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腦海裏突然有一次翻湧出上次在樓梯間看到的畫麵：她和白皓宇站窗前，光影在他們交疊的衣角流淌成河……
    此刻趙麗溫熱的大腿正貼著我的膝蓋，這種觸感讓我想起初中時我們總在午休時偷偷拉手傳紙條，用彼此的體溫焐熱寒冬裏的鋼筆字。
    趙麗突然轉過身，抱住我的胳膊，鼻尖蹭著我睡衣上的草莓圖案。她的短發掃過我手背，像春天裏調皮的柳絮。
    “婉婉？”她的聲音悶悶的，帶著某種我捉摸不透的震顫。
    “嗯？”
    我盯著天花板上搖晃的月光，那光斑像極了趙麗小時候總別在辮梢的玻璃珠。
    “你在想什麽？”
    她的指尖輕輕劃過我手腕內側的舊疤，那是三年級替她搶回被撕碎的畫紙時留下的。
    我在想你為什麽變了呢？那些在宿舍門口聽到的對話像沉入湖底的石子，此刻突然泛起渾濁的漣漪。可我卻說不出口！
    “沒有啊？就是有點困了！”我蜷縮起腳趾，指甲在純棉床單上摳出月牙形的褶皺。
    “別睡嘛，我們聊聊天啊！”她突然翻身壓在我身上，發絲垂落掃過我鼻尖。月光在她睫毛上凝成霜，讓我想起那年她被男生扯掉發帶時，眼眶裏打轉的淚珠也是這樣的晶瑩。
    “好！”
    我聞到她發間若有若無的柑橘香，這味道和白皓宇用的洗發水驚人地相似，讓我後槽牙微微發酸。
    “還記得剛上小學那會，我被我爸媽從老家送來，誰都不認識，下課也不敢出去玩，還被人欺負...”她的聲音突然哽咽，溫熱的淚滴砸在我鎖骨處，“心裏害怕的要死，那時候全班隻有你理我，你還把我介紹給你的朋友...”
    我怔怔地望著天花板，聽她講述那些被時光塵封的片段。
    當她說到組長用笤帚打她時，我忽然想起那天書包裏的蝴蝶標本——原本要送給她當生日禮物的鳳蝶，被笤帚尖戳得支離破碎。
    “要不是那次你替我出頭，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改變。”她突然抬頭，月光在她眼底碎成銀河，“其實我特別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沒有現在的性格，我可能也是唯唯諾諾的，見誰都不敢說話。”
    “所以你得感謝我呀。”
    我伸手替她拂去腮邊的淚，指尖觸到她發燙的皮膚，像觸到了那年夏天我們偷摘的未熟楊梅。
    “對呀！我這不是把我自己送到你被窩來了嗎？”
    她突然破涕為笑，指尖在我腰間輕輕搔癢。這個動作讓我想起初二那年校運會，她也是這樣笑著撓我癢癢！
    “我記得咱倆第一次在一個被窩睡覺的時候，你這胸還挺平的呢，現在都腫這麽高了？”她突然伸手戳了戳我的胸口，指尖帶著惡作劇的溫度。
    “啊！”我拍開她的手，耳尖燒得能煎雞蛋，“流氓啊你！”
    “哈哈哈哈，還不好意思了！”
    她笑得床架微微發顫，月光在她起伏的肩頭跳躍成調皮的音符。我望著她在月光裏舒展的眉眼，突然發現那個總躲在我身後的小女孩，不知何時已經長成能讓大家都誇讚不已的女神！
    於是，我倆從小學偷傳的紙條聊到初中共享的耳機，從彼此的的初戀對象聊到現在的感情困惑。
    當月亮升到最高處時，趙麗的手指還在我掌心畫著圈，而我始終沒有勇氣問出口：那個雨夜你遞給林悅的，究竟是傘柄還是匕首？
    趙麗的聲音像春蠶啃食桑葉般細碎，在月光裏輕輕震顫。她指尖反複摩挲著我手腕內側的舊疤，仿佛要把那些年我們共同經曆的風雨都刻進我的血肉裏。
    "婉婉，你以前告訴我，要勇敢，自己喜歡的就去爭取，不要怕，也不要管別人說什麽！"她突然撐起上半身，發絲垂落掃過我鼻尖，"我一直都是這麽做的，可是......"她的聲音突然哽咽，溫熱的淚滴又一次的砸在我鎖骨處，"現在好像不行了！"
    我怔怔地望著天花板，聽著她抽噎的聲音，困意如潮水般一波波襲來。那些年她被男生堵在廁所門口時顫抖的背影，運動會上她為我遞水時泛紅的耳尖，像老舊的默片在腦海中無聲放映。我想伸手抱抱她，卻發現四肢沉重得如同灌了鉛。
    "哎！"她突然掀開被子，月光在她裸露的肩頭鍍上銀邊，"我有點害怕，但是我覺得我應該去試試，你覺得呢？"她跪坐在我身邊，指尖死死揪住我睡衣上的草莓圖案，"我去爭取我喜歡的東西你會幫我嗎？"
    她的指尖在我掌心畫著圈，這個動作讓我想起初三那年她教我寫情書時的模樣。那時她用鋼筆在我手心跳躍的血管上寫"範之明"三個字，墨跡被體溫暈染成曖昧的桃紅色。
    "你以前都是幫我的，這次會嗎？"她突然趴在我胸口，滾燙的淚水透過睡衣滲進皮膚，"你會怪我嗎？婉婉！"
    "趙麗......"我剛想開口，她卻突然抬頭，月光在她眼底碎成銀河。
    "婉婉，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養的蠶寶寶嗎？"她突然轉移話題，指尖在我手腕內側的舊疤上輕輕遊走，"有隻蠶寶寶總搶不到桑葉，你就每天偷偷多摘幾片放在它盒子裏。"
    我怔怔地點頭，想起那個春日午後，我們蹲在教室後窗養蠶寶寶的情景。陽光透過桑葉在她發間灑下斑駁的光斑，她當時說的話此刻突然清晰地回響在耳畔："婉婉，要是我也能像蠶寶寶一樣，永遠躲在你給的桑葉裏就好了。"
    "後來蠶寶寶結繭了，我偷偷把繭剪開，想看看裏麵是不是藏著蝴蝶。"她指尖輕輕劃過我眼皮，"結果你哭著說蠶寶寶會死掉，可我明明看到裏麵有翅膀在動......"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夢幻，仿佛在講述一個古老的寓言："婉婉，你說如果我現在剪開這個繭，裏麵會飛出什麽樣的蝴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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