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三雄殺賊,群寇識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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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護軍司馬傅燮,乃是北地靈州人氏,本字幼起,嗣慕南容三複白圭,南容春秋時魯人,事見《魯論》。於是改表字為南容。傅燮身長八尺,儀表過人,郡將推舉傅燮為孝廉,因此得於出仕;後聽聞郡將丁憂,也棄官行服,借報知遇;及為護軍司馬,獨謂國家大患,不在賊寇,實在閹人,所以從軍左中郎將皇甫嵩出征。傅燮素來痛恨宦官,在出征之前,上疏諫言出征,尚在營中拜表道:
“臣聽說天下之禍,不會來自外事,都是由內事引起。所以過去虞舜登上帝位,首先誅除四凶,然後用十六位賢者輔佐。顯然惡人不去,則善人難以發揮作用。如今,張角起於趙、魏之地,黃巾軍作亂於六州。這些都來自蕭牆之禍,而禍事還會蔓延至四海。臣接受戎任,奉辭伐罪,起初到潁川,戰無不克。黃巾軍雖盛,不足以成為廟堂之憂。臣擔心的是,治理水患不從源頭入手,僅在下流用力,這是舍本逐末之計。陛下仁德寬容,對很多弊政不忍心糾察,故此閹豎弄權,忠臣不得任用。即使張角遭到誅戮,黃巾軍被鎮壓,臣的擔心反而會加重,為什麽?因為邪正之人不宜在朝堂共事,猶如冰炭不可能同爐。一旦邪佞之人見忠臣建立功勳,自己將要危亡,就會巧言譖毀,以詐偽蒙蔽朝廷。孝子曾參遭懷疑在於告者屢至,三人成虎在於傳謠者多。如果陛下不明辨是非,臣擔心白起在杜郵被賜死的事會重現,而盡節效忠之臣也無法陳述忠心了。陛下應該深思虞舜對待四罪的態度,使邪佞之人遭到放逐,萬國知邪臣之為誅。首忠正時,得竭其誠,則善人會踴躍思進,奸凶將銷聲匿跡。臣聽說忠臣事君猶如孝子事父。兒子孝順父親,怎會不盡情所言?即使臣身受鈇鉞之戮,陛下隻要稍加留意,也是國家之福。”
自傅燮有此奏,方得感動漢靈帝劉宏,幸免譴罰,惟有功不封,隻是命其為安定都尉。還有豫州刺史王允,與之討伐黃巾軍,搜得黃巾賊中的文件,有中常侍張讓賓客的私書。刺史王允將原書上奏報告,漢靈帝召來張讓詰責,讓叩頭陳謝,且言:“書從外來,安知非詐,不能作為確證”雲雲。
說得漢靈帝劉宏聽了,也起了疑心,竟然被他花言巧語,瞞騙過去。張讓既然得以免罪,索性誣告王允欺君罔上,應該逮捕治罪,漢靈帝竟然偏偏相信張讓之言,逮捕王允下獄。及朱儁班師回朝,授為光祿大夫,宮廷內外,慶賀賊平,漢靈帝不勝喜慰,下詔改光和七年為中平元年。時將歲暮,還要改元,真是多此一舉。惟頒出一道赦文,卻便宜了好幾個罪犯:王允亦遇赦得釋,就是前北中郎將盧植,囚解進京,減死罪一等,也因此釋放出獄,還複自由。再經皇甫嵩上書舉盧植之功,盛稱盧植行師方略,朝廷乃複起盧植為尚書。
