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3章 婦罵逆賊,美人弄連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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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公孫瓚部下的驍將,姓趙名雲,表字子龍,乃是常山郡真定人氏。
    常山郡本屬冀州管轄,當時稱為常山王國,是以後的建安十一年才改為郡治的。袁紹據住冀州,士多趨附;獨趙雲前往投奔公孫瓚。公孫瓚且喜且嘲道:“聽說冀州的人都想要依附袁紹,怎麽唯獨你能迷途知返,所以來投從我乎?”
    趙雲答說道:“天下大亂,不知道誰是明主,百姓有倒懸之危,我們常山人經過商議討論,決定要追隨能夠實施仁政的地方,並不是因為我們要疏遠袁紹而偏向於將軍您。”
    公孫瓚聞言大悅,留居麾下,款待頗優。嗣趙雲見公孫瓚行同市井,不足圖成,也自悔進身太急;湊巧來了劉備,氣誼相投,遂與結好,就是關羽張飛兩人,亦視為知己,常相往來。惺惺惜惺惺。至劉備赴平原,邀趙雲同行,且代話於公孫瓚前,乞請以趙雲為助,公孫瓚允如所請,劉備與趙雲即一同赴往平原去了。不但趙雲不宜放去,即劉關張三人,亦不宜輕離,以是知公孫瓚之失人。
    袁紹聞公孫瓚軍隊來攻,郡邑多叛,已有戒心,又恐他約同袁術,南北並舉,更不可當,乃遣使者來到荊州,說通刺史劉表,使他牽製南陽,免得雙方夾攻。
    劉表,字景升,籍隸高平,乃是是西漢魯恭王劉餘的後代,年輕時受到良好的教育,他參加過太學生運動,被稱為“八俊”之一張璠《漢紀》則稱其為“八顧”之一;《後漢書》亦載劉表與同郡張儉等號為“八顧”,又指與張儉、岑晊、陳翔、孔昱、苑康、檀敷、翟超等稱為“八及”;《漢末名士錄》稱為“八友”之一),於第二次黨錮之禍時與同郡張儉等受到訕議,被迫逃亡。
    漢靈帝光和七年184年),黨禁解除,劉表受大將軍何進征辟為掾屬,推薦再次入朝,出任北軍中候。
    到了漢獻帝在位的初平元年190年),荊州刺史王睿為孫堅所殺,董卓上書派劉表繼任。由於當時江南宗賊甚盛,袁術屯於魯陽,手下擁有所有南陽之眾。吳人蘇代為長沙太守,貝羽為華容縣長,各據民兵而於當地稱霸,導致劉表無法直接上任。他於是匿名獨身赴往荊州,方才得以上任。
    劉表奉詔為荊州刺史,至荊州後,一人一馬進入宜城,與中廬縣人蒯良、蒯越及襄陽人蔡瑁等共謀大略。
    劉表問道:“此間宗賊甚盛,群眾不附,袁術因而取亂,禍事如今已至了啊!我希望在這裏征兵,但恐其不能聚集,眾位有何對策呢?”
    蒯良道:“群眾不附的原因,是出於仁之不足,群眾依附而不能興治的原因,是出於義之不足;如果仁義之道能行,則百姓來歸如水勢之向下,何必擔憂來者之不從而要問興兵之策呢?”
