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晨曦透過破舊帳篷頂端的縫隙灑落下來，林風睜開眼時，林惠茜正安靜地躺在他懷裏，眼神中卻滿是掙紮與不安。昨夜如夢似幻，但現實的重量很快壓了下來。他們誰都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穿好衣物，各自沉默地整理裝備。
    “我……”林惠茜終於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林風，我們昨晚——我不是想逼你，我隻是……”她低下頭，指尖緊緊絞著衣角，“我知道你有白薇薇，你不必——”林風走上前，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別說了。”他語氣溫和卻堅定，“惠茜，不是你逼我，是我自己的選擇。”
    林惠茜眼圈微紅，低聲道：“可薇薇……”林風輕輕歎了口氣，仰頭望向那一線晨光，像是要把壓在心底的愧疚揉碎。他抬手拍了拍胸口：“沒關係，薇薇是個好女孩，我會和她說的。是我負她，不是你。”
    但這番話說出來，他自己也覺得沉重。白薇薇，是他在末世中最早的依靠，兩人曾在絕望廢墟中互相扶持，那份感情絕不輕薄。而林惠茜……是他一路走來並肩浴血、默契無聲的戰友，她眼神裏的執著、傷痕中的倔強，還有每次擋在他身前的身影，都早已在他心底種下了根。
    林風不是沒想過壓抑這份情感，可昨夜那一刻，林惠茜幾乎是用生命靠近了他。而他，早已不再是那個講求規矩與忠貞的舊時代男人了。末世早已把一切“該有”的倫理打碎，剩下的隻是活著、選擇、和彼此的真心。他捏了捏拳頭，低聲道：“我不會逃避，也不會讓你獨自背負什麽。”
    林風低頭看著懷裏的林惠茜，女孩的發絲輕柔地拂過他的下頜，帶著一點點昨夜餘溫的氣息。他伸出手輕輕撫了撫她的後背，眼中複雜的情緒翻湧著。
    他知道這一切終究要麵對。白薇薇，是他的女朋友，是一直以來對他溫柔以待、毫無保留信任的人；而林惠茜，是他並肩作戰的夥伴，是在危急時刻生死相依、情感迸發的現實。兩者之間的分界早已在昨夜模糊。
    “我會和薇薇說的，”林風的聲音低沉，像是自語，又像是對林惠茜的承諾，“這不是一場錯誤，也不是一時衝動。我不想讓你藏著掖著、躲在陰影裏……你值得一個正當的身份。”
    林惠茜沒有說話，隻是抱得更緊了些。林風繼續說下去，聲音低而堅定：“我不會逃避，薇薇是個好女孩，我欠她一個解釋。但現在這個世界早已不是從前的世界，感情也早已不是非黑即白。我會讓她知道，我不是背叛她，而是……沒能控製住心裏的那份感情。”
    他抬起頭，望向遠處漸亮的天光，仿佛在那裏，有著即將到來的審判。“如果她不能接受，我願意承擔後果。但如果她願意……我想讓我們三個人，都不再活在壓抑和欺騙裏。”他知道這不是一場輕鬆的對話，也許將麵臨情感的撕裂，但他已經決定，正視這一切，不逃避，不隱瞞。
    林惠茜看著他，輕輕點了點頭，卻依舊抱緊了林風——仿佛這是她僅剩的防線。可林風知道，她也在心裏，給了他一個回應。
    清晨的風帶著泥土與血腥味的殘留，拂過聯絡點破舊的圍欄，陽光照不進這片壓抑的廢墟。白薇薇坐在一塊碎裂的混凝土上，雙手握著通訊器，屏幕已經沒有信號的波動，依舊靜默無聲。
    她一夜沒睡，眼圈發紅，唇色泛白。昨晚林風與林惠茜失聯前的那最後一句“等我們”像釘子一樣釘在她心上，一次次提醒著她那邊的危險。“應該回來了……”她低聲喃喃，卻沒能說服自己。
    身邊的張琳琳勸她不要輕舉妄動，聯絡點周邊的地形複雜，貿然行動可能讓整個小隊陷入被動。但白薇薇的心早已按捺不住。她不是那種坐等結果的人，她了解林風，了解他的沉穩，也了解他不會無故失聯。
