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愁雲鎖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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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曦微露,金色的霞光尚未完全驅散太清宮山間的薄霧。
宗門巨大的山門廣場前,已聚集了一隊人馬。
為首的正是北冥伊人,她今日換上了一身利落的深藍色勁裝,將她姣好的身段勾勒得淋漓盡致,少了平日裏巡天衛製式的威嚴,卻多了幾分英姿颯爽。
她俏臉凝重,清澈的眼眸中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憂慮,顯然對流雲城那樁滅門慘案也感到壓力巨大。
在她身後,是數十名同樣身著勁裝的巡天衛隊員,個個氣息沉穩,眼神銳利,顯然都是巡天衛中的精銳。
其中兩人尤為引人注目。
一人身材魁梧,麵容粗獷,背負一柄闊刃重劍,目光炯炯,透著一股悍勇之氣,此人名叫石猛,蛻凡境五段修為,是巡天衛中以勇猛著稱的幹將;另一人則顯得文弱一些,手持一卷竹簡,氣質沉靜,名叫文伯安,同樣是蛻凡境五段的修為,以心思縝密、擅長分析和記錄聞名。
隊伍中,雲修晏一襲黑衫,負手而立,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神色平靜,目光淡然地打量著這支即將同行的隊伍,心中暗自評估。
這些巡天衛隊員,實力確實不俗,而且紀律嚴明,遠非休寒一那種公子哥的“寒一會”可比。
“這小子,就是雲修晏嗎?看上去也沒什麽特別的。”
石猛那充滿審視的目光在雲修晏身上掃了幾個來回,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顯然對這個玄木長老臨時塞進來的“外援”有些不以為然。
在他看來,一個外人,修為看上去也平平無奇,跟著去處理如此凶險的滅門案,不是添亂是什麽?
“不明真相,難做決斷。”一旁,文伯安對雲修晏報以一個禮貌而疏離的微笑,算是打過招呼。
北冥伊人察覺到隊伍中微妙的氣氛,清咳一聲,朗聲道:“諸位,流雲城之事,事關重大,宮主與玄木長老都極為重視。此行凶險異常,我等務必同心協力,查明真相,緝拿凶手。雲兄雖非我巡天衛成員,但乃玄木長老特許,協助我們調查,大家需以禮相待,不得有誤。”
“是,隊長!”石猛等人轟然應諾,隻是看向雲修晏的眼神中,依舊帶著幾分保留。
雲修晏對此毫不在意,他此行本就不是為了與這些人搞好關係。
“時辰不早,我們出發!”北冥伊人一揮手,率先走向廣場邊緣停放的一艘小型飛舟。
這飛舟長約十丈,通體由青沉木打造,船身鐫刻著繁複的聚風法陣和防禦符文,船首雕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蒼鷹,散發著淡淡的靈力波動。
這是太清宮巡天衛專用的“獵舟”,速度極快,且具備一定的防禦能力。
眾人依次登上飛舟,雲修晏則獨自坐在船尾一個相對獨立的位置。
飛舟微微一震,在一陣低沉的嗡鳴聲中緩緩升空,隨即化作一道青色流光,朝著東南方向疾馳而去。
飛舟之上,氣氛略顯沉悶。
北冥伊人站在船首,眺望著遠方,眉宇間憂色不減。石猛等隊員則各自盤膝打坐,或擦拭兵刃,保持著臨戰前的警惕。
雲修晏則靠在船舷邊,目光深邃地望著下方飛速掠過的山川河流。
他腰間,那枚水觀音贈予的玉佩散發著絲絲清涼之意,讓他的心神格外寧靜。他腦海中,不斷回想著水觀音臨別前的那些話,以及玄木長老和北冥伊人提及的案情細節。
“三百一十七口,一夜之間,悄無聲息……” 雲修晏喃喃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玉佩的邊緣。
這種幹淨利落的屠戮手段,絕非尋常勢力所能做到。
而那怨煞之氣……
或許這枚玉佩,到了流雲城,真能派上用場。
他能感覺到,石猛那魁梧的身影時不時會投來一道審視的目光,其中帶著幾分不信任。
雲修晏並不在意,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觀察北冥伊人身上。
他發現,北冥伊人的雙眸,在不經意間會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仿佛能看透事物的表象,直達本質。
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玄寒瞳”釋放的狀態了。
“雲師弟,第一次乘坐獵舟嗎?” 文伯安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語氣溫和地問道。
他似乎是隊伍中唯一對雲修晏沒有明顯排斥的人。
雲修晏收回思緒,轉頭看向他,微微點頭:“確實是第一次。此舟速度倒是極快。”
“獵舟乃我巡天衛得力工具,日行數萬裏都不在話下。”文伯安笑了笑,隨即話鋒一轉,低聲道:“雲師弟,流雲城之事,非同小可。那凶手手段之殘忍,心思之歹毒,實乃我生平僅見。師弟此行,務必多加小心。”
“多謝文師兄提醒,我會的。”雲修晏能感覺到文伯安話語中的善意。