盧植有一個高足弟子,與盧植同郡,乘亂起兵,出發討伐黃巾餘孽,立了一些功勞,由校尉鄒靖,登名薦牘,使列仕版,就職安喜縣尉。這個人是為誰?乃是漢景帝子中山靖王劉勝之裔孫,名備,字玄德。特筆提出,表明漢裔。
劉勝之子劉貞曾經封涿縣陸城亭侯,因酎金欠佳,坐譴革爵,漢武帝在位時宗廟祭祀,命宗藩獻金,號為酎金,酎金不佳,例當奪封。劉貞遂留居涿縣,傳到好幾代生出劉備。
劉備的祖父劉雄被舉為孝廉,官至東郡範令。劉備的父親劉弘早亡,少年時候的劉備與母親以織席販履為業,生活非常艱苦。劉備家屋舍東南角籬上有一桑樹高有五丈餘,從遠處看上去就好像車蓋一樣,來往的人都覺得這棵樹長得不像凡間之物,認為此家必出貴人。劉備小時候與同宗小孩在樹下玩樂,指著桑樹說:“我將來一定會乘坐這樣的羽葆蓋車。”劉備叔父劉子敬說:“你不要亂說話,讓我們一家遭滅門之罪。”
何膽小乃爾?劉備乃不複言。
熹平四年175年),劉備十五歲的時候,他母親讓他外出行學。劉備與同宗劉德然、遼西人公孫瓚一起拜原九江太守、同郡人盧植為師學習。劉德然的父親劉元起常常資助劉備,將他和劉德然同等對待。此舉招致劉元起妻子的不滿,劉元起說:“我們宗族中有這樣一個孩子,不是個平常人。”公孫瓚與劉備結交為好友,公孫瓚比劉備年長,劉備將公孫瓚視作兄長。劉備不怎麽愛讀書,喜歡逗養狗馬、愛好音樂、華美衣服。身長七尺五寸,兩手下垂等到膝蓋,能看見自己的耳朵。應該有大長腿,所以手臂能到膝蓋,耳朵比較大)不愛說話,能善待下人,喜怒不形於色,喜歡結交豪傑,當地豪俠都爭著依附劉備。
中山大商張世平、蘇雙等攜千金,販馬來到涿郡,見到劉備,於是給其資助,劉備得以用來集結到很多人。
當時有兩大壯士,一同來到劉備家,得劉備歡迎,遂結拜為生死之交,始終不渝。他們一個是河東解縣人,姓關名羽,初字長生,改字雲長,朱顏赭麵,鳳眼蠶眉,美須髯,擅膂力,在本縣殺死土豪,逃難亡命,奔至涿郡,適與劉備相遇,談論甚歡,遂成至友。
這個關羽的經曆說來很是傳奇。
傳說關公原是天上的火文龍王,因不忍心人間幹旱,為遭受旱災的百姓施法降雨水,犯了天條,玉皇大帝罰他砍了頭,下降人間,不得成仙。
火文龍王因犯了天條被斬,求廟裏的老道救他的靈魂。老道士用十二尺紅布把廟裏大殿的木魚蓋上。火文天龍被斬時,隨著一聲驚雷,一道紅光向木魚衝來,老道一掀紅布,紅光鑽進去了。這紅光就是天龍的靈魂,下界托生。剛好人間一姓馮的人正在壩子洗臉,天上落下的一滴血正好落在他的洗臉盆裏麵。後來他用這個水洗臉,龍王魂魄進入他身體裏,然後他和妻子同房不久,妻子就懷孕了,十個月後生下一個男娃兒,取名雲長。
馮雲長長大以後,力氣過人,身材魁梧高大,喜歡行俠仗義。有一天,馮雲長在街上看見河東惡少光天化日之下奸淫婦女,馮雲長一怒之下失手打死河東惡少,惹下殺身大禍。他為了躲避官兵追捕,躲到觀音廟裏麵。
觀音菩薩顯聖化身老嫗,施法將紅土調水塗抹於關羽身上,使其變為棗紅臉以及膚色,並讓其食用芝麻後瞬間獲得巨大神力。
馮雲長得於改變了原本的容貌,順利擺脫了官兵的搜查。到了要走出解良城的時候,官兵問他姓名,剛好一隻大雁從關口飛過,於是他隨口回答說自己姓關名羽。從此,馮長生改名叫關羽,字雲長,亡命江湖。
