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沒能說完。
    一道黑色的殘影掠過十幾米的距離，帶起的勁風吹動了男人額前的發絲。韓東晟的身影出現在他麵前，快得像一個錯位的鏡頭。
    男人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瞳孔因極度的驚駭而驟然收縮。他張開嘴，似乎想喊叫，但撬棍已經到了。
    不是砸，不是掄。
    是捅。
    撬棍的扁平端，精準而穩定的，從他張開的嘴裏，貫喉而入，從後頸透出。
    “呃……”
    所有的聲音都被堵在了喉嚨裏。男人手中的手術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他雙膝一軟，跪倒在地，身體還在神經質地抽搐。
    韓東晟鬆開手，任由那具屍體被撬棍釘在原地，像一個 grotesque的雕塑。他甚至沒看第二眼，轉身走向那些鐵籠。
    “哎呀，都說了不講衛生。”劉若欣嫌棄地繞開那攤開始蔓延的血跡，“你看，血都濺到案板上了，這塊肉還怎麽吃嘛。”
    她一邊嘟囔著，一邊跑到鐵籠前，好奇地打量著裏麵的人。
    “喂，你們好呀，我們是來收租的物業，你們老板欠費跑路了。”
    籠子裏的人蜷縮著，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她，沒人敢動，也沒人敢說話。
    就在這時，倉庫外再次響起了密集的槍聲和怒吼。
    “他在倉庫裏！圍起來！用手雷！”
    山丘上，周凱通過瞄準鏡看得一清二楚。七八個武裝人員正呈扇形，小心翼翼地朝著倉庫大門包抄過去，其中兩人已經拉開了手榴彈的保險環。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倉庫裏都是手無寸鐵的幸存者，一顆手雷進去，就是一場屠殺。
    來不及多想，周凱的身體已經先於大腦做出了反應。
    拉栓，上膛，瞄準。
    他的第一個目標，不是離得最近的，而是那個站位最刁鑽，處於其他人火力死角的機槍手。
    “砰！”
    那人應聲而倒。
    包圍的扇形出現了一個缺口，其餘人下意識地尋找子彈飛來的方向。
    就是這個瞬間的遲滯。
    “砰！”
    一名正要投擲手雷的武裝人員，握著手雷的手臂被打得粉碎，冒著煙的鐵疙瘩掉在了他自己腳邊。
    “轟！”
    火光和氣浪將他身邊的兩個人也掀翻在地。
    周凱沒有停，機械的重複著射擊動作。每一聲槍響，都像死神的精準點名。他不再需要思考，肌肉的記憶和腎上腺素的亢奮，讓他變成了一台高效的殺戮機器。
    倉庫內，韓東晟對外的槍聲充耳不聞。他走到最大的那個鐵籠前，看了一眼門上那把粗大的鎖。
    他沒有去找鑰匙。
    他隻是伸出雙手，抓住了兩根拇指粗的鋼筋籠條。
    手臂的肌肉虯結賁張，青筋如同蜿蜒的蚯蚓，從皮下暴起。
    “咯……吱……呀……”
    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中，那兩根焊得無比牢固的鋼筋，被他硬生生地向兩側掰開，形成了一個足夠一人鑽出的豁口。
    籠子裏的人嚇得連連後退，驚恐地看著這個徒手撕裂鋼鐵的“怪物”。
    韓東晟麵無表情地掰開第二個，第三個……直到所有的籠子都被打開。
    他做完這一切，便走到倉庫一角，靠在牆邊，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將剩下的事情，交給了劉若欣。
    劉若欣背著她那個鼓鼓囊囊的小書包，走到一群依舊不敢動彈的幸存者麵前。她從書包裏拿出一個黃桃罐頭，用隨身的小刀撬開，遞給離她最近的一個瘦骨嶙峋的女孩。
    女孩驚恐地看著她，不敢接。
    “吃吧，”劉若欣把罐頭塞進她懷裏，“甜的，吃了有力氣走路。不然等下壞人又來了，你們跑都跑不動，還要我哥一個個去扛，很麻煩的。”
    她的話簡單直白，卻比任何安慰都有效。
    那個女孩看著懷裏金黃的桃肉，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抓起一塊桃肉，狼吞虎咽地塞進嘴裏。
    一個人的哭聲像是會傳染，很快，壓抑的啜泣聲在整個倉庫裏蔓延開來。他們開始走出牢籠，貪婪地呼吸著倉庫外那帶著硝煙味的空氣。
    “哥，你看，我找到了！”劉若欣的聲音從倉庫另一頭傳來，帶著發現新大陸般的驚喜。
    她推開一扇小門，裏麵是一個巨大的儲藏間。貨架上，堆滿了各種罐頭、壓縮餅幹、真空包裝的肉類和成箱的礦泉水。角落裏，甚至還有一個小型的冰櫃，裏麵塞滿了各種凍肉和幾盒已經化掉的冰淇淋。
    “哇！發財了！”
    劉若欣的歡呼聲在儲藏間裏回蕩，她手腳並用地爬上一個貨架，抱下來一整箱罐頭，差點砸到自己的腳。
    “哥！你看！土豆燒肉！午餐肉！還有這個，可樂雞翅味的自熱火鍋！”
    她的聲音裏全是撿到寶的興奮，已經開始盤算著怎麽把這些東西塞進她那個小書包裏。
    韓東晟對那些能讓任何一個幸存者瘋狂的食物視若無睹。
    他徑直穿過堆滿物資的貨架，腳步沉穩，目標明確，最終停在儲藏室最深處的一個鐵皮櫃前。
    櫃門上掛著一把厚重的黃銅鎖。
    他伸出兩根手指，捏住鎖頭。
    “咯嘣！”
    一聲刺耳的脆響。
    那把能防盜防撬的黃銅鎖，在他兩根手指下連聲像樣的悲鳴都發不出來。
    “哢噠。”
    一聲輕響，像是擰斷了一根枯枝。
    鎖芯裏的精密結構瞬間被碾成了金屬粉末，鎖梁無力地彈開，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韓東晟麵無表情地拉開鐵皮櫃門。
    裏麵沒有食物，沒有武器，甚至沒有一瓶水。
    隻有一摞摞碼放的像磚塊一樣整齊的牛皮紙文件袋，和幾台黑色的筆記本電腦。
    他徑直抽出最上麵的一份檔案，翻開。
    紙頁上是打印出來的標準表格，詳細記錄著一個個名字。
    姓名、年齡、性別、血型……井井有條，像一份冷冰冰的人事資料。
    但在表格最後一欄的“備注”裏，卻用粗大的紅色記號筆，寫著一個個刺眼的詞。
    有的是“勞力”。
    有的是“篩選中”。
    他的指尖劃過大多數名字，最終停下。那些名字的後麵，都跟著同一個字。
    一個讓整個倉庫的空氣都驟然凝固的字。
    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