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噴吐，子彈像一道死亡的鐮刀，追著韓東晟的身影，在他剛剛經過的地麵上犁開一道塵土飛揚的直線。
    韓東晟的身影在掩體間高速折返，每一次都在子彈及體的前一瞬完成轉向，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但他再快，也快不過子彈。活動空間被壓縮得越來越小。
    周凱的呼吸停了。
    輪到他了。
    整個計劃的成敗，全在他這一槍。
    牙關咬得發酸，他強行壓下身體的顫抖。
    肩窩被簡陋的護墊硌得生疼，這股尖銳的刺痛，卻讓他腦子清醒得嚇人。
    “貼腮。”
    那冰冷的手指，那句唯一的指點，在腦中一閃而過。
    周凱把臉頰死死壓上冰冷的槍托，視野瞬間被壓縮成一個圓，圓心就是哨塔上那個瘋狂掃射的身影。
    一百五十米。
    比訓練時最遠的靶子，還他媽要遠。
    沒有機會打身體。
    隻有一槍。
    風聲，槍聲，慘叫聲，統統消失。
    世界裏隻剩下十字準星，和準星套住的那個腦袋。
    他徹底停止了呼吸。
    在心髒兩次跳動的停頓間，食指穩定地壓下了扳機。
    “砰！”
    槍托狠狠砸進他的肩膀，右半邊身子都麻了。
    一顆彈頭旋轉著，尖嘯著，跨越了一百五十米的黑暗。
    哨塔上，機槍手身體猛地一震，頭盔上爆開一個不起眼的孔洞。他的動作戛然而止，手還搭在機槍的握把上，身體卻軟軟地向前栽倒，壓在了滾燙的槍管上。
    重機槍的咆哮，停了。
    整個戰場，仿佛都出現了刹那的寂靜。
    死寂。
    針落可聞的死寂。
    營地裏，所有人都僵住了，下意識抬頭望向那座突然啞火的哨塔。
    韓東晟也停下腳步，抬頭，精準地望向周凱藏身的山丘。
    隔著一百五十米的黑暗，周凱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他知道，自己通過了那場無聲的考核。
    “幹得漂亮！”
    周凱壓著嗓子，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氣音吼了一聲，攥緊的拳頭因為用力而微微發抖。
    這一拳，砸碎了過去的自己。
    從今天起，他是狙擊手。
    “哢嚓——”
    他猛地拉動槍栓，滾燙的彈殼跳出槍膛，在冰冷的岩石上彈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周凱看都沒看一眼，槍口已經再次壓下，瞄向了營地裏另一個正在集結的火力點。
    沒了頭頂的死亡威脅，韓東晟的身形徹底爆發。
    他整個人直接撞進了那棟作為兵營的二層小樓。
    樓裏頓時傳出幾聲壓抑的悶哼，兩聲短促的點射，然後一切重歸死寂。
    前後不過三秒。
    “嘩啦！”
    玻璃爆裂聲中，韓東晟從二樓窗口直接撞了出來。
    他穩穩落地，一個翻滾卸去力道，手中已經換上了一把還在冒著硝煙的AK。
    韓東晟沒有片刻停留，朝著營地深處一個更重要的建築打了個戰術手勢。
    周凱的十字準星，早已先他一步，鎖定了那棟建築門口，一個正探出頭來的軍官。
    他沒有用，隻是把槍扔給了跟上來的劉若欣。
    “我不要這個，太吵了。”劉若欣嫌棄地看了一眼，又把它扔回了地上，然後指著不遠處那個最大的倉庫，眼睛閃閃發光，“哥，食堂在那邊！我聞到烤麵包的香味了！”
    她拉著韓東晟的衣角，像個催促家長去買糖果的小孩。
    韓東晟沒理她，他隻是站在營地的中央，那雙沒有波瀾的眼睛掃視著四周。房車已經停下，孫叔和李娜正哆哆嗦嗦地從車頂爬下來，躲在堅固的車身後。營地裏的武裝人員，在經曆了最初的突襲和震撼後，終於開始組織起有效的抵抗。他們依托著建築和掩體，從四麵八方圍了過來。
    戰鬥，才剛剛開始。
    營地深處傳來一聲怒吼，接著是密集的槍聲。子彈像潑過來的冰雹，砸在房東和韓東晟附近的掩體上，迸出連串的火星。十幾個武裝人員從各個角落裏鑽了出來，形成了一個鬆散的包圍圈。
    周凱的心剛落回肚子裏，又被這陣槍林彈雨給提到了嗓子眼。他連忙調轉槍口，試圖鎖定一個目標，但對方的移動非常迅速，而且很懂得利用掩體，讓他一時間找不到開火的機會。
    “上車！快！”孫叔紅著眼睛，一把將還在發抖的李娜推進了房車車廂。
    韓東晟動了。他沒有選擇後退，反而迎著彈雨，向一側的建築群衝去。他的動作不再是直線，而是在Z字形的折返中不斷拉近距離。
    就在這時，他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房車，然後伸出手指，點了點車頭，又指向前方一個由沙袋和廢棄汽車構成的火力點。
    車裏的孫叔看懂了。他一咬牙，爬到駕駛座上，哆哆嗦嗦地抓住了方向盤。
    “孫叔！你瘋了？”李娜的聲音都變了調，死死抓住車門。
    “聽他的！”
    孫叔雙眼赤紅，脖子上青筋暴起，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著，一腳把油門踩到了底！
    嗡——！
    改裝後的房車引擎發出一陣野獸般的咆哮，整個車身都在劇烈地顫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沉重的車頭猛地一甩，輪胎在地麵上刮出刺耳的尖嘯，對準那個由沙袋和廢車組成的火力點，筆直地衝了過去！
    “啊——！”
    巨大的慣性把李娜死死地按在座椅上，尖叫聲被壓在喉嚨裏，幾乎窒息。
    沙袋後麵的兩個槍手臉上的獰笑徹底僵住，轉瞬變成了極致的恐懼。
    他們瘋狂地扣動扳機，子彈叮叮當當地砸在車頭猙獰的撞角上，除了濺起一連串火星，連個白點都留不下。
    下一秒。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地動山搖。
    沙袋、廢車、還有那兩個活生生的人，瞬間被這股鋼鐵洪流撞得粉碎，漫天飛揚！
    房車撞上了掩體，沙袋爆開，那輛用來當障礙物的皮卡被頂得淩空飛起，翻滾著砸向後方，將另外兩名槍手壓在了下麵。
    趁著這個缺口被撕開，韓東晟的身影如鬼魅般切入。
    撬棍揮出，不是砸，是捅。精準地從一名槍手舉槍的腋下縫隙穿過，貫入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