另一個乃是世居涿郡,姓張名飛,表字翼德,《三國誌》作益德。豹頭環眼,燕頷虎須,平素粗豪使酒,直遂徑行,獨見了劉備關羽,卻是流瀣相投,格外莫逆。莫非前緣。
相傳三人曾經結義桃園,誓為異姓兄弟,不願同日生,隻願同日死。劉備年紀最長,次為關羽,又次為張飛,依序定稱,不啻骨肉,食同席,寢同床,出入必偕,不離左右。
會聞黃巾賊起,意欲仗義起兵,為國討伐賊軍,隻是苦於糧草馬匹,無從籌辦;三個異姓弟兄,單靠著六條臂膀,如何成事?正愁慮間,湊巧有豪販兩人,引著夥伴,驅馬前來,劉備眼快心靈,即向那兩人問訊,彼此互答,才知這兩個人乃是中山大商,販馬為業,一個叫張世平,一個叫蘇雙。當下由劉備延請入莊中,置酒相餉,殷勤款待,兩人申說沿途多賊,不便販賣,所以奔投僻處,為避寇計;劉備即與語道:“我正欲糾集義徒,前往殺賊,可惜手無寸鐵,無財無馬,甚費躊躇。”
兩人便同聲接入道:“這有何難?我等當量力相助便了!”少頃飲畢,即取出白金數百兩,良馬數十匹,慨然持贈。也是俠客。劉備樂得領受,感謝告別二客,就招集鄉裏勇士,鑄造兵械。
劉備自製雙股劍,關羽製青龍偃月刀,張飛則是製丈八蛇矛,各置全身盔甲,配好馬匹,領著徒眾,前往投奔校尉鄒靖。鄒靖看見這三人氣宇軒昂,不禁起敬,因即留居麾下,待到黃巾軍入境,便率三人一同前去截擊。
關雲長的寶刀,張翼德的利矛,初發新硎,連斃劇賊,就是劉玄德的雙劍,也得誅殺寇賊數人,發了一回大利市。鄒靖得了三雄,立時就將黃巾賊軍驅出境外,上書奏聞,不埋沒劉備之功;朝廷因劉備起自布衣,隻予薄賞,但命劉備為安喜縣尉。
劉備奉命就職,辭了鄒靖,帶著關羽張飛二人,同詣安喜。約有數月,忽然由都中頒下詔書,凡是有軍功之人可得為長吏,當一律汰去。劉備也為驚心,轉思縣尉一職,官卑秩微,去留聽便,何妨靜候上命。又過了好幾日,聽聞郡守遣到督郵,已入館舍,縣令忙去迎謁,劉備亦不得不前往伺候;哪知督郵高自位置,隻許縣令進見,不準縣尉隨入,劉備隻得忍氣退回。翌日又整肅衣冠,至館門前投刺求謁,待了多時,才有一人出報,說是督郵抱病,不願見客。
劉備明知督郵藐視縣尉,托詞拒見,一時又不便發怒,勉強耐著性子,懊悵回來。關羽和張飛兩人,看見劉備兩次空跑,問明情由,禁不住憤怒著急起來。張飛更是性烈如火,便欲至館舍中抓出督郵,向他權借頭顱,劉備一再禁阻,張飛明裏是為順從,卻覷得一個空隙,竟搶步趨出,與督郵算帳去了。俄而劉備查及張飛,不見形影,料他必定去闖禍,慌忙帶著關羽等人,馳往督郵館舍;將至門前,已聽得一片喧鬧,聲聲罵著害民賊。老張聲音,初次演寫。
劉備急走數十步,才見督郵被張飛撳住,且罵且打,放開巨掌,在督郵頭上亂捶,當即高聲喝住。督郵又痛又憤,已是神誌昏迷,及聞劉備喝阻聲音,方將靈魂兒收轉入自己軀殼,喘息了一番,複要拉著架子,向劉備叱問道:“這……這個野奴!乃是由汝差來麽?”
劉備尚未來得及回答,督郵又說道:“我奉命到此,正要黜逐汝等狂夫,汝卻目無尊長,反且差人打我,敢當何罪?”
