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少年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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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憂境位於中天域中心區域,與天庭南北相望,天庭坐北,無憂境落南。現任紫霄宮宮主出自太初天尊後裔上官家族,是當今天帝的一位堂兄。因此就連公孫天行見了他也要畢恭畢敬。
    與四大天君的任期製不同,紫霄宮宮主為終身製。繼任者必須經過東曜天君、北曜天君以及天帝的共同認可才能當選。所以除了首任宮主羋旅之外,後續宮主大多出自上官、公孫、慕容家族,能得到三家認可的外姓宮主僅有兩位。一個是八千年前被天明帝請來修編功法大全的正陽子,另一位則是正陽子高徒呂嵓。自天明帝仙逝之後,再無外姓宮主。
    天庭使臣在人間皇宮遇刺這種前所未聞的消息傳入無憂境,使得三千學徒議論紛紛,還有不少學徒上書請願出任下一任使臣,誓要為天庭挽回顏麵。
    李無痕、竇觀止跟隨公孫天行進入無憂境,一路上聽到的都是議論如何伐妖,就沒聽見一個滅妖聲音。公孫天行為他們解惑,仙人妖三族平衡戰略正是出自紫霄宮。所謂地界兩族勢力不能一家獨大,天庭永遠幫助弱勢一方。曆代天帝伐妖而不滅妖,人間王朝頻繁更迭,天界便可高枕無憂。
    李無痕聽得心裏惱火,便問:“人間朝廷都向天庭俯首稱臣了,那為何不幹脆滅了妖族?豈不一勞永逸?”
    公孫天行環視左右,無仙在意此言。他說:“慎言,你這話傳出去是要遭笑話的。若打下了妖族的地盤,誰來管轄?天庭不會把北境送給人間朝廷,天帝更不會多封一個王侯出來。與其養虎為患,不如讓他們互相攻伐。”
    竇觀止道:“若是人間強大,我們會不會助妖?”
    公孫天行欣慰道:“還是豆子聰明些。對,曆史上確有此事,發生在明帝屠龍之後。彼時妖族四分五裂,大楚明君人才輩出。天庭迫不得已緊急修編功法大全,將一部分強大功法定性為禁術,再借北曜天君之手將它們傳播至北境。”
    行至紫霄宮,與大夢春秋時相比,這裏顯然是重建過了。宮門外的一張大榜張貼了導引圖和今日宮內開放處。紫霄宮的公開講學吸引四方仙、人無數,修士若想返回人間成為宗門長老,就要在這裏尋覓機緣。天仙若想成為紫霄宮學徒,第一步也是從聽講開始。
    “李子,你先前在天師府的學習可以想成是一批武夫在教你如何迅速殺妖。在紫霄宮,你可以學習到各種功法的方方麵麵。除了功法之外,紫霄宮也有別的講學。策論、兵法、曆史、器械、音律、詩賦,豆子你可以去聽聽。”
    公孫天行讓竇觀止挑選去處,他想聽策論,於是他們要去煙波閣。
    在路上,世子殿下一直和打開心房的竇觀止聊竇家近況。李無痕雖被晾在後邊,但用心神與羋旅溝通,也不無聊。路經先師殿,趁公孫天行沒注意,李無痕放緩腳步溜了進去。
    “快快快快,你畫像掛哪了,趕緊找啊。”
    “急什麽,這裏又不是不讓進。”
    李無痕快速小跑至最左側,那裏掛了初代宮主羋旅的畫像。隻見:頭戴束發嵌寶紫金冠,身著赤金雲紋玄天袍。一雙丹鳳眼生得極妙,含笑又有威。麵若中秋月,色如春曉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身形筆挺,氣宇軒昂。
    “你記好了啊,下次別用我的臉。”
    “好,多謝。”
    李無痕像做賊似的溜出先師堂,又循著氣味重新跟上他們倆。公孫天行還在諄諄教導竇觀止應該實現父親的遺願,回歲華園之後有什麽不懂得要多請教,不該把自己悶在藏書閣裏閉門造車。李無痕沒興趣去聽這些話,又跟羋旅攀談起來。
    原來在羋旅重返天界之後,慕容逸選擇讓出宮主之位轉而擔任東曜天君,還將氣運蓮這項工作交給羋旅全權負責。另一方麵,也確定了仙人妖三族平衡戰略。
    “難道你是在和姬念一遊曆期間就開始竊取地界氣運了?”
    “沒有,那是我重返天界之後的事。”
    “你何時能還陽啊?”
    “照我目前一個月吸你一次陽氣的速度,再給我兩年就能還陽。若在此期間請我出戰,那又要耗去你不少陽氣。”
    “麻煩,咱就不能一次了事?我年輕,陽氣花得起。”
    “這簡單,不過你可能會昏上十天半個月,你確定要我這麽做?”
    李無痕想了想,這事得挑時間,反正現在不行。等回了藏書閣,先通宵達旦看半個月的書,然後昏半個月,又在昏迷期間看完萬年前的春秋,這就很劃得來了。
    “還陽之後,你要去做甚?”