    劉表又問蒯越,蒯越說:“治平者以仁義為先,治亂者以權謀為先。兵不在多,在能得其人。袁術為人勇而無斷,蘇代、貝羽皆一勇之武夫,不足為慮。宗賊首領多貪暴,為其屬下所憂。我手下有一些平日具備修養的人,若遣去示之以利,宗賊首領必定持眾而來。使君便誅其無道者,再撫而用其眾。如此一州之人,都樂於留守此州,得知使君為人有德,必定扶老攜弱而至。然後兵集眾附,南據江陵,北守襄陽,荊州八郡可傳檄而定。袁術等人雖至,亦無所能為了。”
    劉表歎道:“子柔蒯良字)之言,可以說是雍季之論。異度蒯越字)之計,可以說是臼犯之謀。”
    劉表便讓蒯越派人誘請宗賊五十五人《後漢書》載十五人)赴宴,將其全部斬殺,一並襲取他們的部眾。隻有江夏賊張虎、陳生擁眾據守襄陽,劉表乃使蒯越與龐季單騎前往將其說降。
    荊州的郡守縣長聽說劉表威名,大多都解下印綬逃走。至此,劉表控製了除南陽郡外的荊州七郡,理兵襄陽,以觀時變。
    劉表得以乘虛入城,略定江表,因通使袁紹,願合兵討伐董卓,出屯襄陽,作為後應。
    後來袁紹赴往冀州,劉表終按兵不發,惟與袁紹仍使命不絕,袁紹因此托他防備袁術。袁術也恐為劉表所襲,於是致書孫堅,令攻荊州,孫堅即進兵往攻。
    劉表遣部將黃祖在樊城、鄧縣一帶迎戰,黃祖逆戰,被孫堅殺得大敗潰輸,奔還襄陽,孫堅驅兵大進,竟將襄陽城圍住。劉表夜遣黃祖等出襲孫堅軍營,孫堅當先迎敵,親斬敵兵百餘人;程普和韓當等揮軍繼進,殺獲甚多,黃祖不獲回城,卻引了殘騎數百,竄入峴山。孫堅恃勇輕進,馳至山下,看見黃祖等已進山坳,尚不肯住馬,猛力趕上,後軍尾隨不及,隻有輕騎數十人,與孫堅同行。
    黃祖遁匿林間,從月光下望見堅馬,便令騎將呂公等,彎弓搭箭去射孫堅,並且以巨石砸去,孫堅尚用槊撥箭,且撥且進,不料頂上推來一個巨石,來不及閃避,竟被壓下,一聲怪響,當場腦漿迸流,死於非命,年止三十七歲。好勇者往往不得其死。孫堅已慘死,黃祖等即踴出林外,把孫堅騎兵一律殺盡,舁去孫堅屍,下山馳回。
    程普、韓當等正率軍尋找孫堅,不料城中亦殺出蒯越、蔡瑁等人,來援助黃祖,兩下裏爭殺一場,互有死傷。
    黃祖蒯越蔡瑁竟合兵自去,程普韓當再至峴山中尋視,隻有各騎兵屍首,獨不見有孫堅,料知凶多吉少,還營休息。
    未幾天明,襄陽城上,已將孫堅首級懸掛出來,嚇得程普諸人,沒法擺布;還是孝廉桓楷,與劉表相識,自願入城請屍,費了一番唇舌,得將孫堅屍首領回,歸葬曲阿,程普等亦皆退歸,下文再表。
    且說袁紹既南連劉表,牽製袁術,遂督領全軍,出拒公孫瓚。行至界橋,正與公孫瓚軍相遇,公孫瓚眾約三萬人,列成方陣,又分突騎萬匹,為左右翼,軍容甚盛,袁紹令部將麹義,領精兵八百人,左挾楯,右挾弓,作為前驅。公孫瓚看見來軍寥寥,縱騎衝擊。
    麹義令軍士用楯為蔽,屹立不動,待至公孫瓚軍隊將近,將楯撇開,彎弓競射,呼聲動地,公孫瓚軍士多被射倒,自然退卻。
    麹義麾軍猛進,兜頭碰著嚴綱,正是公孫瓚所新任命的冀州刺史,兩馬並交,被麹義舞動大刀,劈落馬下。袁紹將顏良文醜,俱是有名的猛將,望見義前驅得勝,怎肯落後?當即拍馬繼進,雙槊並舉,攪入公孫瓚的軍陣,鉤倒帥旗,公孫瓚軍隊大亂,紛紛遁去。