    “我要過去。”她終於站起身，目光堅定，聲音雖輕卻不容拒絕，“再等下去，我怕……怕出事。”“白隊，現在不是時候，我們還沒收到信號——”
    “就是因為沒收到，才說明出事了！”她打斷了對方，眼神透出一種瀕臨失控的怒意與焦急，“林風是我男朋友！我不能什麽都不做。”
    話音未落，白薇薇已經開始收拾裝備，動作迅速而利落，甚至沒有回頭去看勸阻她的隊友。她的手指在拉鏈和皮帶間飛快遊走，卻微微顫抖。不是害怕，而是那種壓抑太久的擔心終於找到了出口，如洪水般決堤。
    她不知道林風和林惠茜此刻正經曆什麽——是安全地藏身？還是……正在死戰？但她知道一件事：如果林風真的出了事，她這一路的等待、每一刻的猶豫，都會成為她一生的悔恨。“白薇薇，你冷靜點！”隊友試圖攔住她，“我們還沒收到確定消息——”
    “我不能再等了，”她聲音發緊，眼神卻一如既往地清澈堅定，“我不想錯過任何能救他的機會。”就在這時，張琳琳和另一名隊友趙磊匆匆跑來，臉上帶著壓抑不住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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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消息了！”張琳琳一邊喘氣一邊說，“是林風他們！他們順著我們撤退的路線，發現了我們之前留下的通訊設備！”“什麽？！”白薇薇猛地轉過身，聲音幾乎打斷了張琳琳。
    “我們撤退時在不遠的地方留了一個定位手表，你記得的吧？我們設置了密碼，留作備用通訊點。”張琳琳把手裏的終端遞過來，“林風通過那個手表發了信息，說他們還活著，正在回來路上，信號位置穩定，我們可以過去接應！”
    那一瞬間，白薇薇整個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氣，站在原地，眼眶突然泛紅。她低頭看著終端上那串熟悉的代碼和一句：“別擔心，我們回來了。”
    “他還活著……”她喃喃地說，接著一咬牙，“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張琳琳輕輕握了握她的肩膀，眼裏也閃著水光：“走吧，一起去接他們回家。”
    夜色依舊濃重，風帶著廢墟的灰塵與寒風的清冷味，吹得人睜不開眼。前方傳來一陣微弱的身影，張琳琳第一個發現：“那邊，有人影——是他們！”
    白薇薇幾乎是奔著衝了出去，腳步在碎石間踉蹌，但她根本顧不得。等看清林風的身影時，她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林風滿身塵土，肩膀包紮著急救繃帶，走路還略有些跛。他身邊是林惠茜——同樣披著外套，神色疲憊。兩人肩並著肩，相互的扶持著，動作之間有種難以忽視的親密，卻也隱隱透露出刻意的保持距離。
    林風看見她的瞬間，腳步明顯頓了一下，喉嚨像卡了什麽東西般發不出聲音。“你……你們沒事就好……”白薇薇聲音發幹，卻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她試圖鎮定，但眼睛早已泛紅。
    “嗯，我們……沒事。”林風點點頭，眼神卻躲閃了一瞬，像是不敢太久停留在白薇薇的目光裏。張琳琳在一旁咳了一聲，眼神在林風和林惠茜之間掃了一圈，敏銳地察覺到了空氣裏不對勁的微妙溫度。她湊近林風，低聲咕噥了一句：“你別愣著啊，快去哄啊，表情都要繃不住了。”
    說完，她看向站在一旁的其他小隊成員，拍了拍掌：“我們去那邊看看通訊設備的完整情況吧。”語氣刻意輕鬆，甚至還有些“你們幾個跟上”的那種意味不明的笑意。一行人很快識趣地退開了，隻留下林風、白薇薇和林惠茜三人站在原地。
