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蓋帽的這些話讓吳主任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隻能無奈地搖搖頭。從醫近三十年，這樣的話他聽過太多太多了，甚至聽得耳朵都快起老繭了，可出了事兒，又有幾個人真的能夠兌現承諾，甚至很多連簽了字、畫了押的，到時候真的碰上點什麽事兒了，也會立馬矢口否認，還有人會說那些簽字和畫押都是自己在沒有完全明白怎麽回事兒，沒有一點專業背景的情況下弄的，不能作數什麽的，簡直讓人無語，但是即便是如此，醫生、科室或者醫院也不得不為這樣的事情最終買下單，甚至在沒有任何錯的情況下，還要以人道主義的名義給點慰問金什麽的。而且這種事情，在醫院已經不是什麽稀奇什麽事兒了。
    吳主任的是這些立馬就感覺頭痛欲裂，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現在是要解決眼下這個棘手的問題，吳主任恨不得破罐子破摔，直接跟周揚和這些不明所以的人攤牌，但是即便如此，吳主任自己也知道，到時候萬一出了什麽事，不是萬一，是一定會出事兒，到時候自己作為這個科的主任，勢必是第一責任人，那這所有的單還得自己買，所有的苦水還得自己咽下去。
    “嘟……嘟……嘟……”這時，病房裏響起了尖銳的警報聲，是安裝在病人身上的，心電、呼吸監護儀突然響起來了。
    “主任，主任！不好了，病人好像是窒息了！”旁邊正在交、接班的兩個醫生，同時像一對驚弓之鳥一般驚叫了了起來。
    剛才因為病人親屬和朋友都圍攏到了吳主任和周揚這邊，巴掌大點的病房，病床那邊反倒是隻留下走了兩個交、接班醫生，和一個正在忙著給病人做護理的護士。這會兒，突然監護儀這麽急驟地響起，又被兩個醫生同時這麽喊了一下，吳主任和周揚，會同周圍的眾人一起，回頭望了過去，兩人不需要踮腳尖，都很輕鬆地就看到了，病床上的病人正在劇烈地嗆咳著，鼻孔和嘴巴裏不停地噴湧著白色的液體、飯粒和青菜葉子。
    很快，劇烈的嗆咳就隨著病人脖頸軟塌塌地耷拉下來，也慢慢地消了下去。
    “誰？誰喂的飯？誰喂的飯？誰叫你們這會兒喂的飯！”吳主任邊朝病床飛快地撲了過去，一邊撕心裂肺地喊道，整個人甚至有些神經質，有些歇斯底裏。
    “主任，從進到科室以來，就沒有人喂過飯！我們一直在這兒呢！”那個一隻手拿著病曆夾的年輕醫生遲疑了一下，還是先開口說道。
    “多半是食道穿孔了……”周揚也已經趕到吳主任身後，他小聲提醒道。
    “趕快，趕快！變換體位，連接吸引器，快吸痰！”吳主任迅速阻止現場搶救，接著他又轉頭，朝後麵的那個頭戴大蓋帽的漢子喊道：“無關人員趕緊出去，多一個人就是多一份風險！”心裏頓時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暢快，終於可以讓這幫人從自己眼前消失了。
    吳主任說罷，一雙眼睛快速從周揚身上掃過，落在了病人身上。看到周揚的那一秒，剛才那股暢快勁兒，突然間又像吃了一隻蒼蠅一樣，頓時又生起了一種不適感。但此時他也來不及多想，因為這會兒，搶救眼前的病人才是他的第一要務。
    病人的一雙眼睛已經，久久的定格在一個位置，沒有變換了，雖然醫生護士都在盡力想盡一切辦法挽救他的生命，但是他依然隻是任其怎麽擺弄著他的身體，卻已經完全沒有任何主動、迎合他們的動作了，好在監護儀上的數據並沒有掉到最糟糕的情況，最終他還是，暫時保住了一條命，但身邊的任何人也看不出他與死了有什麽兩樣，除非借助那些精密的儀器和各種報警裝置的提醒。
    “周主任，走！我們先出去一下，我們進一步說話！”吳主任見病人的生命體征已經趨於平穩，真的繼續這樣子觀察了一會兒，才鬆了一口氣，對周揚說道。終於輪到他們好好說道說道的時候了，吳主任心裏這麽想，兩人便一前一後走出了病房。
    那個頭戴大蓋帽的漢子並沒有走遠，他和一群穿製服的人，還在病房門口等著吳主任、周揚他們。
    “主任，怎麽樣了？老李，他得救了嗎？”大蓋帽搶先一步問道。
    “生命體征，暫時平穩了！但是……”吳主任無奈地，隻好再次麵對著大蓋帽說道。
    “好！平穩了就好，平穩了就好！我就知道老李他一定能行的！對，他一定能行的，這麽多年的風風雨雨，槍林彈雨他都過來了，這點挫折算什麽！”大蓋帽好像是在對吳主任說，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說這位領導，你是不是對病人的病情還不是很了解？如果您不了解病情的話，我可以在跟你說說，但是請你一定要明白一點，那就是，像剛才這樣危急的情況，病人以後還會反反複複得出現，我也保不準他能挺到哪一次！”吳主任的語氣越來越迅疾，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他的耐心就快要被今天碰到的這些人給消耗完了。
    “你這是什麽話？你這又是什麽態度？你知道老李是什麽人嗎？我告訴你，老李是國家認可的英模！是為這個國家，這座城市做出過傑出貢獻的人！你這個態度，怎麽能治好病人？”
    “我什麽話？我什麽態度？我說的都是實話，隻是你聽不進去罷了！我這個態度治不好病人，難道你治得好？”吳主任，突然間一股邪火湧了上來。從一開始他就對這個大蓋帽的態度和語氣很不滿，關鍵是他還不懂醫療，卻還要指指點點，頤指氣使，根本聽不進去別人的解釋，這樣的話，出現矛盾是早晚的事兒，於是吳主任再也壓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吼了出來。當然就在他的職業生涯中，也是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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