    袁紹在後尚有數裏,聽聞公孫瓚軍已潰敗,料無其他憂慮,樂得下馬暫憩,隻有親兵數百騎隨著,不防公孫瓚引步卒二千人,從間道抄至麵前,將袁紹圍住,矢如雨下。
    袁紹有別駕田豐,時在袁紹側,欲扶袁紹入短牆中,暫避敵鋒,袁紹脫鍪投地道:“大丈夫當向前鬥死,怎得入牆內偷生呢?”說著,也是麾軍對射,與公孫瓚相持。可巧麹義亦還軍相救,將公孫瓚擊退,公孫瓚始引去。既而公孫瓚複出兵龍瀆,與袁紹再戰,又複失利,乃退還薊城,不複親出。那時窮凶板惡的董卓,卻早已安安穩穩的到了長安,在陝公卿,統已出城恭候,拜迎車下。先是左將軍皇甫嵩,屯兵抹風,與京兆尹蓋勳,共謀討伐董卓。董卓預先防備,征皇甫嵩為城門校尉,蓋勳為議郎。
    皇甫嵩的長史梁衍,勸皇甫嵩不必就征,皇甫嵩懼怕董卓勢力強盛,未敢違抗,於是入都就職;蓋勳不能獨立,也隻可應征還都。嗣皇甫嵩任禦史中丞,蓋勳遷任越騎校尉,並扈蹕西遷,履任逾年,聞得董卓將至,不能不隨同百官,共出迎接董卓。
    董卓與皇甫嵩積有微嫌,見皇甫嵩亦拜謁車前,禁不住誌得氣驕,呼皇甫嵩表字道:“麹義真可服我否?”
    皇甫嵩慚謝道:“凡夫肉眼,但顧目前,不圖明公竟得至此!”
    董卓撚髯說道:“鴻鵠本有遠誌,燕雀怎能知曉?”
    皇甫嵩又答道:“嵩與明公皆為鴻鵠,隻明公今日變成鳳凰,怪不得鴻鵠落後呢?”
    變正為諛,太無氣節。董卓乃對皇甫嵩一笑,總算釋嫌。惟與衛尉張溫,結恨如故。一入長安,便誣陷張溫暗中交通袁術,於是拘係獄中,且威脅朝廷下詔,加官太師,位在諸侯王上,車服僭侈,不亞乘輿;進弟旻為右將軍,兼封鄠侯;兄子璜為侍中,領中軍校尉,並典兵事,外如宗族親戚,多居顯要,子孫雖在髫齔,俱得拜爵,男受侯封,女號邑君。會聞孫堅戰死峴山,更以為大患已除,無人敢侮,乃在長安城東隅,擇一隙地,構造大廈,作為太師邸第;再至郿縣依山築壘,迭石為城,內造宮室府庫,積穀可支三十年,號為郿塢,亦稱萬歲塢;自雲事成,當雄據天下,萬一不成,退守塢中,也足娛老。
    董卓生平本來好色,至老益淫,特派親吏四出,采選民間少女八百人,入居萬歲塢中,尚有九十歲的老母,與一班妻妾子孫,悉數遷入萬歲塢內,坐享奢華;此外金玉珍寶,錦繡綺羅,逐日運積,不可勝數。
    故度遼將軍皇甫規,去世有年,遺有寡婦孤兒,還居安定原籍。皇甫規的原配早已卒,其繼妻頗有才名,工草書,善屬文,又生得天然秀媚,曆久未衰,不知何人報知董卓,令董卓豔羨異常,於是就派出豪車一百輛,寶馬二十匹,奴婢一大群,帶著“錢帛”,組成迎親車隊,浩浩蕩蕩來到皇甫規家,向皇甫規妻求婚。皇甫規妻穿著普普通通的衣服,來到董卓的相府,見到董卓之後,表示自己不能從命,苦苦哀求放過自己。
    董卓怎肯罷休?於是再三催逼,先是許以重利誘惑,繼而又逼迫威脅,大逞淫威,皇甫規的妻子自知不免,索性把自己弄得蓬頭垢麵,更易了衣服,自到董卓前,長跪陳情,詞甚淒切。董卓出來看視皇甫規妻,雖然衣著打扮是黯淡無華,仍然是姿容未減,一雙色眼,惹起淫魔,恨不即刻摟她過來,與其一同歡樂;當下開言勸解,說出許多好處,想使她心動。
    偏皇甫規妻子不肯從命,任董卓舌吐蓮花,隻是峻顏相拒,頓時惹動董卓很是生氣,立刻命令身邊侍從拔出刀來,將皇甫規妻子團團圍住,聲嘶力竭地吼道:“孤號令天下,沒有人敢不服從於我,難道還不能令一個女子屈服嗎?敗家娘們兒!給臉不要臉了是不是?
