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一段未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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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鶯鶯燕燕將楊浩然送至廂房後便退散了,坐在空無一人的包廂裏,楊浩然才長舒一口氣。紅木圓桌很快擺滿佳肴,琥珀色的美酒在夜光杯中流轉,輕紗蒙麵的琴姬指尖輕撥,《鳳求凰》的曲調從琵琶中傾瀉而出。他望著杯中晃動的清酒,想起方才女子們嬌笑的模樣,感覺耳根的熱度又升了起來,從未親近過女色的他,心底卻莫名湧起一絲期待。
    一曲奏完,楊浩然鼓掌道:“姑娘如何稱呼?”
    姑娘說:“我叫醉月。”
    楊浩然道:“你就是醉月,我聽說過你,醉月姑娘的芳名,在申城可是如雷貫耳,你這《鳳求凰》彈得別有韻味,情竇初開的三分癡意,七分忐忑盡在其中。”
    醉月麵紗下若隱若現的梨渦隨著躬身動作淺淺浮現:“公子過譽了,不過是些取悅恩客的伎倆。”
    楊浩然隨意夾起一塊點心放進嘴裏,漫不經心道:“早聞春香樓是申城貴胄的銷金窟,醉月姑娘每日迎來送往,不知與多少世家子弟有過交情?”
    “公子說笑了。”醉月一邊陪笑,一邊道,“這花樓裏的人,不過是鏡中月、水中花,誰又能記得誰的模樣?何況醉月隻是一個彈琴的,和那些貴公子,也攀不上交情。”
    “申城貨運黃家的二公子。”楊浩然突然傾身向前,“聽說他常來春香樓,還為姑娘們一擲千金?醉月姑娘可有耳聞?”
    醉月突然笑了,笑聲裏裹著三分蒼涼七分嘲諷,笑罷又長歎了一口氣:“原來公子想聽的是這段孽緣。”
    “嬌嬌本是申城悅來酒樓李老板的掌上明珠,和黃家二公子,本是郎情妾意兩小無猜的一對兒。早些時候,黃公子常帶著她去城西畫舫聽曲兒,或是去郊遊踏青賞花,從未來過我們春香樓,那時候的黃二公子,眼裏哪有什麽花樓姑娘?”
    “四年前那場癆病來得蹊蹺,黃公子咳血咳得整張床褥都染成暗紅,後來聽說去千裏之外求名醫,走了小半年。誰能想到,就在他走後的第七日,悅來酒樓發生了一件大事,二三十個食客上吐下瀉,還有一個老爺子沒緩過來,丟了性命。衙門的捕快掀翻了整個酒樓,最後查出是食材不潔,嬌嬌的父親被鐵鏈鎖走時,她還抱著裝滿嫁妝的檀木箱,在城門口等她的情郎歸來。”
    “然而李老板所犯之事,牢要坐,錢也得賠,變賣酒樓,變賣嫁妝,仍是不夠,嬌嬌也被賣到了春香樓,嬌嬌姑娘會些舞技,於是便在春香樓做了一名舞姬。”
    “等到黃公子回來那會,春香樓的台階都被他踏裂了,他本想贖出嬌嬌,豈料黃家老爺知道後,不僅叫本屬於二公子的貨運生意停了,還收走了他所有的錢財,聽說二公子跪在黃府院裏三天三夜,求家主贖出嬌嬌。可黃家的規矩比鐵還冷,本來悅來酒樓就已經讓黃家有所介懷,如今舞女想進黃府?除非申城的河水倒流!”
    楊浩然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杯沿,腦海中勾勒出黃樂華跪地求情的畫麵。“後來呢?嬌嬌姑娘現在何處?”
    “公子覺得,一個被碾碎希望的人,還能去哪裏?”醉月突然起身,走到窗邊,指了指遠處的大海,“後來黃公子就被禁足了,嬌嬌也沒心思再跳舞,不知是患了心病還是身子骨叫命給壓垮了,她整個人病怏怏的,跑到碼頭,自尋了短見。”
    “那日春香樓裏的先生為她寫了一曲《葬花吟》,唱得滿樓姑娘都紅了眼眶。事情傳到了黃公子的耳朵裏,黃公子踹門而出,數十名黃府的家丁在後麵追他想把他抓回去,為擺脫追兵,黃公子不惜當街拉屎,扔屎逼退眾人,隻為了去碼頭吊唁他的心上人。”
    酒盞在楊浩然掌心驟然握緊,酒水溢出打濕了桌布。“所以黃樂華才會......”他想起茶館小二描述的瘋癲場景,喉頭泛起苦澀。
    醉月又歎了一口氣,道:“大家都說黃公子瘋了,但我覺得不是,他隻是恨,恨這世道的規矩,恨這見不得光的人心。”
    楊浩然凝視著掌心的黃家腰牌,想起當時遇見黃樂華時,他雖然有些頑疾,但也算豪氣幹雲、意氣風發,抬頭望向醉月,眼底略帶憂傷:“能否請姑娘,再彈一曲《葬花吟》?”
    醉月的睫毛劇烈顫動,麵紗隨著呼吸微微飄動,她緩緩走回自己彈琴的圓凳處,拿起琵琶,坐得端正,銀甲重重掃過琴弦,淒厲的泛音像一支利劍刺破夜空。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第一句唱詞出口,仿佛是嬌嬌在如泣如訴:“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從春夏樓出來,楊浩然的心情有些沉重,踏入黃家貨棧時,老賬房一見他,立刻擱下算盤疾步相迎,熱情道:“哎喲貴客可算回來了!潘管事已到了,正在雅室候著您呢!”說著便弓著背引路,鞋底蹭過青石板的沙沙聲混著賬房絮叨,“潘管事今兒個剛卸完漕船,連衣裳都沒換就巴巴等著,嘴裏直念叨......”
    推開雅室的雕花木門,榻上斜倚的漢子聞聲起立,黢黑的臉上溝壑縱橫,眉眼中還帶著幾分舊時模樣。“楊兄弟!”潘濤猛地起身,木榻吱呀作響,“聽說有黃家的貴客要見我,我思來想去不知道是誰,原來是你啊!好家夥,你又高了不少!”他張開雙臂重重抱住楊浩然,一股鹹味裹著曬透的棉布味道撲麵而來。
    見潘濤如此熱情,楊浩然心情也好了幾分,調侃道:“潘叔,這才一年多不見,你怎麽曬得這般黑了。”
    兩人分賓主落座,潘濤親自斟滿茶杯:“文昌港一別,我跑了三趟南洋,沒想到再見麵是在申城......”
    兩人閑聊了幾句,喝了兩杯茶,潘濤突然聲音一低,問道:“兄弟此番來申城,怕是不隻為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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