清晰：
    “總稅收一千五百萬兩，本王打算，從中拿出一成，也就是一百五十萬兩，作為此次‘稅彩’的彩金池！”
    一百五十萬兩！
    饒是徐茂恭見多識廣，也不知道這個數字是大是小？
    李然又繼續說：
    “商戶，是咱們這次的重點攻略對象。”
    “他們的中獎比例，就定為……一成吧！”
    “凡是按時足額繳納稅款的商戶，十戶之中，便有一戶可以中獎。”
    “彩金嘛……”
    “暫時先定為他們所繳納稅款的兩倍！”
    徐茂恭腦中飛速盤算——
    京畿道的商戶，平均每戶的納稅額，大約在二十兩銀子上下。
    十戶裏麵有一戶中彩，彩金為所繳稅款的兩倍……
    這麽算下來，二十萬商戶，若全部足額納稅，中獎戶數為兩萬戶。每戶獎金約四十兩。總計需要付出的彩金，便是八十萬兩！
    “八十萬兩，似乎也在可承受範圍之內……”
    徐茂恭看著黃鶴，一臉拿捏不定。
    黃鶴也卻說：
    “以小博大，本來就是如此，所謂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我看殿下此策可行……”
    嗯嗯，
    李然拍拍黃鶴肩膀，笑著說：
    “小黃說得對！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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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此類推……”
    “工坊和農戶的彩金，也可以參照這個比例進行調整。”
    “如此一來，總的彩金支出，預計不會超過一百五十萬兩。”
    “如此就能用一成的銀子，撬動整個盤子了！”
    哦……
    用不到一百萬兩的‘彩金’，去撬動那一千多萬兩，甚至是一千五百萬兩的稅收？
    如果行得通，當然是非常劃算的事。
    徐茂恭終於點頭：
    “殿下啊，不要說的，就算收上來一千萬兩，也是潑天的大功一件！”
    嗯嗯！
    “殿下此計，真乃神來之筆！以利誘之，投其所好，何愁那些商戶農戶不趨之若鶩？”
    李然把計劃再盤算一遍，感覺差不多了，心裏也篤定了許多，悠悠說：
    “正是此理。”
    “不願交稅，無非是覺得錢進了自己口袋便是自己的，進了國庫便是打了水漂。”
    “如今，本王給他們一個機會，一個讓他們交出去的錢，不僅可能原封不動地回來，甚至還能翻倍的機會！”
    “你說，他們會不會動心？”
    “如果不動心，那世上就沒有賭場了？對不對？”
    徐茂恭沉吟一會兒，心想——
    人性本就貪財，世間賭場之所以興盛不衰，也是這個緣故……
    隻要有利可圖，商人們自然是會敢博的。
    隻不過，一成的彩金，是否恰當？卻是最關鍵的。
    想到這裏，
    他忍不住說：“殿下，一成的彩金，是否恰當，應為此策的關鍵，不知殿下為何設為一成啊？”
    額，
    這？
    李然無奈說：“我也不知道，隨口說的……”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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