    皇甫規妻子聽了,突然起身站立,指著董卓叱罵道:“你個羌胡的雜種!什麽東西?我呸!你荼毒生靈,禍亂天下還不夠嗎?我們家廉潔的德行代代相傳,我的丈夫皇甫規文武雙全,是忠於漢室的蓋世奇才。豈若汝人麵獸心,行同狗彘。你當初是我丈夫的手下的驅使的小跟班,今天你膽敢對上司的夫人無禮嗎?”
    董卓被她一罵,無名火高起三丈,即使左右揪住皇甫規妻子發髻,命人把皇甫規妻子綁在車轅的橫木上,用鞭子狠狠抽打。皇甫規妻寧死不屈,她斥責打手:“為啥不下重手狠狠打?你快點把我打死,就是對我的恩惠!”皇甫規妻最終被活活打死。其屍體被董卓下令扔到野外。
    當時有人憫她貞節,私自為其殯葬,後世繪成圖像,號為禮宗。千古不朽。
    董卓尚餘恨未消,無從排解,因而特赴郿塢消遣 ,出都啟行。郿塢與長安相隔,約二百六十裏,亦須三五日可到。
    董卓臨行時,百官俱至橫門外餞別,設帳置筵,備極豐腆,飲至半酣,適有北地降卒數百人,前來報到。
    董卓命令左右的人把這些俘虜的舌頭全部割下來,再把他們的手足斬斷,又把其眼睛挖出來,用一個大鍋煮在一起。而這些被割了舌頭挖了眼斬斷手腳的俘虜,都還沒有斷氣,痛得他們在地上滿地打滾,呼喊的聲響震徹到京都的門,而那些可憐的俘虜被割下來的器官已經被煮好。董卓卻神態自若地把鍋裏麵的人肉器官用筷子夾起來,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而那些座中客人與宴諸官僚,一個個都嚇得魂不附體,或至戰戰栗栗掉了筷子,隻有董卓獨當筵大嚼,談笑自如。
    董卓忽然又記起衛尉張溫,在獄中未死,竟而命令呂布到監獄裏去提拿張溫,然後將他拉到城市街道鞭笞致死。等呂布通報張溫已經被拉在大街打死,董卓然後就起座撤席,向司徒王允拱手,囑托朝事,登車自去。
    王允,字子師,王允出身太原王氏,太原祁縣人。太原王氏家族是山西的名門望族,世代擔任州郡的重要官職,在當地影響很大,威望頗高。《後漢紀》載王允“容儀雅重,非禮不動”,同郡的郭泰看到王允後覺得他很奇特,說:“王生進步一日千裏,是王佐之才。”便與之結為好友。
    王允十九歲的時候被推舉為郡吏。當時晉陽地區有一名叫趙津的小黃門,貪橫跋扈,是晉陽縣百姓的大患。王允下令將趙津逮捕處死。趙津的兄弟諂媚宦官,借以誣告控訴,漢桓帝於是震怒,郡太守因此受征入京,下獄而死。王允把太守的遺體送回平原,整整三年,然後回家,再次出仕。
    與王允同郡中有一個名叫路佛的人,少時既無名聲,也無德行,太守王球卻召他為吏,王允毫不客氣地與王球爭辯,王球惱羞成怒,利用手中權力,立即將王允捉拿起來,投入牢中,準備隨時殺掉。刺史鄧盛很早就聽說過王允的事跡,當他得知王球要殺掉王允的消息後,立即馳馬傳令,辟王允為別駕從事。在鄧盛的提拔和宣揚下,王允的名聲越來越大,為他日後步入朝廷做官奠定了基礎。
