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戰場已經被初步清理，殘破的地麵上，篝火一簇簇地點燃，將微弱的光投射在焦黑的土地與斑駁的血跡上。火光中，林風一行人守住了整整一夜。
    但，意外的是——這一夜，極其安靜。洛城方向，沒有任何動靜。原本林惠茜和林風都判斷，對方可能會有斥候偵察、或者試圖突襲的可能，但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整個戰線都如同陷入沉寂一般，獵食者陣營再無聲息，仿佛昨天死去的不隻是他們的戰力，還有他們最後的膽氣。看來洛城的獵食者也被打怕了。
    營地邊緣，林惠茜靠著樹根守了半宿，直到淩晨三點，才將哨崗的最後一輪巡視安排下去，輕輕坐下休息。
    這一夜，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林風也終於睡了。他是在醫療小隊反複確認過狀態後，在白薇薇的堅持下服用了鎮痛和恢複用的安定藥劑才睡著的。暗影能力透支之後，他的體力已如幹枯的井底，但此刻，他沉睡得極深，眉頭舒展開來，是這段時間以來最平靜的一晚。沒有噩夢，沒有驚醒，隻有疲憊後的徹底放鬆。
    天未亮時，一支由老兵組成的小隊已經悄然出發，帶著布袋、木料和幹淨的白布。他們默默將戰死的隊友逐一搬運到山坡後方的小樹林中，那裏土壤鬆軟，足夠安葬這場戰鬥中犧牲的人。
    沒有儀式，沒有哀樂，隻有山風和黃土。方誌強、吳嘉文、黃思琪、秦風、周澤楷、唐文傑……一個個名字被低聲念出，然後埋入土中，豎起簡單的木牌。趙磊雖然活著，但傷勢極重，昏迷不醒，被緊急送入醫療車開始往西邊轉移。
    不少人紅著眼，一邊埋葬，一邊低聲訴說著自己和死者的過往，不敢太響，生怕吵醒了營地裏剛剛入睡的傷員。
    而幸存下來的輕傷者，也早早起來，協助照顧重傷者。他們給傷口換藥，搭起臨時病棚，有的甚至開始做早飯——用最簡單的鍋灶熬上一鍋熱粥，分發給每一個醒來的人。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灑落在營地上時，一切都被妥帖地安頓好了。死者已埋，傷者安置，哨崗未動，營地未亂。
    而林風，還在熟睡。他的刀橫放在他身旁的床邊，刀鞘幹淨，似乎也在沉眠。這是一場殘酷戰鬥之後，罕見的一夜平靜。風過山穀，獵食者的陰霾尚未徹底消散，但至少，此刻的他們——活了下來。
    清晨微光透入帳篷。林風緩緩睜開眼，目光清澈，呼吸綿長。一夜的沉睡，仿佛將那連番鏖戰的疲憊從骨髓中洗滌而去。
    他下意識地閉眼凝神，感受體內的氣息。暗影能力，已經恢複了七七八八。那曾經像幹涸河床般寂靜的暗影之力，此刻再次流淌，雖未完全複原至巔峰，但核心的力量已經回來了。身體中的那股“影流”的律動，也恢複了以往的輕盈與靈活。
    他慢慢坐起，拉了拉衣襟，檢查身體的傷勢。昨晚服下的恢複藥劑顯然效果顯著：原本胸前深可見骨的裂傷已經結痂，雖然還隱隱作痛，但已不再妨礙行動；手臂和腰側那些因戰鬥中躲閃不及留下的創口，也都包紮得極為穩妥，紅腫和淤血也明顯消退。
    “看來我還沒廢。”林風輕聲自語，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伸了個懶腰，骨節發出一陣輕響，渾身雖然還有些酸脹，但那是傷後恢複的好現象。
    他翻身下床，披上外衣，動作幹脆，沒有半分遲滯。帳篷外，陽光穿過樹葉斑駁灑落，他走出去，正巧遇到林惠茜端著一碗熱粥走來。“醒啦？”林惠茜露出一絲笑意，語氣裏透著掩不住的關心，“你昨晚睡得比誰都沉。還痛不痛？我讓白薇薇給你做的藥粥，吃點。”
    林風點了點頭，接過粥碗：“好多了。暗影能力恢複得差不多，外傷也沒大礙。昨晚這一覺，睡得像死人一樣。”林惠茜盯著他看了幾秒，語氣輕柔下來：“你倒是輕描淡寫，那兩場戰鬥差點把你榨幹……還好撐下來了。”
    林風低頭喝了一口粥，溫熱的米香順著喉嚨落入腹中，身心頓時鬆了幾分。他沒有回答，隻是淡淡一笑，那笑裏藏著的不是輕鬆，而是一種恢複後的沉穩。陽光照在他微微泛白的發梢和刀鞘上，沉靜中，透出一種即將再次啟程的氣息。
    林風喝完最後一口粥，輕輕放下碗，目光望向遠處營地的方向。陽光照在樹影婆娑的土地上，一切仿佛靜謐安然，但他知道，這片寧靜的背後，藏著沉重的代價。林惠茜見他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雖然我們贏了，但……營地的情緒不太對。”
