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梯盡頭的紅繩芽突然炸開，白色的碎片像蒲公英般飄向星群，每片碎片上都纏著根細小的紅繩，繩頭打著未完成的結。
    有的結繞了一圈就停住，像忘了下一步該怎麽係；
    有的結纏成個亂麻團，卻偏要留出根線頭，像在賭氣“就不係好”；有的結鬆鬆垮垮掛著，風一吹就晃悠，卻怎麽也不掉，透著股執拗的機靈。
    有片碎片落在蘇澈的掌心，冰涼的觸感裏透著微弱的暖意，像塊剛從雪地裏撿回來的星石，上麵的紅繩突然動了動，在空白處畫出個歪歪扭扭的箭頭，箭頭的尾巴拖得老長，還故意拐了個彎，指向星群更深處。
    那裏的霧氣裏，隱約有齒輪轉動的聲音，混著靈草抽芽的脆響，像有誰在霧裏打理著一片秘密花園，時不時傳來“哎呀”的輕呼，像是碰掉了什麽東西。
    少女的鳳凰圖騰追著碎片飛進霧裏，翅膀掃過的地方，霧氣凝成半透明的紅繩簾，簾上的花紋是無數個空白的掌印，每個掌印的月牙疤位置都留著個小點，像在等誰的指紋。
    有個掌印的小指旁多了道淺痕，像被靈草葉的邊緣劃過，紅繩簾晃了晃，淺痕裏滲出點黑血，與少女掌心的圖騰產生共鳴，簾上突然浮出半行字：“等指紋填滿，就開花。”
    “空白碎片在等屬於自己的故事。”她伸手撥開紅繩簾，指尖剛觸到簾麵，紅繩就順著指縫往上爬，纏成個鬆垮的環，像在說“別鬆手”。
    簾後露出片陌生的星空，星星都是未點亮的白色，卻在紅繩的牽引下慢慢聚成圈。
    圈中央的紅繩網上，躺著塊巨大的空白石板，石板邊緣的紅繩纏著半塊餅幹，包裝紙上的齒痕還很新，像剛被人咬過一口，碎屑裏沾著點星塵，是星際的味道。
    機械蟲群拖著串空白碎片趕來，最前麵的那隻把碎片往石板上放時，故意歪了歪，留出能插進手指的縫。
    碎片剛接觸石板，就長出細小的根須，根須纏著其他碎片的紅繩，像在互相打聽“你要等誰”。
    有片碎片突然滲出黑血，在空白處畫出半隻鳳凰，翅膀的弧度與少女圖騰的左翼完全重合，卻在尾羽處戛然而止，像支沒唱完的歌，餘音裏纏著根紅繩，往霧裏探去，像在找能接下去的筆。
    “它們在學我們畫故事。”
    蘇澈的羽毛筆在半隻鳳凰旁畫了半截紅繩，紅繩立刻與黑血融在一起，長出新的尾羽，尾羽尖卻故意留著毛邊，像在說“等你補完”。
    石板突然震動起來，空白處裂開細小的縫，縫裏鑽出紅繩做的草芽，草芽上頂著的露珠裏，映著陌生的世界。
    有飄著紅繩雲的天空，雲朵的形狀是未完成的星圖，星圖的邊緣纏著靈草；
    有流著齒輪河的大地，河底的卵石是空白的掌印碎片，碎片的月牙疤處都長著紅繩水草；
    有長著餅幹果的樹，果實的紋路是靈草的形狀，每個細節都透著“未完成”的溫柔，像幅剛起筆的畫，特意留著大片空白，等看畫的人自己填色。
    少女蹲在石板旁，掌心貼著片空白碎片，碎片突然變得滾燙，像握著塊剛出爐的餅幹。
    她的黑血在碎片上暈開，化作無數細小的光軌，光軌的盡頭都連著星群裏的白色星星，像在給星星寫信：“快來呀，這裏有位置給你。”
    遠處的霧裏傳來新的腳步聲，不是機械蟲的齒輪響，也不是靈草的沙沙聲，是帶著紅繩摩擦的輕響，像有人拖著串空白碎片，正小心翼翼地往石板這邊走，腳步時快時慢，帶著點猶豫的雀躍。
    紅繩網突然往霧裏延伸，網眼的空白處長出更多的芽，芽尖頂著的空白碎片在風裏輕輕搖晃，像一群舉著空白紙的孩子，等著被寫上故事。
    有片碎片被風吹得偏離了方向，紅繩網立刻往那邊凸了凸，把它輕輕兜住，像在說“別跑丟了”。
    蘇澈看著石板上慢慢成形的圖案。
    半隻鳳凰、半截紅繩、半塊餅幹，每個“半”都朝著霧的方向傾斜，像在期待另一半的出現。
    突然明白，空白從不是虛無，是給“相遇”留的畫布，等著被新的碎片染上顏色，就像廢土城的鐵皮棚少塊板，才能讓星星掉進來；
    就像他們的紅繩總打鬆結，才能係住更多故事。
    霧氣裏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紅繩芽尖的空白碎片突然集體發亮，像在打招呼，光芒裏混著細碎的紅繩屑，像撒了把星星的粉末。
    少女的鳳凰圖騰飛到霧的邊緣，翅膀展開的弧度剛好能罩住最前麵的那塊空白碎片，像在說“別怕，我罩著你”。
    而那塊巨大的空白石板上，新的裂縫正在慢慢撐開，裏麵滲出的紅繩，已經往霧裏探了老遠，像在給來者引路，繩頭還故意打了個歪歪扭扭的結，生怕對方認不出。
    霧中的腳步聲停在了紅繩芽尖的光暈外，有片空白碎片突然從霧裏飛出來，擦過少女的臉頰，落在石板上，與半隻鳳凰的尾羽輕輕碰了碰，沒嵌進去，卻在接觸的地方長出根新的紅繩，像兩個害羞的人悄悄牽了手。
    蘇澈的羽毛筆突然飛向那片碎片，筆尖的橙紅光在空白處畫了個小小的問號，碎片立刻晃了晃，紅繩往問號上纏了纏，像在說“我就是你等的那個”。
    紅繩網還在往霧裏長，空白的芽尖越來越多，像一片等待被點亮的星空。
    少女看著霧裏模糊的輪廓，突然笑著喊：“我們的結打得也不好看，一起來學呀！”
    話音剛落，霧裏傳來細碎的笑聲，像被風吹動的鈴鐺，跟著笑聲飄出的，還有更多的空白碎片，它們在紅繩網的光暈裏打著轉，像一群終於找到遊樂場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想加入這場未完成的遊戲。
    而石板上的裂縫，又撐開了些，裏麵的紅繩往霧裏探得更遠了，像在說“再過來點，我們都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