    後來王允以軍吏進階,出刺豫州,與左中郎將皇甫嵩,右中郎將朱儁等人,剿撫黃巾賊黨,立有巨大功勳。
    在討伐黃巾過程中,王允率兵大破黃巾軍的別帥,之後,和左中郎將皇甫嵩、右中郎將朱儁共同受降數十萬黃巾起義軍。在受降過程中,細心的王允從農民軍中搜查到一封中常侍張讓的賓客所寫的書信,信中涉及一些與黃巾軍有關的內容。張讓是當朝掌權的大宦官,權勢很大,極受皇帝寵愛。王允也不計較利害關係,便把其中的具體細節全部揭發出來,並且寫成奏折上奏皇帝。漢靈帝劉宏指責宦官張讓,張讓叩頭謝罪,但始終沒有被治罪。
    張讓脫罪後,對王允心懷怨恨,一心想伺機打擊報複王允。第二年,朝廷下詔將王允逮捕下獄治罪。
    不久,正好趕上朝廷大赦,王允免罪釋放,還複刺史原職。可沒過多久,王允又受征入朝,被捕治罪。
    司徒楊賜素知王允的為人和品性,知道張讓是有意想置王允於死地,為了替王允開罪,讓他免受痛苦和屈辱,楊賜派手下人勸告王允說:“您因為張讓的事,一月另一個說法乃是一百多日)之間再次征召,凶禍不可估量,您應當深思熟慮。”
    王允手下有的從事豪氣決勇,他們流著眼淚奉藥遞給王允。王允厲聲說:“我為人臣,皇上賜罪於我,我應當服極刑以謝天下,豈能飲藥求死呢?”
    說完,王允便把酒潑倒在地上,起身走入囚車。王允到了廷尉那裏,左右的人都催促處理其事,朝臣沒有不歎息的。
    當時大將軍何進、太尉袁隗、司徒楊賜聯名向皇帝劉宏上書,說:“人君內視反聽,則忠臣就竭誠以事;寬待賢者,誇耀他的才能,義士就更加嚴格要求自己。所以孝文皇帝采納了馮唐的意見,晉悼公原宥了魏絳的罪過。王允是按特選任用的。他誅除叛逆,撫慰歸順,不到一個月,豫州境內掃清。正要列舉他的功勳,報請朝廷加爵賞賜,卻因奉事不當,應處極刑。責斥輕,處罰重,有失眾望。臣等位在宰相,不敢默不作聲。臣等實在認為王允應該蒙三槐之聽訟,以明忠貞之心。”
    於是,王允被判為減死罪一等。這年冬天,又逢朝廷大赦,唯獨王允不在赦免之列。三公要員繼續上書替王允主持公道。等到第二年,王允才被免罪釋放。當時,朝中宦官當權,張讓閹黨憑借權勢橫行霸道,偶有小怨小忿,都會被他們害死。王允擔心會遭宦官迫害,隻得改名換姓,離開都城洛陽,輾轉於河內、陳留之間。
    中平六年189年),漢靈帝劉宏駕崩,王允急忙趕赴洛陽吊喪。此時,朝廷局勢極度混亂,以何進為首的外戚勢力大增,閹黨張讓失去了對中央政權的控製權,麵臨覆滅的危險。大將軍何進欲圖誅殺宦官,於是召王允前來一同商量,任命他為從事中郎,又轉任河南尹。
    尋且入拜太仆,代楊彪為司空。董卓遷都關中,王允悉收聚蘭台石室諸書,隨駕入關,故經籍具存,不致被毀。