    林風轉頭看她，眼神平靜地等待她繼續說下去。“昨晚，我和白薇薇巡視了幾次。”林惠茜神色有些複雜，“趙磊雖然還活著，但傷得太重了，醫生說他至少要休養半個月，能不能恢複以前的狀態還難說。林俊和張浩然的傷也不輕。更別說那些……再也醒不過來的。”
    林風微微點頭，心頭一沉。“方誌強、吳嘉文、黃思琪、秦風、周澤楷、唐文傑。”林惠茜一字一句念出這幾個名字，“六個，都是支援隊的精英。好幾個是從西京特調過來的。我們這邊的老關也差點沒挺住，連張雨辰都進了重症。”
    林風輕聲道：“西京那邊知道了？”林惠茜點頭：“我昨晚讓通訊組連夜發了戰報。西京回複說，一切責任由他們扛，現在生死大家都看淡了，他們也為這些犧牲者感到惋惜……但，犧牲已經造成了。”
    營地的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味和食物殘留的焦氣。一群身穿製服的戰士在收拾裝備，包紮傷口，低聲交談。沒有歡呼，沒有慶功，有的隻是壓抑和沉默。“這不是普通勝利。”林惠茜聲音低了些，“他們每一個人都在賭命……但現在，很多人開始反思：我們真的準備好麵對洛城了嗎？如果獵食者還有更狠的招……”
    “怕了？”林風語氣平靜，目光沉如水。林惠茜苦笑一聲：“不是怕，是心疼……他們都是人，不是數字。”林風沉默了好一會兒，微風吹動他胸口的衣襟，他的眼神落在遠處正默默擦拭武器的趙磊身上，那個男人雖然渾身纏滿繃帶，卻仍在一邊咳血一邊擦著槍，仿佛那樣就能減輕一點心中的懊悔。
    “我們已經不是第一次麵對這種事情了。”林風淡聲開口，“隻不過，這次……是我們主動出擊的第一戰，代價確實大。但如果我們現在就退了，接下來死的，會是更多人。”
    “我知道。”林惠茜點頭，語氣低沉而堅定。“所以，調整情緒。”林風抬起頭，目光如刀，“今天是他們倒下，我們活著的人，就得更穩地走下去。不為別的，就為他們不白死。”林惠茜看著他，眼神微微一閃，輕聲應了一句：“好，我明白了。”她輕輕點頭，然後整了整身上的戰鬥服，恢複了身為指揮官應有的冷靜與幹練。
    “我現在就去安排後續防務，恢複戰力的事不能耽擱。”她語速不快，卻透著壓不住的沉穩，“這次獵食者在外圍吃了這麽大的虧，洛城那邊不可能毫無反應。他們……一定會布下重重防線，想要阻我們入城。”
    林風靜靜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沒有說話。他知道，她說得沒錯。獵食者失去了劉淵和荀勖這兩名半步b級的骨幹，又損失了超過四十名戰力精銳，這在西部據點幾乎是動搖根基的打擊。
    林風站起身，目光越過遠方的山脊，那是通往洛城的方向。風從那邊吹來，帶著些許冷意。他握緊了刀柄，心中默念了一句：
    正午將至，陽光透過雲層灑在破敗的營地上，映出一道道仍未消散的戰鬥痕跡。林風站在高地邊緣，俯瞰下方已經整裝完畢的隊伍。昨夜的安靜，如今看來，已不僅僅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更像是獵食者指揮體係崩潰後短暫的混亂空窗期。
    林惠茜走到林風身側，低聲匯報：“洛城那邊果然沒有新的調動跡象，他們現在應該還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外圍偵察組昨晚確認，獵食者的營地燈光稀疏，巡邏鬆散，連布防都出現了漏洞。”“也就是說，現在是打進去最好的時機？”林風眯起眼，目光鋒利如刀。
    “是的。”林惠茜點頭，“他們失去了劉淵和荀勖，指揮鏈斷裂，所有小隊都各自為戰，沒有統一調度。再加上他們在外圍戰鬥中幾乎折損殆盡，洛城裏的防守肯定很難立刻恢複。”林風低聲道：“那就趁他們還沒緩過神來，徹底把這個毒瘤連根拔起。”
    林惠茜應了一聲，隨即舉步而下，帶著指揮名單開始分配各組作戰任務。此時，白薇薇也帶著醫療小隊從傷員區趕來，她看著集合起來的戰鬥小隊，又望了林風一眼，低聲問道：“你真的恢複好了？”“暗影之力恢複了七八成，動作不會受限。”林風回答得平靜，“傷口也結痂了，問題不大。”
    白薇薇看著他手背和頸側還未完全褪去的血痕，沉默片刻：“那你自己也小心一點。”林風點了點頭：“放心，今天……就是終結獵食者的時候。”
    營地下方，集結完畢的百餘名戰鬥成員齊刷刷列隊。此刻，無需動員，他們心中皆知：這是最後的進攻。獵食者已經被打斷了脊梁，現在若不趁勢攻入洛城，未來等待他們的，可能是卷土重來的地獄。林風走到隊列前，目光掃過眾人，沉聲道：“我們不會等他們恢複……這一次，我們主動進攻！”
    戰意，在陽光下燃燒如火。中午之前，林風帶領的隊伍，已蓄勢待發，準備直指洛城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