這數語激動劉備怒氣,也不禁接口道:“我也奉府君密教,特來拿汝?”
此君也要使詐了。張飛在旁,聞劉備亦這般說法,膽氣又壯,仍將督郵一把抓去,遙望左近有一係馬樁,便牽過督郵,攀落馬樁旁邊的柳條,當作繩索,將督郵縛住樁上,再用柳條為鞭,盡力撲打,差不多有一二百下;快人快事。劉備又上前阻攔住張飛。
張飛大嚷道:“兄長積功甚大,隻得了一個小小官兒,不做便罷,我今殺死這賊!卻為民間除一汙吏,有何不可?”
說至此,張飛竟然回去取佩刀,要將督郵結果了性命。這一舉動嚇得督郵是渾身發抖,不能不改口哀求道:“玄德公恕我無知,乞饒性命!”
何故前倨傲而後恭敬?劉備方轉怒為笑道:“汝早知如此,我等自然好好伺候,何必受此一頓痛打哩?”
說至此,便取出印綬,係督郵的脖頸上,且與語道:“煩汝交還印綬,我也不願在此為官,當與汝長辭了!”言已即回。
張飛正取刀來殺督郵,當由劉備將他攔轉,共返署中,草草收拾行裝,飄然引去。
那督郵手下,非無從卒,但是看了張飛虎威,統皆自顧性命,不敢向前;等到張飛已經去遠,才敢走至樹旁,解放督郵,督郵滿身疼痛,由從卒扶至館舍,醫治了好幾日,方得稍許痊愈,還報郡守。
郡守詳申省府,派遣人去捕拿,劉關張三人早已遠揚他方,無從拘獲了。《三國誌·劉先主紀》謂先主入縛督郵,杖二百,羅貫中的《三國演義》屬諸張飛,較為合理,姑且從之。
且說漢靈帝在位的中平185年)二年二月,京師洛陽突然發生火災,火災蔓延南宮雲台,毀去靈台樂成等殿,延及北闕,複向西燃燒,如章德殿和歡殿等,盡被毀去,宮中宿衛,竭力搶救,四麵沃水,偏似火上添油,越澆越猛;等到火勢漸息,已是大半烏焦,所有龍台鳳閣,盡變做瓦礫荒場,殘焰熊熊,尚是不絕,半月後始火盡煙消。
漢靈帝不知修省,仍擬興工再築,規複原狀,可奈國庫告罄,一時騰不出這般巨款,未免憂勞;宦官中常侍張讓、趙忠等勸漢靈帝稅田畝以修宮室、鑄銅人。
於是漢靈帝劉宏於是依從這些宦官的建議,於是詔令天下,除正常租賦之外,畝稅十錢助修宮室。
樂安太守陸康,上疏諫阻,略言春秋時代,魯宣稅畝,即生蝝災;哀公增賦,孔子以為非理,怎可聚奪民物,妄興土木,違棄聖訓,自蹈危亡?這數語原是激切,與張讓趙忠等大相反對。張讓與趙忠即譖陸康謗毀聖明,等諸亡國,應以大不敬論罪。有詔用檻車征康,囚詣廷尉;還虧待禦史劉岱,力為解免,方得以財貸罪而得歸田。
朝廷於是詔發州郡材木文石,令內侍督工監造,內侍卻貪得無厭,往往向州郡索取賄賂,稍不如意,便說他材木文石,不能合用,強令折價賤賣,另行購辦;至第二次解到都下,又不肯即受,終致材料朽腐,宮室連年不成。
又遣西園騶從,分道四出,督促州郡。州郡官吏,欲免罪譴,不得不賄托朝使,乞為轉圜,一麵卻克剝百姓,私加賦稅,作為挹注;暗地裏還想著中飽若幹。看官試想,百姓已困苦不堪,那上供朝廷的款項,實行報解,十成中不過四五成。朝廷尚嫌不足,令牧守薦舉茂才孝廉,俱當責助修建宮 錢;甚至簡放官吏,亦必使先到西園,議定繳價,然後得赴任供職。
新簡钜鹿太守司馬直,素有清名,西園允許減價,但尚索錢三百萬,司馬直悵然道:“為民父母,顧可剝奪人民,上應時求,這卻非我所忍為呢!”遂辭疾不行,迭經朝廷催迫,沒奈何單車就道。到了孟津,複上書極諫時弊,並致書家人,與他永訣,竟然服藥自殺。
衰敗混亂的時代,原是速死為幸。漢靈帝得司馬直之遺疏,稍稍感動,乃暫罷修建宮殿用錢之事,惟大小官吏,仍須納資西園,方得到任。司徒袁隗因事免官,繼任者為廷尉崔烈。
崔烈本是冀州名士,至是因宮中傅母程夫人,納錢五百萬,才得超遷,但名譽因此驟衰。漢靈帝劉宏尚嫌價值太廉,顧語左右道:“悔不少靳詔命,若昂價求沽,定可得千萬錢!”虧他說出。
程夫人從旁應聲道:“崔公名士,怎肯買官?賴我設法張羅,方能得此,難道尚嫌不足麽?”
