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繩河匯入更寬的水域時，水麵突然變得像鏡子，映出虛空深處的星群。
    那些星星不再是固定的光點，而是流動的碎片，有的是靈草形狀，葉片上還掛著雷劫的焦痕；有的是齒輪輪廓，齒牙間纏著紅繩線頭；
    有的閃著餅幹碎屑的光，表麵沾著星際的星塵。
    最亮的那顆星，形狀與掌印母版的星形缺口完全吻合，卻始終懸在遠處，像故意保持距離，星芒裏飄出細碎的紅繩，在水麵織成薄薄的網，網眼剛好能漏過一片靈草葉。
    “那是‘未赴的約’。”
    少女指著那顆星，鳳凰圖騰在她掌心轉了圈，翅尖掃過水麵，映出星群的倒影：“母親說，它記錄著所有‘差點錯過’的相遇——修真界的劍穗差一點沒係上紅繩，穗子都飄到靈草坡外了，又被風卷了回來；
    星際艙的能量晶體差一點沒遞出去，在口袋裏滾了三圈，還是被指尖勾住；
    蒸汽城的齒輪差一點沒咬住紅繩，轉了半圈又倒回來，剛好卡住繩結。”
    她的黑血化作細線，朝著星星飛去，線的末端纏著片掌印碎片，像在發出邀請，細線在空中蕩出的弧度，與廢土城初遇時紅繩的軌跡一模一樣。
    蘇澈的羽毛筆在水麵畫出星軌，星軌的盡頭故意留著段空白，空白處浮出張紙條，是黑袍青年的字跡：“未赴的約不是遺憾，是給‘下次’留的位置。
    就像我欠你母親的那杯靈草茶，當年沒來得及泡，現在煮，味道更醇。”
    紙條散開的瞬間，水麵冒出無數個小小的茶盞，盞裏的靈草茶冒著熱氣，茶麵上的漣漪裏，映著黑袍青年與少女母親年輕時的模樣。
    他們坐在蒸汽城的齒輪堆旁，手裏的紅繩纏在一起，卻各舉著半塊餅幹，像在等對方先開口，齒輪轉動的聲音裏，藏著沒說出口的“一起”。
    齒輪船突然撞上塊漂浮的碎片，碎片翻過來，是片帶著雷劫焦痕的靈草，草根處纏著半段紅繩，繩尾的結與少女初遇時係的一模一樣，鬆散卻結實。
    “這是修真界‘差點錯過’的碎片。”
    少女把它撿起來，碎片立刻與掌印母版產生共鳴，星形缺口裏滲出微光，像在輕輕眨眼：“你看，它在認親呢。當年要是劍穗真飄走了，哪有後來靈草坡的茶？”
    遠處的星形星突然亮了些，像在回應，周圍的星群也跟著閃爍，節奏與紅繩河的水流完全一致，咚、咚、咚，像誰在遠處敲著紅繩鼓。
    機械蟲群拖著新的碎片趕來，最前麵的那隻拖著塊星際艙的舷窗碎片，玻璃上的裂痕裏，卡著片靈草葉，葉尖的露珠裏，映著兩個模糊的人影，正朝著對方跑去，卻總差半步。
    “少女”手裏的能量晶體快遞出去了，又縮回來；
    “蘇澈”的手快抓住她的手腕了，又頓了頓。“這是星際界的‘未赴約’。”
    蘇澈的羽毛筆在露珠上畫了個箭頭，箭頭把兩人的影子往中間推了推，露珠突然炸開，化作無數光點，落在紅繩河裏，變成會發光的魚，往星形星的方向遊去，魚鱗反射的光，像在給後麵的碎片引路。
    水麵的鏡子突然傾斜，露出下麵的紅繩網，網眼的空隙裏，長出帶著星形缺口的藤蔓，藤蔓上的花苞裏，裹著各個世界的“未赴約”：有沒送出的劍穗，穗子上的紅繩纏著片靈草；
    有沒說出口的“一起走”，字跡被風吹得模糊，卻能看出是蘇澈的筆鋒；有沒拚完的星圖，錯誤的坐標旁畫著小小的紅繩結。
    花苞突然綻開，裏麵的紅繩紛紛飛向星形星，像無數隻手在朝它揮手，最前麵的那根紅繩，纏著半塊餅幹，是廢土城分食時剩下的，包裝紙上還留著兩人的齒痕。
    少女的鳳凰圖騰與掌印母版貼合，星形缺口處的微光越來越亮，卻始終沒被填滿，像在說“還不夠”。
    她突然笑了，指著星群裏塊遊移的碎片：“你看那顆像齒輪的星，它在躲我們呢。”
    蘇澈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那塊齒輪碎片果然在繞著星形星打轉，像在害羞，卻又忍不住靠近，邊緣的紅繩時不時蹭到星形星的光芒，像在偷偷打招呼。
    蘇澈看著那顆懸在遠處的星形星，突然明白，缺口不是等待被填滿，是等待被更多的“相遇”照亮。
    就像廢土城的鐵皮棚，少塊板才能看見星星；
    就像他們的紅繩，留著鬆垮的結，才能係住更多碎片。
    齒輪船繼續往前漂，紅繩河的水流帶著他們靠近星群，水麵的光映在少女的側臉，她正把新撿的碎片往掌印母版上貼，碎片的邊緣與缺口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響，像在敲門。
    而遠處的星形星，又亮了些，像在說“我聽見了”。
    風從星群間吹過，帶著新的碎片氣息，紅繩河的水流突然加速，齒輪船的帆被吹得鼓鼓的，朝著更亮的地方駛去。
    有片帶著星塵的齒輪碎片，終於鼓起勇氣，撞上了星形星的光芒，缺口處立刻長出根新的紅繩，把它輕輕拉住，像終於握住了等待已久的手。
    少女的掌心貼著掌印母版，能感覺到那些未赴的約正在蘇醒——它們不是遺憾，是藏在時光裏的糖，等相遇時，會甜得發膩。
    齒輪船穿過星群時，掌印母版的星形缺口裏，又多了幾道微光，卻依然留著空隙，像故意給後麵的碎片留位置。
    蘇澈握緊少女的手，紅繩在兩人指間纏成新的結，結上的空隙裏，風卷著細小的碎片，像在說“慢慢來，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
    而遠處的星形星，還在慢慢變亮，像在等待更多的敲門聲，等待更多未赴的約，在紅繩的牽引下，慢慢走向彼此。
    星形星突然抖落片光屑，落在掌印母版的缺口處，竟長出半片紅繩做的星芒，邊緣還卷著，像沒織完的毛線。
    少女剛要伸手碰，光屑就化作隻小蝴蝶，翅膀上的紋路是兩個交握的掌印，繞著缺口飛了三圈，往星群深處去了。
    機械蟲群拖著串碎片趕來，最前麵的拖著塊蒸汽城的鐵皮，上麵用紅繩寫著“遲到的約定”，字跡被機油暈了邊，卻透著股執拗的暖。
    鐵皮剛靠近星群，就被星形星的光芒裹住，缺口處的紅繩又長長了些，像在說“再來點”。
    齒輪船的帆被星光染成暖橙色，紅繩河的水流在星群間繞出溫柔的彎，像在說“別急著到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