    當時董卓尚留住洛陽,朝政大小,委任王允主持,王允亦曲意取容,遇到事情多報告給董卓,董卓因此與其結為密友,無嫌無疑。其實王允是意圖買 動 董卓心意,好叫董卓不複加以提防,暗地裏得設法圖誅董卓。
    前太尉黃琬,複為司隸校尉,與王允同誌,還有尚書鄭泰,也曾朝夕過從,決定密謀,表請護羌校尉楊瓚,行左將軍事,執金吾士孫瑞為南陽太守,並率兵出武關,托名前往攻打袁術,而乘間取代董卓,然後奉駕還洛,仍複舊都。
    哪知董卓卻刁猾得很,不準舉兵,遂致王允計無所成;一挫。王允乃推薦楊瓚為尚書,孫瑞為仆射,引作臂助,徐為後圖。
    這個時候,河南尹朱儁,移守洛陽,暗中與山東諸將交通來往,東出中牟,移書州郡,招兵討伐董卓。徐州刺史陶謙,遣兵助朱儁,推朱儁行車騎將軍事,他郡亦稍有資給。
    王允在內聞警,亟遣使人至郿塢,報知董卓,董卓即日入朝,王允欲使楊瓚等人出征,又複為董卓所疑,隻好調親將李傕和郭汜等,領兵拒抗朱儁。
    王允尚望朱儁殺敗李傕和郭汜,乘勝入關,自己也可作內應,偏偏不如所料,朱儁竟然敗退,董卓得以大安。二挫。
    司空荀爽,本意亦欲除掉董卓,未遂而歿。其從孫荀攸,少有智略,入拜黃門侍郎,暗中與尚書鄭泰、長史何顒、侍中神輯等,共同謀劃刺殺董卓;就是王允亦曾預聞,事機將成,又被董卓略悉風聲,收押了何顒和荀攸,何顒憂憤自殺,荀攸卻無懼色,在獄中仍言論自如,董卓查無實據,故得緩刑。惟鄭泰卻逃出關外,東往投奔袁術,術袁舉鄭泰為揚州刺史,鄭泰就道得病,竟致暴亡,圖董卓之事又致失敗。三挫。
    王允日思除奸,曆久不能得誌,累得形神憔悴,眠食彷徨,幸好喜董卓隻是疑心他人,未曾疑心到自己身上,還好留待時機,再行設策。
    董卓看見王允麵色尪瘠,總道以為他是為自己分擔軍政工作導致勞累,於是格外體恤,上表封王允為溫侯,食邑五千戶,王允固辭不受。
    仆射士孫瑞進言道:“執謙守約,須依時宜,公與董太師並位俱封,乃欲獨崇高節,怎得稱為和光呢?”
    王允聞言感悟,乃受封二千戶,並至董卓府中稱謝。
    董卓很自喜慰,又欲自號尚父,問諸左中郎將蔡邕。蔡邕已由侍中遷官中郎將。蔡邕勸阻道:“昔周武受命,太公為師,輔佐周室,翦除暴商,故尊為尚父,今明公功德,非不巍巍,但欲比諸尚父,還當少待,宜俟關東平定,車駕仍還舊京,庶幾名足稱實,無人非議了!”董卓乃罷議。
    會遇夏季地震,董卓又向蔡邕諮詢,蔡邕複答說道:“地震乃陰盛侵陽,臣下逾製的現象,公平時所乘青蓋車,遠近以為非宜,宜從簡省!”董卓亦依蔡邕議,改乘皂蓋車。
    但是董卓甚是剛愎,蔡邕恐因言取禍,常欲避去,卒因無路可奔,延宕了一兩年。當決不決,終歸於盡。
    初平三年春季,霪雨至六十餘日,尚未晴霽,司徒王允與士孫瑞楊瓚等,登台祈晴,覷著一息空隙,再提前謀。孫瑞進說道:“自從歲暮至今,太陽不照,霖雨積旬,晝陰夜陽,霧氣交侵,此時若不除奸,後患無窮。願公速圖,毋再遲延!”