漢靈帝聽了,也不加責,一笑作罷。市儈家也不應如此,堂堂帝室,乃有這般笑話,真是古今罕聞。
漢靈帝末年,西域沙門支曜居於洛陽翻譯佛經,先後譯成《成具光明經》等十一部,其中有七部經書在漢靈帝中平二年185年)問世。
支曜乃是東漢末年貴霜王朝大月氏國的僧人,約於漢靈帝中平二年185年)抵達到洛陽,從事佛經翻譯工作。
他博通典籍,譯經風格以直譯為主,現存譯作包括《成具光明定意經》《馬有三相經》《阿那律八念經》等共十部十一卷。作為早期大乘佛教經典傳入中國的先驅者之一,與支婁迦讖、安世高等譯經師共同推動了佛教在中國的傳播。其活動與洛陽譯經群體密切相關,尤其對佛教美學思想的初始發展產生了一定影響。
惟是朝政日非,吏民交怨,免不得流為盜賊,一倡百和,所在橫行,盜目各有綽號,不可殫述,大約聲如雷震,便號為雷公;騎坐白馬的,便自號為白騎;多須號為氐根,或號髭丈八;大眼就號作大目;他如浮雲、白雀、楊鳳、眭固、苦蝤等名目,各有所因,傳為綽號;大群約二三萬,小群亦六七千。
常山賊褚燕,輕勇趨捷,賊黨呼為飛燕,互相忌憚服從,陸續趨附,依黑山為巢穴,愈聚愈眾,多至百萬人,時號黑山賊。
河北郡縣,無不受害,朝廷不能討,遣使餌以官爵,誘令投誠;褚燕乃上表乞降,詔授褚燕為平難中郎將,使其領河北諸山穀事。褚燕雖然曾經拜命,仍舊縱眾殃民,未肯帖然就範,朝廷也無可如何,得過且過,置作緩圖。
惟隴西一帶,駐守非人,湟中雜胡,乘勢圖變,推胡人北宮伯玉為將軍,勾結先零羌種,與枹罕河關諸盜,一同作亂。金城人邊章、韓遂,素有膽略,著名西州,群盜劫入寨中,使主軍政,攻掠州郡,戕殺金城太守陳懿,及護羌校尉伶征。
隴右刺史左昌,擁兵不救,長史蓋勳,極言力諫,反觸動左昌怒氣,但隻是給蓋勳數百人,使他出屯河陽,抵禦賊鋒;更派從事辛曾孔常,與蓋勳同往,明裏為助守,暗地裏實際就是監製,意欲伺尋蓋勳僨績,然後加罪。
哪知蓋勳素孚物望,連盜賊都不敢相侵。邊章等繞出河陽,竟然來到冀城攻打左昌。左昌連忙使人移檄,召還辛曾、孔常、蓋勳。辛曾等人疑不肯赴,蓋勳怒說道:“古時莊賈後期,穰苴奮劍,本列國時齊國故事。公等不過位居從事,難道還比古時監軍權力更重麽?”莊賈曾為齊監軍,故勳言若是。
辛曾等聞言知懼,乃與蓋勳還兵救左昌軍隊。蓋勳至城下,看見邊章指揮群盜,猖獗異常,因而高聲呼邊章道:“汝本望重西州,奈何反聯合寇賊,違叛朝廷?”
