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樂華深吸一口氣，抬手掀開木匣的銅扣，匣內整齊碼放的銀票泛著冷光，十萬兩一遝的捆紮整齊劃一。他雙手穩穩將木匣推向許家銀，銅鎖碰撞聲在靜謐的室內格外清晰。
    “許大人，先請過目。”
    許家銀慢條斯理轉動著茶杯，朝身旁女子遞了個眼色。那女子站起身來，蓮步輕移，指尖捏著麵前的茶杯茶具放到案幾邊緣，露出大片檀木桌麵。素白纖手探入木匣，將銀票一遝遝抽出：“一、二、三……”女子邊拿邊低聲記述，玉手的指尖每掠過一遝，銀票上的雲紋暗記便在燭光下一閃。
    “七、八？”隨著最後一遝重重拍在桌麵，女子忽然停住，睫毛輕顫著望向許家銀，八遝銀票在案上堆成小山，八十萬？這也不是許家銀要求的百萬兩啊？屋內空氣驟然凝固，唯有紫砂壺裏的水聲咕嘟作響。
    許家銀的臉色瞬間陰沉如鐵，死死釘在八遝銀票上：“黃二公子這是在消遣本官？”
    聽了這話，那女子驚得下意識往後縮了縮，生怕他又來個拂袖劈裏啪啦，好在剛才的茶具都收的挺遠，不是那麽容易摔到。
    黃樂華解釋道：“虞國北方戰亂，民不聊生、匪寇橫行，漕運商船十船九劫，連黃家的老主顧都削減了不少訂單。”他指向銀票，聲音帶著幾分懇切，“齊家四處變賣家產都湊不齊銀子，正是因為……”
    “少廢話！”許家銀猛地拍案，震得茶盞裏的茶水四濺，“齊州到申城，水路通了後一趟僅需三天，一趟淨賺萬兩不難吧？三條航路每月穩入三十萬，我要求一百萬兩多嗎？少於一百萬兩，免談！”
    “許大人隻算進賬，不算損耗啊！”黃樂華據理力爭，“船員工錢、船隻修繕、風暴停航……再加上匪患！”他突然壓低聲音，“而且，我隻要兩條航線。您把三條航路拆開，齊家花了心思，五十萬給他們一條，既不傷和氣，又能……免得日後生怨。”
    “你八十萬買兩條航路，再讓我五十萬賣一條給齊家？”許家銀冷笑，“黃二公子算盤打得精啊。”
    “您又錯了！”黃樂華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這兩條航線不是我獨吞！就憑今日這場茶話會，算您入兩成股，月月分紅！”
    “兩成？”許家銀盯著黃樂華，眼中閃過算計的光芒。
    “三成！”楊浩然突然開口，將新沏的茶盞推到許家銀麵前，“許大人掌著河道命脈，這個數才配得上您的身份。”
    許家銀盯著茶盞中翻湧的茶葉，良久，忽然仰頭大笑。他隨意地抓起銀票塞進木匣中，端起茶盞一飲而盡：“痛快！就這麽定了！”
    月色漸濃，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許家銀離去後，屋內的茶香混著銀票的氣息漸漸淡去，楊浩然整了整衣襟，目光掃過狼藉的桌麵：“航路貨運千頭萬緒，往後便要你多費心了，可不能再頹廢下去了。”
    黃樂華神色鄭重道：“你放心！船隊籌備、人員組建、碼頭疏通，我心裏都有數。”他望著楊浩然，知道他是要走了，心有不舍，喉頭微動。
    楊浩然從袖中掏出一封用火漆封印的信箋，信箋邊緣還帶著淡淡的藥香：“若是資金周轉不開，拿著這封信去星城，找通寶錢莊的錢旺，或是濟世堂葉堂主，他們會幫你。”
    黃樂華雙手接過信箋，指尖觸到火漆上凸起的紋路，仿佛觸到了沉甸甸的信任。“多謝！”他聲音有些發悶，抬頭時，眼中滿是感激與不舍。
    楊浩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言，轉身推門而去，夜色裹挾著涼意撲麵而來，他的身影在燈籠光影中漸行漸遠，最終融入申城璀璨的燈火裏。黃樂華站在原地，望著空蕩的長廊許久，才將信箋小心翼翼收進懷中。
    夜幕籠罩申城，整座城池卻依然燈火輝煌。朱雀大街上，琉璃燈籠與街邊店鋪的霓虹招牌交相輝映，人聲鼎沸，叫賣聲、談笑聲、絲竹聲此起彼伏，即便是三更天，酒肆茶樓依然賓客盈門，煙火氣與脂粉香在空氣中交織彌漫。河道上畫舫遊弋，燈籠倒影在水麵上搖曳生姿，如同綴滿星河的綢帶，這裏的夜晚，永遠醒著。
    楊浩然佇立在街頭，望著天邊漸露的魚肚白，心中暗自盤算。後天便是與師門約定回山的期限，路途需耗費一日，但對錢德提到的那神秘的八寶樓，他實在難以按捺心中的好奇。
    好在向土生土長的黃樂華打聽清楚，穿過七拐八繞的街道，終於看見，八寶樓如同一柄刺破雲靄的青玉簪，矗立於申城最繁華的臨江畔。樓前青石板廣場上遊人如織，有的駐足凝望樓體精美的雕刻，有的僅僅是在飯後的消食散步，有的倚欄眺望江對麵的燈火及江中五光十色的畫舫，人群中不時傳來驚歎聲。
    不同於外灘其他熱鬧的商鋪街，此處除了八寶樓再無別的建築，反而讓這座巍峨樓宇更顯神秘莊重。
    走近八寶樓，發現一樓大門敞開，粗看一眼，裏麵似乎是間成衣店鋪，隻是奇怪，怎麽沒有人進去逛呢？楊浩然踏進去，這才明白其中緣由，這裏麵的衣服最便宜的標價也要一萬兩銀子，這麽高的價格，也難怪門可羅雀。
    “申城這些店鋪的裝潢真是奢華。”楊浩然沒走幾步，忍不住感慨，八寶樓一樓大廳挑高數十丈，穹頂繪著浩瀚星河，琉璃燈垂落如星子，將整層照得纖毫畢現。地麵鋪就的並非尋常磚石，而是由整塊的大理石打磨而成，且布局考究，暗合八卦方位。這些衣服也不是凡品，大多都是由靈絲紡織而成，散發著淡淡靈氣，令人神清氣爽。
    沿著旋轉而上的階梯來到二層，樓梯口處仍有不少服飾及首飾，但價格更貴，動則十萬兩白銀。越往裏走，物品種類越是多樣，陸陸續續出現了一些物品以靈石標價，大多是在民間較為常見的丹藥、符籙、具有靈氣的器皿。
    想要去三樓，卻發現去往三樓的樓梯口處竟然掛著一層輕紗帷幔，楊浩然順勢抬手撩起並踏上台階，走上台階突然感覺有幾道神識掠過自己，才後知後覺，這不是什麽輕紗，這是一層阻攔凡人的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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