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衣衫襤褸的人，臉上帶著和周凱他們初見時一樣的麻木與絕望。
    周凱的心沉了下去。那個倉庫，就是地圖上畫著“籠子”的地方。
    他架起步槍，將那塊簡易的護墊塞進肩膀和槍托之間。他透過瞄準鏡，視野被拉近，哨塔上那個機槍手的臉都清晰可見。他緩緩移動槍口，找到了自己的目標——營地側後方，那棟獨立的小平房，房頂上伸出一根粗大的煙囪，旁邊擺著幾個巨大的柴油桶。
    發電機房。
    周凱趴在那裏，一動不動，像一塊真正的石頭。他在等，等太陽升起，等韓東晟的信號。
    時間過得無比緩慢。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將金色的光芒灑向這片廢土。營地裏的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嘈雜。
    周凱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的手指搭在扳機上，卻感覺那塊小小的金屬有千斤重。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營地入口的方向，一棵枯樹的頂端，有什麽東西閃了一下。
    是反光，來自望遠鏡的鏡片。
    信號！
    周凱的瞳孔猛地收縮。他不再猶豫，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雜念都排出腦海。
    “貼腮。”
    韓東晟冰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他的臉頰緊緊貼上槍托，準星、目標、他自己，在這一刻連成了一條直線。
    “轟——！”
    一聲巨響，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發電機房的方向，一團橘紅色的火球衝天而起，爆炸的氣浪將整個屋頂都掀飛了出去！濃煙滾滾，黑色的柴油混合著火焰，像一條火龍，瞬間吞噬了旁邊那幾個油桶。
    “轟！轟隆——！”
    接二連三的爆炸，讓整個營地都劇烈地晃動起來。刺耳的警報聲響徹雲霄，營地裏瞬間亂成一鍋粥。
    周凱甚至沒看清自己那一槍到底打中了哪裏。他隻知道，自己成功了。
    幾乎在爆炸響起的同一秒，房車的引擎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那頭渾身掛滿鋼板和尖刺的鋼鐵堡壘，從藏身的樹林裏猛衝而出，沒有絲毫減速，以一種自殺般的姿態，狠狠撞向了那個S形的路障入口！
    “哐——！”
    用來封路的水泥墩，在猙獰的撞角麵前，脆弱得像塊豆腐，被撞得粉碎。房車頂著變形的公交車，硬生生在路障上開出了一條筆直的通道。
    哨塔上的機槍手終於反應過來，他調轉槍口，瘋狂地向房車掃射。
    “噠噠噠噠噠——！”
    重機槍的子彈，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抽打在房車的車身上。周凱加固的鋼板迸射出密集的火星，被打得坑坑窪窪，但沒有一發子彈能夠擊穿。
    房車頂著彈雨，衝進了營地。
    車頂的天窗猛地打開，孫叔和李娜探出了半個身子。他們臉上滿是淚水和恐懼，但手裏的動作卻沒有停。
    一個個燃燒瓶，被他們用盡全力，扔向營地裏那些目瞪口呆的武裝人員和建築。
    “砰！砰！砰！”
    玻璃瓶碎裂，汽油四濺，一團團火焰在營地裏炸開。慘叫聲，怒罵聲，槍聲，爆炸聲，混合成了一曲末世的狂想曲。
    房車的後門，也在此時轟然打開。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離弦之箭，從車裏射出。他手裏提著那根撬棍，速度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直接衝向了最近的一個火力點。
    “哥！等等我！”
    劉若欣背著她的小書包，緊隨其後地跳下車。她手裏沒拿任何武器，隻是像逛自家後花園一樣，邁著輕快的步子，跟在韓東晟身後，嘴裏還哼著不成調的歌。
    “收租啦！收租啦！欠的巧克力和冰淇淋，今天該還啦！”
    韓東晟落地的瞬間，膝蓋微彎，卸掉了全部的衝擊力。他沒有片刻停頓，整個人像一頭捕食的獵豹，貼地竄出。
    最近的掩體後，三個武裝人員剛從爆炸的衝擊中回過神，舉起槍，還沒來得及瞄準，一道黑影就撞進了他們懷裏。
    為首那人隻看到一雙沒有絲毫情感的眼睛，下一秒，他握槍的手腕就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捏住，向內一折。
    “哢嚓！”
    骨頭斷裂的脆響被槍聲淹沒。
    撬棍帶著風聲，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從下往上，重重撩擊在第二個人的下頜。那人的腦袋像被攻城錘擊中的西瓜，向後仰去，飛在半空時，身體已經失去了生命。
    第三個人驚恐地扣動扳機，子彈擦著韓東晟的肩膀飛過，在外套上留下一個焦黑的洞口。
    韓東晟看都沒看自己的傷口，反手一掄，撬棍的末端精準地砸在了對方的太陽穴上。
    “砰。”
    沉悶，利落。
    從他下車到解決三人，整個過程不超過五秒。他沒有去看倒下的屍體，腳步不停，衝向下一個火力點，像一台設定好程序的殺戮機器，高效，精準，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哥！你跑慢點，灰都揚我臉上了！”
    劉若欣背著小書包，小跑著跟在他身後，一邊跑還一邊從路邊一輛被掀翻的卡車駕駛室裏，順手撈出一個還沒開封的空氣清新劑。
    “檸檬味的，正好掛車上。”她滿意地把戰利品塞進書包。
    房車還在前進。
    孫叔和李娜已經扔空了一箱燃燒瓶。最初的恐懼過後，一種混雜著複仇與求生的瘋狂占據了他們的理智。
    “燒死你們！你們這群畜生！”孫叔紅著眼睛，嘶啞地咆哮著，將一個新的燃燒瓶奮力扔向哨塔的基座。
    火焰熊熊燃起，將哨塔的鋼鐵支架燒得通紅。
    山丘上，周凱的心髒快要從喉嚨裏跳出來。
    他透過瞄準鏡，看著營地裏那道勢不可當的黑色身影，看著那輛橫衝直撞的鋼鐵堡壘，看著那一片片燃起的火海。
    血液在他的血管裏奔流，滾燙得像是要燃燒。
    這就是韓東晟的計劃。
    沒有陰謀，沒有迂回。
    就是用最絕對、最壓倒性的暴力，將這個看似堅固的營地，從正麵徹底碾碎。
    “噠噠噠噠噠——！”
    哨塔上的重機槍手終於從混亂中找到了目標。他放棄了繼續掃射房車那身硬殼，將槍口轉向了地麵上那個最致命的威脅——韓東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