    王允點頭會意,回至府中,躊躇多時,自思從董卓義子呂布著手,方好進步,乃取家藏珠寶饋送呂布,呂布當然拜謝,嗣是互相往來,結成好友。
    王允又想到少年心性,一喜財,二喜色,有了財物作餌,還須得一美人兒,獻示殷勤,才可籠絡呂布。主見已定,隨時物色,可巧有一歌妓貂蟬,秀外慧中,非常伶俐,王允即召入府中,厚意接待,視若己女。貂蟬本不見史傳,但見於野史,以及傳聞鑿鑿,諒非不是無稽。
    好容易已有數月,貂蟬感念王允之恩,暗圖報答,見王允常皺眉不樂,欲言不言,因乘左右無人的時候,向王允探問。
    王允正欲與她言明,便引至密室,說道:“賊臣董卓將欲篡位,朝中文武無計可施”,唯有貂蟬能重 扶社稷,再立江山。”
    說罷,他跪拜貂蟬,淚如泉湧道:“汝可憐漢天下生靈!”。??
    貂蟬慨然道:“賤妾蒙大人厚恩,恨無以報,今既有此謀,就將賤妾獻與呂布,叫他刺殺董卓便了!”
    王允複歎道:“呂布與董卓情同父子,豈肯為汝一言,便去行刺?事若不成,我王氏且滅門了!”
    貂蟬聽了,也不禁沈吟。允徐徐說道:“我有一計,可以使布殺卓,但未知汝能照行否?”
    貂蟬應聲道:“願聽尊命,雖死不辭!”王允乃附耳與語,說:“先將汝許嫁呂布,後獻與董卓,連環弄計,離間二人,促使呂布殺董卓。”
    說明如此如此,惹得那貂蟬花容,忽紅忽白,待至說畢,方毅然答道:“果與國家有益,賤妾亦何惜一身?謹從鈞命便了!”卻是一位女英雄。
    王允又恐她輕自泄謀,再三叮囑,:“事若泄露,我滅門矣。”
    經貂蟬對天設誓,才向貂蟬下拜,為國家而拜。貂蟬驚伏地上,待王允起身,方才告退。
    越日即由王允特設盛筵,邀請呂布夜宴,酒至數巡,即召貂蟬侍席,貂蟬滿身豔裝,冉冉出來,行同拂柳,翩若驚鴻,到了呂布座前,先道萬福,然後輕抬玉手,提壺代為斟酒。呂布見她一雙纖纖玉手,柔若無骨,肌膚滑嫩,已是消魂,再睜眼看那芳容,真個是國色天姿,見所未見,更厲害的是秋波一動,竟把那呂奉先的靈魂兒,攝了過去;待聽到王允語音,有將軍請酒四字,方覺似夢初醒,魂返軀殼。
    呂布飲過一杯,又是一杯,接連是兩三杯,統覺得沁人心脾,迥異尋常。匪酒之為美,美人之貽。
    王允再令貂蟬歌舞侑觴,貂蟬振嬌喉,運輕軀,曼聲度曲,長袖生姿,尤引得呂布耳眩目迷,心神俱醉;鏗然一聲,歌罷舞歇,竟至呂布座前告辭,凝眸一笑,返身即去。像是仙女歸洞府。
    呂布目送歸蹤,尚是癡望,好一歇方顧問王允道:“此女何人?”
    王允答言義女貂蟬。呂布又問及曾否許字人家,王允又答言未許字;呂布尚讚不絕口。允竟直說道:“將軍如不嫌鄙陋,謹當使侍巾櫛!”
    呂布躍然起身,說道:“司徒公是否真言?”
    王允微笑道:“淑女當配英雄,英雄莫如將軍,還恐小女無才,不合尊意,怎得說是虛言呢?”