邊章答說道:“左使君若早從君言,發兵臨我,庶可自改,今負罪已重,勢難再降,計惟退避三舍,權謝高賢!”
說罷,即引軍撤圍,揚長而去。
既而左昌因為玩寇坐罪,革職去官;後任刺史的,叫作宋梟。或作宋泉。宋看梟見隴右多盜,擬令民講讀經書,使知大義,想來隻是一個迂儒。乃召蓋勳與語道:“涼州人民寡學,故屢致叛亂,今不如多寫孝經,遍使誦習,待至家諭戶曉,亂自可弭了!”
蓋勳答說道:“昔太公封齊,崔抒弑君,伯禽侯魯,慶父篡位,齊魯豈乏士人,何為至此?今不亟求靖難方法,徒欲濟以文治,恐不止結怨一州,反將取笑朝廷,勳以為決不可行!”
宋梟不以為然,竟然將自己意見申奏,果然被漢靈帝劉宏下了詔書斥責,召令他返回京城。會新任護羌校尉夏育,為羌人所圍,蓋勳率州兵前往救援,終因眾寡不敵,敗退下來;羌眾隨後尾追,蓋勳部下多半潰散,單剩得百餘騎兵,還算跟著。
蓋勳結陣自固,怎奈羌人四蹙,孤弱難支?百餘騎又戰死一半,蓋勳亦身中三創,馬又負傷,不能再戰,索性下馬危坐,指著木表說道:“我當就死此地,為國殉身,也不足惜了!”
羌眾看見蓋勳已經體力耗盡,各欲上前殺死蓋勳,獨獨有一羌渠躍馬攔阻道:“蓋長史乃是賢人,汝等若將他殺死,豈非負天?”羌人也知重賢。
蓋勳聞言審視,係是勾就種羌帥滇吾,向曾相識,但此身已拚著一死,不願向滇吾說情,因而瞋目叱罵道:“死反虜,曉得什麽天道?快來殺我罷了!”
滇吾毫不動怒,反趨近蓋勳旁邊,下馬相見,且願讓馬與蓋勳;蓋勳仍不肯允,滇吾乃揮動徒眾,把蓋勳擁去,到了自己寨中,請蓋勳上坐,呼眾羅拜,再出酒肴相待,備極殷勤。轉瞬間已是旬日,方撥羌騎數十人,送蓋勳入寨,回至漢陽。朝廷聽聞蓋勳忠義動人,征為討虜校尉。有詩詠道:
羌虜猖狂也畏天,持刀未敢害忠賢;
一營羅拜申誠意,贏得名臣姓氏傳。
蓋勳雖然得以生還,但是寇患終未平,滿朝公卿,又為了涼州亂事,會議征討事宜。
劉備先主起自寒微,以一販履織席之貧民,獨能具有大誌,結交英雄,為國家討伐賊軍,較諸曹阿瞞之已為朝吏,奉遣出兵,其難度容易固然屬於不同,其忠義亦自是有分別,正不特一個為漢裔,一為閹奴後人而已。關羽、張飛兩人,或剛或暴,而能與劉備交遊,偏能沆瀣相投,誓同生死,此正可見劉備之駕馭英雄,自有令人傾倒、樂為用命者,怒鞭督郵一事,閱者稱快,安得舉天下後世之貪官汙吏,盡付英雄之鞭笞?蓋勳官位雖然不過隻是長史,獨獨能遠諧物望,為世人所欽服;邊章已入寇黨,避而遠之;滇吾本為虜帥,敬而禮之。盜賊夷狄,猶向慕賢者若此,人生亦何苦縱惡,而自喪聲名,甘為此萬年遺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