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臉都漲成了豬肝色，那隻手卻像是被澆築在了水泥裏。
    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他手中的消防斧，那厚重的斧刃，開始像蠟一樣融化、變形。在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金屬扭曲聲中，斧頭被擰成了一個醜陋的鐵疙瘩，然後“哐當”一聲，從斧柄上脫落，掉在地上。
    這一下，所有人都看清了。
    這不是幻覺。
    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這群亡命之徒。他們手裏的鋼管、砍刀，也開始發出同樣的聲音，一根根，一件件，在他們驚駭欲絕的目光中，扭曲、變形，變成了一堆廢鐵，散落在地。
    那兩把獵槍的槍管，更是被擰成了螺旋狀，像是兩根滑稽的油條。
    整個過程，悄無聲息，除了金屬變形的聲音，再無其他。
    那輛靜靜停在原地的房車，此刻在他們眼中，仿佛成了一頭擇人而噬的洪荒巨獸。
    車內，韓東晟的手，依然放在劉若欣的頭上。他甚至連姿勢都沒有變過。
    “老大……鬼……有鬼啊！”有人崩潰地大叫起來，扔掉手裏已經變成廢鐵的武器，轉身就跑。
    一個人跑，就帶動了所有人。
    十幾個人哭爹喊娘，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逃回了黑暗中，仿佛身後有比喪屍更可怕的東西在追趕。
    疤臉壯漢是最後一個跑的，他看著自己空蕩蕩的雙手，又看了一眼那輛紋絲不動的房車，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消失在了夜色裏。
    世界，重歸寂靜。
    劉若欣從韓東晟的臂彎裏探出小腦袋，看著窗外狼藉的地麵和空無一人的路障，困惑地眨了眨眼。
    “哥哥，那些壞叔叔都跑掉了。”劉若欣的小腦袋從韓東晟的手臂下鑽出來，像一隻探頭探腦的土撥鼠。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好奇，恐懼已經被驅散。
    韓東晟的手掌依舊溫和地覆蓋在她的頭頂，視線卻投向了前方那道由廢銅爛鐵構成的路障。
    “我們現在怎麽回家呀？車車都堵在路上了。”劉若欣撿起掉在座位上的小熊餅幹，吹了吹上麵並不存在的灰塵，又塞回嘴裏，腮幫子鼓鼓囊囊。
    韓東晟沒有回答。他隻是平靜地注視著那堆障礙物。
    下一秒，奇異的景象發生了。
    那輛翻倒的拖拉機，沉重的車身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扶起，緩緩地、平穩地立正了身子。緊接著，它自己開動了似的，慢悠悠地退到路邊，規規矩矩地停好。
    劉若欣的眼睛瞪得溜圓，嘴裏的餅幹都忘了嚼。
    而後，是那些橫七豎八的轎車和卡車。它們一輛接著一輛，像是聽到了無聲的號令，自動自覺地挪動起來。有的向左，有的向右，井然有序地開向路肩，整整齊齊地排列成一行，為房車讓出了一條寬闊的通道。整個過程流暢絲滑，比駕校裏最優秀的學員倒車入庫還要標準。
    最後，那些被用來填塞縫隙的木板和垃圾，也自動飛起，堆積在了路邊，碼成了一個整齊的方堆。
    短短幾十秒，原本被徹底封死的國道，變得暢通無阻。
    “哇！”劉若欣終於忍不住發出了驚歎，她拍著小手，滿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哥哥！你是不是會魔法？這些車車都好聽你的話呀！”
    韓東晟收回目光，發動了房車。引擎的低吼聲是這片寂靜中唯一的回答。他操控著房車，平穩地駛過剛剛被清理出來的道路，仿佛隻是碾過了一片尋常的落葉。
    房車繼續在黑夜中穿行，大約半小時後，前方出現了一片微弱的火光。那是一個臨時營地，幾輛卡車和越野車圍成一個圈，中間升著篝火，有人影在晃動。
    韓東晟將車停在營地外圍，一個穿著舊軍大衣，麵容堅毅的中年男人立刻迎了上來。他看到房車，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東晟兄弟，你們可算回來了！剛才我們聽到你那邊有動靜，正擔心呢！”來人是這支幸存者小隊的隊長，李振國。
    車門打開，韓東晟抱著已經有些昏昏欲睡的劉若欣下了車。
    “李叔叔！”劉若欣揉著眼睛，奶聲奶氣地打了個招呼。
    “哎，若欣乖。”李振國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然後看向韓東Sonic，壓低了聲音，“路上遇到麻煩了？”
    韓東晟點了下頭，算是回答。
    “解決了就好。”李振國沒多問，他知道韓東晟的手段。他歎了口氣，遞過來一支煙，見韓東晟沒有接的意思，便自己點上，深深吸了一口。“說正事吧。東晟兄弟，你……真的要走？”
    營地裏的人都看了過來，眼神複雜，有挽留，有不舍，也有一絲不易察arle的畏懼。有韓東晟在，他們這段時間的安全感是末世以來最足的。
    “我們找到了一個官方建立的幸存者基地，在西邊的盤城。那裏有軍隊，有高牆，比我們這樣漂泊安全得多。我們整個隊伍都準備遷過去。你和若欣跟我們一起去吧，路上人多，也好有個照應。”李振國說得情真意切。
    韓東晟搖了搖頭。
    “為什麽？”李振國有些急了，“盤城基地是目前我們知道的最大的庇護所了！有吃有喝，若欣也能在那裏安頓下來，說不定還能找到其他孩子一起玩。”
    營地裏，一個年輕的女人也走了過來，手裏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肉罐頭燉土豆：“是啊，韓先生，這是我們最後的存貨了，您吃點暖暖身子。跟我們一起走吧，基地裏肯定比這好。”
    韓東晟的目光落在那個女人手裏的碗上，那濃鬱的肉香讓他胃裏一陣翻騰。他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看向遠方的黑暗。
    劉若欣從他懷裏探出頭，對著那個女人甜甜一笑：“謝謝阿姨，可是我哥哥不吃肉肉哦。他說，小豬那麽可愛，吃了它，它媽媽會傷心的。”
    女人的笑容僵在臉上，周圍的人也都麵麵相覷，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李振國苦笑一下，揮手讓女人退下。他知道韓東晟的古怪，也隱約猜到了一些，隻是不願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