    “改名換姓,完成生前未完之事。你要記得去向世子討張傳音符,有求我必應。”
    煙波閣坐落於紫霄宮長生殿以東,藏於一眾宮苑之中。即使年關將近,煙波閣仍有大批聽眾。他們來得遲,隻有站著聽講的份。今日講的是當前兩界形勢,主講為現任文昌星官,應天意掌管人間文脈氣運,被凡人奉為文昌帝君。
    “……魏皇昏聵,致使人間連年戰亂,國庫捉襟見肘。百姓萬民貧無立錐之地,如饑寒待斃之嬰孩,而世家大族錦衣玉食,搜刮民脂民膏,視國難如兒戲,朝廷非但不打壓反而助長其氣焰。魏皇失天下民心,亡國有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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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念蒼生疾苦,將於年後籌備伐妖事項,而伐妖主帥已定,當屬我們的北曜天君世子。殿下,您怎麽來了?” 聽者紛紛看向文昌星目光所落之處,原來這位年輕公子就是北曜天君世子!他可是近年來屢建奇功的征妖名將,除了世子頭銜之外還有赫赫戰功,這等上仙,哪怕見上一麵都能與朋友炫耀一年半載。
    公孫天行道:“各位稍安勿躁,在下隻是前來聽講的,且聽星官講完。”
    文昌星官道:“各位可就當前形勢自由論述伐妖戰事,尤其是殿下。殿下今日駕臨煙波閣,下官一定要告知宮主,告辭。”
    “不必勞煩宮主,我與你同去。”公孫天行隨即跟文昌星官去見宮主,吩咐李無痕竇觀止留在原地。
    眼見世子殿下走了,還是要去拜訪上官宮主,學徒們自然不敢像眾星捧月那般緊隨其後。而李無痕、竇觀止這兩個小隨從就變成了他們的“拷問”對象。殿下是如何戰勝凶獸猙的、殿下真實年歲多少、殿下平時喜歡去哪玩樂、殿下有哪些興趣愛好、殿下可有摯愛女子,諸如此類的問題鋪天蓋地般拋來。
    李無痕才跟了公孫天行幾天,怎可能知道這些,他看向竇觀止,似乎是在盡力壓抑內心的衝動。於是他擋在竇觀止身前,說道:“殿下事先下了封口令,我們無可奉告,各位見諒。”
    一個女學徒大膽上前,把自己的一根發簪拿下來交給李無痕,又羞怯道:“小女子素來仰慕世子殿下,殿下今日偶然有興來訪紫霄宮,不知您能否將這根發簪轉交給殿下以表小女子的敬仰之情?”
    李無痕還沒婉拒,又有一堆禮物塞入他手中,簪、扇、筆、荷包、香囊、銀鐲、金戒、玉佩,全是學徒們的隨身物件。算不上有多珍貴,但誠意滿滿啊,滿到李無痕根本招架不住。
    “豆子,咱們被圍了,你發個狠嚇退他們行不行?”
    “不行啊,我要學會克製。誒,你不是比我大?你上啊。”
    “敵眾我寡,三十六計走為上,咱們走!” 李無痕帶竇觀止變成兩隻小鳥飛出煙波閣,離開紫霄宮,這樣一來不會誤入宮廷重地,也能順便遨遊無憂境。
    他們變回原形。竇觀止俯瞰下方仙境美景,卻是無心觀賞,擔憂道:“我們就這麽離開紫霄宮,殿下會不會責罰我們?” 李無痕則是愜意享受著四麵八方而來的勁風,“怕什麽,殿下心胸寬廣,我們頂多挨罵兩句,你要是怕,我幫你頂著。”
    李無痕帶他又翻一個筋鬥直衝雲霄。上有勁風撲麵,下看雲海翻騰,飛翔高天之上方可有無拘無束自由自在之感。忘卻一切憂心煩惱,享受當下愜意光陰才是正事,何必勞神苦思,去想那力所不能及之事?
    “豆子,咱們比比誰飛得快,如何?”
    “好啊,李子哥要是慢了,給我講講人間的故事?”
    “一言為定!”
    ……
    臘月二十九,聖京,大雪。
    一個身著寶藍圓領袍的公子路經徐家府邸,隻見門前冷落,積雪都未及時清掃。他聽說徐家長子被革了職,就連那個如日中天的徐閣老也被父皇關入詔獄。有人說父皇被奸臣蒙蔽雙眼冤枉了徐閣老,有人說這徐家就該被逐出京城流放千裏。
    姚文泰不知這兩種說法孰對孰錯,隻知師傅說過徐家在天庭的暗中幫助下,其黨羽遍布各地州郡,對自己尤為危險。他被迫改名換姓混進江湖,隱居崇阿山,鋌而走險深入涼州,都是在躲避徐家爪牙的搜尋。
    透過府邸院牆,姚文泰看到了徐府內無一點年味,人們個個精神渙散。他問:“師傅,徒兒是不是再也不用東躲西藏了?”
