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地麵震得發麻，一次比一次沉重。
    一道刺目的紅光，撕裂了昏暗。
    那光束帶著滾燙的氣息，蠻不講理地壓過來，一寸寸掃過這片廢墟。
    趙雨荷的心髒在肋骨後麵發瘋似的擂鼓。
    她喉嚨發緊，氣憋在胸口，幾乎炸開。
    那個輪廓……
    不對！
    是那個鑲在金屬胸膛正中，透明艙室裏的……
    幽藍的液體裏，泡著一顆人頭。
    那張臉……
    她認得。
    “蘇……虎？”
    聲音幹澀得厲害，從她自己嘴裏飄出來，輕飄飄的，透著冰冷的荒謬。
    記憶裏的蘇虎，絕不是這副鬼樣子！
    徹頭徹尾的武器，冰冷，要命。
    胸口，那個維持生命的容器裏，蘇虎的臉勉強還能辨認。
    皮膚慘白浮腫，毫無生氣。
    臉上爬滿了扭曲醜陋的縫線。
    那東西動了。
    是因為她剛才那聲？還是她躲進來時帶起的風？
    它停了。
    沉重的金屬身軀轉過來，衝著她藏身的地方。
    腳下的地麵又是一陣哀鳴，裂開幾道縫。
    右臂抬起。
    手臂上掛著一門能量炮，造型凶狠。
    炮口亮起危險的光，牢牢鎖定了她。
    他認不出她了？
    還是……連最後那點“人”的氣息，都沒了？
    趙雨荷喉嚨發緊，鼻腔裏又酸又脹，眼前的東西花了。
    可堵在嗓子眼兒那點難受勁兒，忽地就被什麽頂開了。
    她兩手死死攥著那個不鏽鋼保溫杯。
    杯身在她掌心飛快地轉動起來，發出低低的嗡嗡聲，空氣似乎都跟著震動。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波動，以某種特定的節奏，從杯口蕩開——這不是要打架，更像是在……喊誰。
    “你記不記得，以前老跟我吹？”她死盯著那冰冷的金屬疙瘩，聲音不高，卻鑽進每個縫隙，帶著壓不住的抖，“你說，‘這破念動力要是能給手機充電就好了，省下電費咱倆就能去開個……’咳，開個小賣部！”
    機械體武器充能的聲音卡了一下。
    抬起的炮口，動作明顯地頓住了，透著一股子別扭的遲滯感。
    透明艙裏，蘇虎那緊閉的眼皮，好像極輕微地動了動。
    “你還說過！”趙雨荷用力吸了下鼻子，憋著眼淚繼續喊，聲音又啞又強，“等你有錢了，就去買個機器人，讓它替你上班！你就在家躺著收錢！”
    “後來你又說，要是你自己變成了機器人，第一件事，就是找個銀行at機，對著那個吐鈔口……灌幾升機油當酒喝！”
    “你這個混蛋！”
    “你倒是說到做到啊！”
    滋滋——
    能量炮口的光芒閃爍不定，最終熄滅了。
    機械體那抬起的金屬手臂，僵硬地、一點點地放了下來。
    頭部那道原本代表警戒和攻擊的紅色掃描光，閃爍了幾下，變成了代表搜索的黃色，最後，定格在了代表安全的綠色。
    艙室內，蘇虎那雙緊閉的眼睛，猛地睜開了！
    他的視線越過渾濁的藍色液體，直直地落在趙雨荷身上。
    一個經過電子處理、失真嚴重，但依稀能辨認出屬於蘇虎的聲音，從機械體外部的揚聲器裏傳了出來，斷斷續續：
    “雨……荷？”
    “是我！你這個不識貨的廢鐵疙瘩！”趙雨荷再也忍不住，眼淚刷地流了下來，嘴角卻咧開一個難看的笑容。
    “他們…抓住我…改造…”蘇虎的聲音依舊卡頓，充滿了電流的雜音，“但是…沒…沒完全洗掉我的腦子…”
    “董事會的…核心服務器…就在前麵…”
    “我…我是這裏的…守衛…”
    趙雨荷胡亂用袖子蹭掉臉上的濕痕，幾步衝到那冰冷的金屬造物跟前。
    “搞快點！你身上有沒有接口？老娘要給你裝個反向清除程序，把那些垃圾玩意兒洗掉！”她仰頭喊，聲音帶著哭腔後的沙啞。
    “跟…我……來……”
    電子音斷續，卡殼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輪縫裏硬擠出來的。
    機械體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笨重地調轉方向。
    它在前麵開路。
    每一步落下，地麵都隨之顫抖，空氣裏彌漫著機油和金屬過熱的焦糊氣。趙雨荷能感覺到，蘇虎正拚了命地和身體裏的控製指令較勁，那沉重的步伐，更是一種無聲的抵抗。
    幾道厚重的金屬閘門在他們靠近時無聲滑開，露出更深邃、更冰冷的內部通道。
    最後，他們停在一個巨大的圓形空間前。
    這地方空曠得嚇人，像個被掏空的巨蛋。
    正中心，一根龐然的柱子拔地而起，材質看著像是某種水晶，又透著金屬的冷硬，直插進幾十米高的穹頂陰影裏。
    柱子表麵，密密麻麻的數據流狂瀉而下，交織閃爍，發出一種低沉的、震動耳膜的嗡鳴。
    那嗡鳴聲鑽進骨頭縫裏，讓人渾身發麻。
    柱子周圍，還懸浮著十幾個巨大的半透明操作界麵，上麵滾動的代碼和圖表快得幾乎看不清，隻留下炫目的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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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就是董事會的核心服務器。
    蘇虎，或者說，這台被蘇虎意誌勉強駕馭的戰爭機器，就是這裏的“守門員”。
    服務器主機核心規律地吞吐著光芒。
    慘白的光線打在蘇虎身上，金屬外殼下，殘存的血肉組織若隱若現。
    趙雨荷手裏的杯子抖個不停，杯壁滾燙的能量紋路幾乎要灼傷她的手心。
    “入口……就在第三層……防火牆後……”
    蘇虎的聲音斷斷續續，電流嘶啦作響。
    他胸腔裏那顆頭顱，費力地轉動，看向自己冰冷的機械手臂。
    趙雨荷胃裏一陣翻攪，這景象太扭曲了。
    “我來開路……撐死……十五秒。”
    趙雨荷死死捏著數據存儲器，指節都失去了血色。
    喉嚨發緊。
    “然後呢？你怎麽辦？”她的聲音幹澀。
    沉重的金屬腳步聲砸向主機。
    “跑。”蘇虎的聲音不帶感情，像純粹的指令。
    “跑！別回頭！”
    “董事會那幫老雜種……他們的清理程序……會把這裏夷為平地……連我這堆破爛……一起！”
    “我不走！”趙雨荷喊了出來。
    “蠢貨！”機械關節發出刮擦玻璃般的噪音，讓人牙酸。
    “老子他媽早就該死了！現在不過是個硬盤！插電還能轉的那種！”
    蘇虎的機械身軀劇烈抖動，胸腔裏的血肉抽搐著。
    “快……他們發現了……係統……正在被……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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