    氣氛一下子沉了下來。林惠茜低著頭，雙手緊緊攥著外套下擺的邊緣，指關節都泛白了。她什麽都沒說，但那種隱忍的僵硬姿態反而讓人更容易看出心虛與不安。
    白薇薇站在原地，目光卻沒有移開過他們兩個。她不是那種容易被情緒牽著鼻子走的人，但這一刻，她的眼神逐漸從平靜變得鋒利，像刀子在空氣中輕輕劃過。她看見了林惠茜額角未褪盡的傷痕，也看見了她衣領裏若隱若現的擦傷——那是戰鬥中留下的？還是……別的？
    她又看了一眼林風。他的左臂上纏著新的繃帶，肩膀處的衣服換過，顯然有人幫他處理過傷口。而林風一向不肯讓人碰他傷口的，除非……她心裏某個猜測忽然變得清晰，連帶著眼神也冷了幾分。“薇薇，謝謝你來接我們。”林風終於打破沉默，聲音低啞，有些疲憊。
    白薇薇沒有立刻回應，而是看著他幾秒，像在確認他是真的還站在眼前，隨後才輕聲說：“你說過讓我別擔心的。”她聲音很輕，卻不軟。像一根細線拽在林風心頭，帶著隱忍和壓抑的鋒銳。“但你也該告訴我你還活著，不是讓我自己瞎猜。”
    林風想張口解釋，但那句“我們當時情況緊急”怎麽都說不出口。因為他知道，她不是在責備他們沒及時傳回消息，而是——她早就看出點什麽了。林惠茜也猛地抬頭，卻沒敢迎上白薇薇的目光。
    空氣仿佛又一次被拉緊，戰場已經結束，但另一場戰爭剛剛開始，在情感和沉默之間無聲地蔓延。
    林風一愣，神色複雜。他知道自己此刻該解釋什麽，卻也清楚，很多事不是一句“我們受傷了、趕不上傳信”就能交代過去的。帳篷那晚的餘溫尚在，身上的傷痕也在提醒著他每一個決定的代價。可此刻麵對白薇薇的眼神，他卻幾乎說不出一個完整的理由。空氣沉得像凝固的水泥，誰也沒有動。
    林惠茜終於抬起頭，聲音沙啞而低啞：“那時候的情況緊急，昨天獵食者基地埋伏了三個c級別的人，就算你們支援了過去也沒用的……我們甚至連自己的命都差點保不住。”她沒再多說什麽，眼中也沒有挑釁或防備，隻是單純地在說明一個事實，卻恰恰因為這份“冷靜”，讓氣氛變得更加微妙。
    白薇薇“嗯”了一聲，打斷她，沒有情緒化，也沒有質問，語氣平靜得出奇：“現在是戰後，我們每個人都經曆了太多。我隻問一句——林風，你還回不回安全區？”
    林風像是被什麽重重擊了一下。他抬頭看她，那張他熟悉無比的臉，此刻卻像隔了一層霧。他看到她眼底藏著的疲憊和倔強，還有某種不願訴說的痛。他張了張嘴，嗓音有些發啞：“我會回去。”
    白薇薇點點頭，仿佛得到了足夠的回答，然後轉身：“那我們現在出發。”她沒有再看林風一眼，也沒有去在意林惠茜的存在，隻是默默地背起裝備，邁步離去。背影纖細而堅定，像一麵孤身立在風中的旗幟，筆直得讓人心疼。
    林惠茜望著她的背影，唇角動了動，終究沒有出聲。她知道，此刻說什麽都隻會更刺耳。她隻是低下頭，將風吹亂的頭發別到耳後，眼中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像被沙礫遮掩，悄然掩埋。
    林風沒有立刻跟上。他站在原地，目送那個曾無數次在夢裏回望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他的手指微微握緊，又慢慢鬆開。這一刻，他忽然覺得，比那天廢墟上的血戰還要疲憊。那些傷口可以包紮，那些敵人可以殺死，但眼前這段裂開的情感，卻像一道看不見的鴻溝，無法言說，也不知該如何彌補。
    ——人還活著，但某些東西，或許已經開始悄悄裂開了。裂得無聲，卻又無法回頭。風又吹了一陣，帶著塵土和幹草的味道，也帶走了方才那一點短暫的溫度。林風深吸一口氣，背起槍，終於邁步追了上去。身後，林惠茜默默跟上。她和他之間，也再沒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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