兩人隨意交談了幾句,大多是文伯安在介紹一些巡天衛的日常和流雲城周邊的一些風土人情。
雲修晏雖然話不多,但總能問到一些關鍵點上,讓文伯安也暗自稱奇,覺得此人雖年輕,且修為看似不高,但見識和談吐卻不像個普通的散修。
時間在飛舟疾馳中悄然流逝。
約莫過了大半日,當天色漸晚,殘陽如血,映照著天邊的雲霞時,飛舟的速度開始緩緩降低。
北冥伊人凝重的聲音傳來:“前方百裏,便是流雲城了。”
眾人精神一振,紛紛起身,望向前方。
雲修晏也眯起了眼睛。隻見遠方的地平線上,一座城市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然而,與尋常城池黃昏時分應有的炊煙嫋嫋、燈火點點的景象不同,那座流雲城,此刻卻像一隻蟄伏在暮色中的巨獸,透著一股死寂與蕭索。
即便是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雲修晏似乎也能感覺到一股若有若無的壓抑氣息,從那座城市的方向彌漫而來。
隨著飛舟越來越近,流雲城的景象也看得越發真切。
城牆高大,卻顯得有些殘破,依稀可見一些修補過的痕跡,但更多的則是新添的肅殺。
城門緊閉,城樓之上,旌旗低垂,往日裏應該熱鬧非凡的城門口,此刻卻冷冷清清,隻有寥寥數名身著城衛軍服飾的兵士,神情緊張地來回巡邏,他們的臉上,寫滿了驚懼與疲憊。
整座城市,都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
“好重的怨氣……” 雲修晏眉頭微蹙,腰間的玉佩此刻正微微發燙,一股比先前濃鬱數倍的陰冷寒意,正從玉佩上傳來,刺激著他的神魂。
這股怨氣,並非單指靈體怨魂,更像是一種由極致的恐懼、絕望、仇恨等負麵情緒交織而成的實質性氣息,聞上去甚至有些刺鼻。
北冥伊人也察覺到了異樣,她低聲道:“大家小心,城中情況似乎比我們預想的還要糟糕。”
她的玄寒瞳此刻正微微閃爍著異彩,顯然也在探查著什麽。
獵舟在距離流雲城數裏外的一處隱蔽山坳降落。
“我們步行進城,以免打草驚蛇。”北冥伊人下令道,隨即看向雲修晏:“雲師弟,你可有什麽發現?”
她注意到雲修晏方才的異樣。
雲修晏指了指腰間的玉佩:“此物對怨煞之氣極為敏感。城中的怨氣,濃鬱得驚人。恐怕……不止是因為死者的怨念極深。”
石猛聞言,冷哼一聲:“故作玄虛,滅門慘案,死了那麽多人,怨氣重不是很正常嗎?”
他對雲修晏這種故作玄虛的說法很是不屑。
北冥伊人卻擺了擺手,示意石猛噤聲,對眾人道:“我們進城後會多加留意。”
一行人收斂氣息,如同敏捷的獵豹,悄無聲息地朝著流雲城潛行而去。
越是靠近流雲城,那股壓抑死寂的氣氛就越發濃烈。
街道上幾乎看不到行人,偶有幾個也是行色匆匆,麵帶驚惶,仿佛身後有惡鬼追趕。
街上的店鋪大多關門閉戶,往日的繁華景象蕩然無存,隻剩下滿目蕭條。
空氣中,隱隱約約飄蕩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腐朽氣息,令人聞之作嘔。
“看來,城中的百姓,都已經被嚇破了膽。”文伯安歎了口氣,神色黯然。
在城門口,北冥伊人出示了太清宮巡天衛的令牌,那些原本緊張兮兮的城衛軍頓時如釋重負,連忙打開城門,將他們迎了進去。
“幾位上仙可算來了!求求你們,一定要為我們城主和林家上下做主啊!”一名看似是城衛隊長的中年男子,見到北冥伊人等人,幾乎要跪下來,聲音帶著哭腔。
“林校尉,不必多禮。”北冥伊人扶起他,沉聲道,“我們奉命前來,定會徹查此事。現在,帶我們去城主府。”
“是,是!諸位上仙這邊請!”林校尉連忙在前方引路。
穿過幾條寂靜得可怕的街道,眾人終於來到了一座占地廣闊的府邸門前。
府邸的朱紅大門緊閉,門上還貼著尚未完全褪色的喜慶對聯,然而此刻看來,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與淒涼。
門前的石獅子,一隻的頭顱不翼而飛,另一隻則布滿了蛛網。
這裏,便是流雲城城主府。
即便是站在府門之外,雲修晏也能感覺到一股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和怨煞之氣,從府內狂湧而出,幾乎要凝成實質。
他腰間的玉佩,此刻更是燙得驚人,不斷地向他傳遞著危險的警示。
北冥伊人俏臉一片冰寒,她的玄寒瞳中,更是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光芒。
“裏麵……就是案發現場。”林校尉的聲音止不住地顫抖,眼中充滿了恐懼,“自從出事之後,我們隻進去過一次,將……將一些尚能辨認的屍身收斂了一下,但……但裏麵實在太可怕了,就像……就像人間地獄!”
他指著那扇緊閉的大門,仿佛那門後隱藏著吞噬一切的洪荒猛獸。
隊伍中的其他人,此刻也都屏住了呼吸,神色凝重到了極點。即便是勇猛如石猛,此刻臉上也少了幾分平日的粗豪,多了幾分沉重。
一股無形的陰霾,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血色迷霧籠罩的流雲城,以及這如同鬼蜮般的城主府,正以它最猙獰的麵目,等待著這些來自太清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