    身邊那位披戴杏紅羽緞鬥篷的美人道:“下凡天仙都在忙於問責朝廷,徐家老祖宗又匆匆離京,殿下確實不必躲藏了。但殿下要記著,徐家不過是一條天庭忠犬而已,真正對殿下的威脅是天庭。”
    “為什麽?”
    “大一統王朝的皇帝隻能是凡人,天庭製定了這條天規。你根骨非凡,天庭使臣會按天規把你帶到天界,這對於朝廷是莫大的損失。我保住了你,可你的弟弟我愛莫能助了。”
    夢行雲走到徐家府邸大門前貼下一張紅符,姚文泰還未看清字跡,那張紅符就消失不見了。憑直覺來看,那張紅符絕不是什麽好東西。姚文泰喉頭湧動,但想想還是算了,問了也白問。
    “走,帶你逛逛京城。”
    從臘月二十開始,商鋪就開始陸續關門歇業。到今天,街上還開門的就都是做年貨生意的了,朝廷還為此解除宵禁,夜不閉市。自臘月二十四“掃塵日”起,街巷中爆竹聲漸密,隨處可見孩童人手一個“滴滴金”嬉戲玩鬧,火光硝煙彌漫街市。坊巷盡懸彩燈,鬆枝綴戶,今日又是每家每戶趕製麵食的日子,每走過一戶尋常人家,都能聞到門掩不住的麵香。
    當前京城最熱鬧的地方,非相國寺、報國寺兩寺莫屬。不僅有前來燒香祈福的民眾,還有臨時擺起的年貨攤鋪。香客摩肩接踵,賣糖小販穿梭於人群之間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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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徒二人來到相國寺附近,定心塔旁。這裏香煙如霧,車馬塞途,攤鋪林立。有賣畫者以葦席支棚,懸畫滿壁,童子爭購鍾馗像。塔下售賣香燭、紙馬的攤販生意興隆。人群之中,有乞丐、貧民見人討錢。富戶多施舍錢糧以求積德,平民則是像見瘟神一樣躲避。
    好個人間百態眾生相,姚文泰知道這又是師傅在變相勸他擔起大任,可命該如此嗎?為一個陌生父親隱忍多年,在數十年甚至百年後的天下大亂中光複大魏,能挑起這等重擔的英雄人物,難道就非他不可嗎?
    “我走乏了,想喝茶。”
    不等夢行雲做出反應,姚文泰拉著她瞬間到了相國寺附近的一間茶館門口。夢行雲抽回手,不氣反而讚揚:“好個移形換景,說,你向李無痕偷師了幾招?”
    “這是我憑本事學來的,你又不教,為何要告訴你?” 姚文泰看裏麵客人挺多,再不進店恐怕就沒座了,於是匆匆落座。他環顧四周,見一些人不喝茶,鬼鬼祟祟躲在角落裏四處張望,這些人大抵是來躲債的窮漢。
    怕被卷入討債風波中,姚文泰小心翼翼道:“要不,我們還是走吧?”
    夢行雲單手托腮,笑意恬淡,道:“既不想聽我說教,也不想喝茶歇腳,再帶我亂走,我可告你強拐民女了啊。”
    完蛋,這婆娘強上了。這幫窮鬼,躲哪不是,偏要躲這兒。姚文泰想起以前和元伯窮遊江湖四處被人討債的日子,心裏發慌。
    夢行雲解下鬥篷,幫他點完茶水茶點,訓道:“瞧你那慫樣,沒欠錢還像欠了錢似的。這是相國寺旁的茶館,鬧不起來。” 姚文泰口吻微顫:“那是你見的少,年關的債主如狼似虎,見人就要債。這倒黴催的,跟了你幾日,怎就忘了這茬。”
    看他慫成這樣,夢行雲忽然發覺,莫不是這小子趁自己在皇宮那幾日偷溜出去賭錢了?!
    “嘿呀…”
    夢行雲剛要發威,姚文泰就握住她抬起的手,勸道:“矜持,矜持,要矜持,師傅您這等美人在大庭廣眾之下發火就就…就不雅觀了啊。”
    “欠多少,怎麽跟人說的?”
    姚文泰撓頭虛心道:“以往跟著您不是什麽都不用花錢嘛,就和他們玩了幾天。直到那誰問我什麽時候還八百兩銀子,我就沒出門了。”
    夢行雲道:“那是有我幫你結賬。沒出息的東西,倒欠八百兩還瞞著我,元士蘭這些年都教了你什麽?玩牌能輸八百兩,你知道這能養活多少人嗎?”
    姚文泰嘴硬道:“我本來不虧的,一連贏了五個呢!誰知道他們不死心又派了個人,那家夥絕對是老千!”
    夢行雲忍氣用眼睛一瞪,姚文泰胸口就開始劇烈疼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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