    呂布倒身下拜道:“果承司徒公見賜,恩德無量,誓當圖報!”
    王允即與呂布約定吉期,然後送女,呂布喜躍而去。過了兩三日,王允伺見呂布外出,於是請董卓過宴;董卓盛駕赴約,由王允朝服出迎,大排筵席,水陸畢陳。
    董卓高坐正位,王允在旁相陪,且飲且談,說了許多諛詞,哄 動得董卓心意,俟到董卓已是微醺,仍是令貂蟬出堂歌舞,脆生生的歌喉,嬌怯怯的舞態,傾倒一時。
    董卓本就是個色中餓鬼,見了這般嬌好女郎,怎不心愛?便問及此女來曆,王允卻直稱歌妓,而不言是義女。
    董卓讚美道:“這真可謂絕無僅有了!”
    王允即答道:“既蒙太師見賞,便當上獻!”
    董卓不禁大喜,待至酒闌席散,便命貂蟬隨董卓同去。一詳一略,筆不板滯。此事為呂布所知,跑至王允府中,責備王允負約,王允卻佯裝說道:“太師謂允有義女,配與將軍,特親自過來接 取,王允怎敢推阻?隻好使小女隨行,想是太師看重將軍,故有此舉,將軍奈何怪允?且去問明太師,與小女結婚便了!”
    呂布似信非信,返入太師府中,探聽下落,那心上人竟然被董卓占住,呂布怒氣填胸,複去問王允。
    王允尚勸解道:“這恐是府中人誤傳,太師望重一時,怎肯奸占子婦?莫非因吉期未到,因此遲留,請將軍再去探明為是。”
    呂布是個有勇無謀的人物,聽了王允所言,又回去探問;可巧的是,董卓剛好入了朝堂去,於是自己便大踏步入鳳儀亭,正與貂蟬相遇。
    貂蟬見了呂布,便淚下如絲,哽咽不止;呂布看她淚容滿麵,好似帶雨梨花,複惹動一副情腸,替她擦拭眼淚。
    貂蟬且泣且語道:“將軍休汙貴手,妾身已為太師所占,隻望得見將軍一麵,死也甘心。今幸如妾心願,從此永訣!妾為王司徒義女,許侍將軍箕帚,生平願足,不意墮入詐謀,被人強占,此身已汙,不能再事將軍,罷了!罷了!”說到第二個罷字,竟撩起衣裾望著荷花池內便跳。
    呂布連忙搶前一步,抱住貂蟬纖腰,曲意溫存;貂蟬若迎若拒,似諷似嘲,急得呂布發起咒來,非娶貂蟬,誓不為人。
    正絮語間,突然有一人趨然進入亭中,聲如牛吼,呂布轉身一看,不是別人,正是那義父董卓,慌忙向外逃走;董卓順手取得一戟,挺矛刺向呂布,呂布手快腳快,把戟格開,飛步跑出,董卓身肥行慢,追趕不上,乃用戟擲向呂布,呂布早已走遠,戟亦不及。
    董卓怒責貂蟬,又被貂蟬花言巧語,說是呂布來調戲,虧得太師救了性命,董卓為色所迷,由她哄騙過去。這便是女將軍兵謀。
    呂布卻趨至司徒府中,一五一十,告知王允。王允低頭佯歎,仰麵佯視,說出幾句抑揚反複的話兒,挑動呂布怒意,竟致拍案大呼,擬殺老賊。
    繼又轉念道:“若非關係父子,布即當前往!”
    王允微笑道:“太師姓董,將軍姓呂,本非骨肉,擲戟時豈尚有父子情麽?”
    這數語提醒呂布,奮身欲行,即想去殺董卓;還是王允把他攔住,與他耳語多時,呂布一一應允,定約而去。有詩詠道:
    帷中敵國笑中刀,纖手能將賊命操; 雖是司徒施巧計,論功首屬女英豪。
    欲知如何誅殺董卓,容待下章節表明。